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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窝 第二十一章

时间:2024-11-07 10:58:01

晚上睡觉的时候,谢闯喜欢打开窗户,躺在沙发上看天空。和云窝不同,这里的夜晚,并不是漆黑的,而是带着浅浅的玫瑰色。清晨,只要外面响起了洒水车的音乐声,他就会起床。这是他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等到编辑们来上班时,他已经把编辑部打扫干净了,给花草浇了水,烧了开水,还帮余主编泡好了菊花枸杞茶。

为了报答余主编的收留之恩,他主动要求帮编务看读者来信。杂志社每天都会收到一大堆信,他根据栏目将稿件分给不同的编辑,有些读者来信写得很诚恳,他就回一下信。开始的时候,信写得干巴巴的,写得多了,他找到了感觉,变得流畅起来,像个真正的编辑。他很享受这种生活,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像《巴黎圣母院》里的夸西莫多。

周末下班的时候,何安琪叫他去吃自助餐。他以为只有他们两个人,谁知道,到了餐厅门口,何安琪却说:“等一下我男朋友也会过来。”谢闯一听,脸上好像蒙了一层霜,表情僵硬起来。他早就猜到她有了男朋友,但是真的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种莫名的醋意,就像一个关在牢里的杀人犯,明明知道自己会被判死刑,可是当真正听到宣布死刑的消息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幸好,天色已暗,何安琪没有发现他的不安,笑着说:“你不想知道他是谁吗?”谢闯勉强地笑了笑说:“你选的男朋友,一定是一位青年才俊。”何安琪说:“其实,你认识的。”谢闯忙问:“是谁?”何安琪一脸神秘地说:“这么早告诉你多不好玩,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们站在餐厅门口等着何安琪的男朋友。霓虹灯招牌闪闪烁烁,照着何安琪的脸,显得更加美丽,楚楚动人。何安琪不停地看着手表,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她说:“我们先进去吧。”谢闯说:“我还不饿,我们还是再等等吧。”何安琪气嘟嘟地说:“说好了六点,现在都快六点半了,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不等他了。”

餐厅在三楼。一进餐厅,扑面而来的是辛辣的芥末味道,谢闯招架不住,一连打了三个喷嚏。装修的风格是日式的,灯笼的光芒,营造出一种异国的情调,摆放食物的碟子,很别致,像一件件艺术品。音乐舒缓,谢闯仿佛置身林间,星光闪烁,流水潺潺,秋虫唧唧。客人们个个衣着光鲜,说笑声、酒杯的碰撞声不绝如缕。谢闯有些不安地问:“这里很贵吧?”何安琪笑了笑说:“管它呢,反正一会儿有人会埋单的。”

谢闯从来没吃过自助餐,不懂规矩,他紧紧跟在何安琪的身后,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紧紧跟在阿姨的后面一样,何安琪拿碗,他也拿碗,何安琪拿叉,他也拿叉,何安琪夹什么,他也夹什么。他们夹了菜,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何安琪又起身,拿来两杯果汁。他们边吃边聊,有说有笑,看上去很像一对恩爱的情侣。他夹起一块鱼,刚咬了一口,连忙吐出来。何安琪忙问:“你怎么了?”谢闯用茶水漱了口说:“这鱼是生的。”何安琪捂着嘴笑了起来,说:“这是三文鱼,就是要生吃的。”谢闯窘得连脖子都红了。

过了一会儿,何安琪起身往洗手间走去。谢闯望着她纤秀的背影,心里一阵失落,心想,谁要娶到这么好的姑娘,肯定会幸福一辈子。他喝了口果汁,望着窗外发起了呆。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楼下是十字路口,车堵得很厉害,从楼上往下看,很像一桌麻将,而站在中间的交警,则像一颗小小的骰子。人行道上,飘浮着花花绿绿的雨伞,像散落一地的图钉。

有一个人走过来,用四川话问:“先生,这里有人坐吗?”谢闯抬头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兴奋地叫起来:“罗永胜!你怎么也在这里?快坐。快坐。”罗永胜穿着西装,系着领带,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夹着一只名牌的牛皮公文包,还喷了香水,很有卓别林的味道。他没有谢闯那么兴奋,淡淡地说:“我约了朋友在这里吃饭。”“真是太巧了。我们有几年没见了?”谢闯笑了笑,又说,“等一下会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出现哦!”罗永胜拿出一盒三五香烟,递了一支给谢闯,又用嘴从烟盒里叼了一支,拿出Zippo打火机在皮鞋上一划,点上了。说着说着,谢闯问他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罗永胜好像很不乐意谈这个话题,他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串烟圈,然后说:“他妈的,再不跑,就跑不了了。我总不能因为一顿饭,把自己给卖了吧。”谢闯说:“人家陈小凤对你真是有意思,你走之后,她哭了好几天呢。”“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我总不能照单全收吧。”罗永胜顿了顿又说,“这些事情,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可别跟别人说。”谢闯笑着说:“放心吧,这事就烂在我肚子里了。”罗永胜从棕色的牛皮包里取出一个名片夹,用长长的小指甲一挑,挑出一张名片,递给谢闯。谢闯接过来念道:“天众广告公司副总经理……都当上副总经理了,真厉害。”罗永胜不以为然地说:“厉害个屁,不就是打工仔吗?跟我一起出道的,都当上大老板了,有的身家好几百万了,我算混得最差的。”

说话间,何安琪回来了,谢闯跟她招手说:“安琪,真是太巧了,罗永胜也在这里吃饭。”何安琪却没有笑,她黑着脸埋怨道:“你还知道来?我们都等你一个多小时了。”罗永胜像换了个人,嬉皮笑脸地说:“不好意思,塞车,塞车了。”何安琪坐下来。罗永胜顺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说:“谢闯,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跟你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何安琪吗?六年过去了,我终于追到手了。”谢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能走到一起,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像腌了一罐酸菜,他说:“那说明你们有缘,祝福你们。”何安琪有些不好意思,从罗永胜怀里挣脱出来,整了整衣衫说:“我去帮你拿东西吧。”

在谈话中,谢闯得知,罗永胜离开宝安之后,去了东莞,后来,又回到了广州,从普通的业务员,做到了销售总监,最近又提了副总。而他和何安琪的重逢也挺有戏剧性。罗永胜的公司代理了一个企业的广告,他们指定要在何安琪所在的杂志上打广告,罗永胜并不知道何安琪在那家杂志社,他来谈业务时,在楼道里遇到了何安琪。得知何安琪还是单身,罗永胜就开始了猛烈地进攻,整整进攻了一年,都没有攻破堡垒。一个月前,何安琪病倒了,他亲自煲了老母鸡汤,从广州拿到佛山来给她喝,喝着暖暖的鸡汤,何安琪很感动。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乘虚而入了。

罗永胜的公司在广州,何安琪在佛山,每个周末,他都会来看她,他还准备买房子,等房子装修好,就娶何安琪过门。罗永胜讲这一切的时候,何安琪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看得出来,她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待。谢闯一直在笑,但心如刀绞,好像罗永胜把何安琪抢走了一样。他不停地喝酒,想要把自己灌醉。最后,三个人都喝得晕晕乎乎。

从餐厅出来,三个人并排走着,罗永胜搂着何安琪,将头靠在何安琪肩膀上。走累了,三个人坐在公园的木凳子上,何安琪提议每个人唱一首歌,罗永胜最先响应,唱道:“啊……给我一杯敌敌畏,让我一去不复回。你的真心真意,你的甜言蜜语,付出的爱收不回。啊……如果没有敌敌畏,杀虫水也无所谓,如果你会后悔,如果你会心碎,我没白喝敌敌畏。”树林里有一个老头正在练太极,听到他的歌声,便跟他开玩笑说:“小伙子,我这儿正好有一瓶,送给你要不要?”罗永胜骂了一句:“神经病。”

罗永胜要开车送谢闯回去,他谢绝了,坐上了13路公交车。午夜时分,乘客们都很疲惫,大多在闭目养神。在酒吧街那一站,一个穿草绿色小西服的女孩上来,她的脸宛如雨后的玫瑰。她上来的时候,司机开了一下灯,接着,又熄灭了。窗外是无边的黑暗,海沟般的夜色,看似柔弱,却无比坚硬。坐在车厢里,感觉就像是在核潜艇的底部。偶尔有一两盏路灯,灯光透过车窗射进来,好像一尾尾好奇的鱼。车上有位置,她却站着,站在谢闯对面,他闻到了一种宁静、怡人的清香……她只坐了两站就下车了。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谢闯心底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就像看到一部电影的结尾,美丽的女主角投入了坏人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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