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眼的个子、显眼的才华、显眼的情怀。.."/>
人人书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人人书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人人书 > 杂志 > 彼岸——牟森与他的西藏

彼岸——牟森与他的西藏

时间:2024-10-29 07:55:00


    显眼的个子、显眼的才华、显眼的情怀。和那个时代所有同龄人一样,他揣着梦想来到西藏;离开后的几十年,西藏仍是他生命不变的主题之一。

文/杨拉拉

人物:牟森,上世纪80年代曾在西藏自治区话剧团工作,后创建蛙实验剧团和戏剧车间,被称为“中国先锋戏剧的先驱”,现任职于中国美术学院,教授由其开创的新门类课程“跨媒体巨构”。

“青春戛然而止”

1988年,牟森还是个25岁的北漂小伙儿,光头,黑框眼镜。做了几部话剧,但几乎没有名气。那时的他以盲流艺术家的身份出现在纪录片《流浪北京》里,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

1995年,牟森以同样的光头形象出现在于小冬创作的《干杯西藏》中,黑框眼镜,是80年代去远方寻找艺术理想的代表人物之一。那时他正青春,表情单纯、洁净、忧郁,像年轻的圣徒。

2015年的牟森已知天命,他已经不再局限于人们为他贴上的种种标签,有了这个年纪标志性的啤酒肚,肚子里装满了老男人饭局上的故事。1米82的身高让他更显中年的威武,依旧是光头,黑框眼镜。

光头源自西藏。1986年的秋天,牟森在西藏话剧团工作,住在木如寺。工作是拍摄电视剧《旺堆的哀乐梦》,在海拔4700米的甘丹寺,强烈的紫外线照射让这个东北小伙子饱受折磨,突然动了念头,“这头发,推了多好。”这一推,就是29年。

提到当年在话剧团的工作,已知天命的牟森露出孩子般不好意思的笑容,“挺惭愧的。”80年代的青年,有着同样追逐远方的向往。1985年,因为做社会调查,牟森第一次进藏时,当即决定毕业以后要来这个地方工作生活。“我就是为了去那个年纪我能去的最远的地方”,不光是地理意义上的远,还有文化意义上的差异之远。1986年毕业后,被远方吸引的牟森带着女朋友一起来到了拉萨,却不想没多久就突然分手。

牟森现在依然不愿意提起当年的事,脸上的表情说不清究竟是往事如烟释然已久,还是昨日故事不提也罢,但他着实言重地总结过那一年,“青春一瞬间戛然而止了。”

也是在他的青春戛然而止的那一刻,他与西藏千丝万缕的纠缠真正的开始了。分手之后他偷偷离开了拉萨回到北京,90年又回到西藏话剧团,后来再次不辞而别。“全部的时间加起来,应该有两年吧。”

毕业那年牟森24岁,第二个本命年。到藏话工作之后,牟森住在木如寺靠路边的一间东面僧舍,打开木板窗正能看见马路。窗外有路灯,“总有喝醉酒的人从路灯下骑车经过”。屋子里的墙面是泥土糊的,雨季的时候夜里下雨,眼看着雨水从屋顶漏下来,和着房顶和墙面的泥,连泥带水打在被子上。

夜里还常停电,漆黑打穿墙面,将居住在木如寺里的僧俗老少与古老的壁画融为一体,空间中平静的目光来自四面八方,互相对视。牟森说,“那是真正的漆黑,它不是一种颜色,而是一种丧失时间感知能力的记忆。”

那一年牟森没有排戏,但是学到了很多东西。段锦川当时拍摄《青稞在唱歌》,牟森背着录像机跟着一起去了贡嘎县,农民打场,边打边唱,“那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歌了”。到了黄昏又去抢拍日落,在贡嘎机场的跑道上追太阳,一直追到太阳彻底落山。第一次上山采蘑菇,第一次认真背电影镜头,第一次做电视剧场记,都是在那一年的西藏。

90年牟森再次回来的时候,西藏话剧团已经从木如寺迁到了西郊新址,有了1000多平米的排演场,也有了两层楼的职工宿舍。“剧团又收留了我,还给我房子,先一间,后一套。”于是在长的没边的日子里,牟森每天下午去排练场一个人练习瑜伽动作,“张蕙兰那本瑜伽书上的动作我都做过,有几百个。排练场高,辽阔。闭上眼睛,听瑜伽音乐,感觉是在天边。”

也是在那个期间,牟森起了一个念,想要做一部西藏题材的话剧。对于各种各样表达西藏的方式,他似乎都不太满意。他希望打破人们对西藏既往的标签性的认知,去掉符号性的态度,单纯的表达感受。95年,他和一个日本的声音艺术家合作时曾经讨论,亚洲的河流是什么声音?是西藏的河流的声音吗?“这些都是对西藏的表达,不只是跟宗教有关。”

关于西藏,已经确定的表达内容,牟森只有一个——“我始终觉得欠着西藏”。也许是因为两次不辞而别,也许没有任何具体的事由,只是一种抽象的感觉。总之这个50岁的老男孩,每每提起西藏,心底深藏着一个“还”字。

我们要到彼岸去

1986年,牟森去西藏之前,接受了一个口述实录报告文学的访谈,问到他的梦想时,他当时嘴上说,“拥有一个小剧团,在全世界流浪,巡回演出。”但心里却认为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八年之后,这个梦想实现了。

“我们站在这儿干什么?”

“我们要到彼岸去。”

“彼岸是什么?”

“彼岸!”

这些句子出自1993年的《彼岸/关于彼岸的汉语语法讨论》(下简称“《彼岸》”),那时正是他戏剧生涯的巅峰时期。《彼岸》、《零档案》、《与艾滋有关》都是他很喜欢的作品。1994年,《零档案》受到比利时布鲁塞尔戏剧节的邀请,牟森开始带着他的剧团满世界流浪,在海外各艺术节巡演。

“我当时对戏剧的认知强调做,就是真正做东西,表演者他要真的操作。”在《与艾滋有关》中,牟森将舞台做成了厨房,画面香气四溢。蒸包子就从和面开始,切菜剁馅儿到蒸熟出锅,一个步骤都不能落下,表演时间与实际所需要的时间完全相符。而《零档案》,牟森又做了一个由鼓风机、切割机、电焊机、钢筋、铁板等构成的舞台,它的画面几乎都是即时的、变动着的:一个青苹果插在钢筋上,苹果的汁液就地顺着钢筋往下流。

这样的舞台呈现,把当代艺术的内容吸纳到戏剧舞台上,对于在1994年还闭塞着的中国当代艺术来说,牟森的作品显然成为了艺术节的座上嘉宾。《零档案》先后在海外巡演了将近100场,迄今为止依然是在海外巡演场次最多的中国先锋实验话剧。

然而这部在海外大获成功的话剧却未能在国内上演。但是在这个星期之内,又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克拉玛依剧场里面一场大火,烧死了很多人。当时北京市文化局下了道死命令,说绝没有可能在舞台上用火,就这个原因。”

这算遗憾吗?“没有遗憾,我到今天为止没有遗憾。因为遗憾这件事取决于你怎么看,比如这个事,谁想得到呢,谁设计得出来呢,那你还有什么可遗憾的。我赶上了而已。”

相比于《零档案》这样在海外受欢迎的作品,能让牟森在国内小有成就感的还是1993年的经典之作《彼岸》。《彼岸》之前,牟森和崔健算不上太熟。但《彼岸》之后,崔健有感而发创作了一首同名歌曲,并公开向牟森致敬。“突然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去民歌(民族歌舞团)找他,专门给我一个人排练了一次。后来他在工体演出,我坐在正中间,他在台上就讲这首歌是怎么来的。当时的虚荣心真是得到了满足。”

牟森上一次听崔健的《彼岸》,是2013年《彼岸》话剧20周年的时候。当时上海“西岸2013建筑与当代艺术双年展”的策展人高士明本想让牟森重排《彼岸》,牟森去看那个场地,辽阔的圆轨,宏伟的穹顶,机械臂交错像巨树。所有的动力机械体都已经拆除,一种工业遗迹的巨大力量扑面,直击胸怀。“这个做《彼岸》太渺小了吧。”他说。于是便把方向改了,做了一台包括声音、影像、诗歌、人声、舞蹈、灯光装置等多元素的当代艺术作品——《上海奥德塞》。

类似的作品,牟森在2010年也做过一次。《深圳中国梦想实验场》——上海世博会的深圳案例馆,他以叙事总导演的身份,开始尝试在特殊的空间,特殊的主题,将多种媒介手段融合在一起。牟森把这种类型的作品命名为“跨媒介巨构”,“这是我开创的一个新的品类”。巨构,是牟森借用的建筑学里的概念,是上个世纪60年代日本建筑师文彦(FumihikoMaki)提出的。巨构建筑可以定义为由巨型结构体系建构的,可容纳城市整体或部分功能的大型框架综合体。“这个时候各个建筑之间的关系就不能乱了。它是城市规划,是一个区域里面所有建筑物的构成,其实是城市范畴的一个概念。”牟森说。

他并不着急。正如他自己所说,“男人像一把刀,四十岁以前是锻造,四十岁到五十岁是淬火,五十岁则是开刃。”西藏给了他最初锻造的起点,而如今,正拥抱这个锋芒毕露的老男孩。

牟森这样认识自己,“就像一个武士,不是为了什么,就一个字,守。到底守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牟森扶了一下黑框眼镜,露出了从容又憨厚的笑容。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