杨绛先生离世消息传出后,新东方一位青年教师第一时间买了一束鲜花,前往杨绛先生生前的寓所表达哀思,难抑悲伤,泪流不止。
原来,这位青年教师念高中时,曾给杨绛先生写信,求教写作和做人方面的问题,得到了杨绛先生的大力帮助。
这一天,像这位年轻教师一样前来寓所哀悼送花的人还有很多很多,他们也都伤心不已,失声痛哭。
分离就有不舍,不舍就有伤怀,伤怀就有落泪,这是人之常情。像新东方这位青年教师一样的落泪,当然是真诚的情感表达,也是恰当的表达。不过,这仅是从热爱杨绛先生的读者这个角度来说的;如果换一下,从杨绛先生的角度来说,哭真的是恰当的吗?
在杨绛先生看来,“死亡”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100岁时,她曾经写道:“我今年一百岁,已经走到了人生的边缘。我无法确知自己还能走多远,寿命是不由自主的,但我很清楚我快‘回家’了。”字里行间,可见老人早就不惮于生命的终结,在她那里,静如水,安如磐,生如轮,死如归。
在杨绛先生的心里,“回家”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她把生命的终结说成“回家”,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讳饰说法。或许在老人的心里真的就存在另一个平行的世界,存在另一个有着至亲的所在——那里有她的女儿钱瑗,她于1997年3月4日在彼“安家”;那里还有她的丈夫钱钟书,他于1998年12月19日到彼处与女儿同在。孤独了将近20年的杨绛先生,要去那一个世界,与挚爱的丈夫和女儿团聚,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其实,能够理解庄子当年的“鼓盆而歌”,就不难理解杨绛先生向往“回家”的幸福。
杨绛先生“生而丰足,死而无憾”,要的只是宁静。当真的走到人生边缘时,她向守候在身边的人表示:不要惊扰和麻烦任何人,希望用最简单的方式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显然,老人这是要走得从容不迫,走得了无挂碍。是的,在其105年的人生里,她历经潮起潮落,惯看云卷云舒,人生足够丰满和不凡,哪里还有什么缺憾和不足?她唯一所求,就是自在安详、宁静无扰。
在《一百岁感言》中,老人这样写道:“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我们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认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
所以,聚在杨绛先生的寓所前,以哭的方式为先生送行,虽然合情合理,但是,并非真正贴切的情感表达——那是一种不懂先生真心的世俗之举,与先生的“仙逝”,略有不搭。真正懂得先生的人,会在烛光下吟诵先生的作品,会在内心里回味先生的教诲,会在每年的5月25日,写一篇悼念的文字。最为关键的是,会在自己今后的人生中,像先生那样做一个坚韧、睿智、豁达、淡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