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时,天色已经擦黑。
一路上,阳光在不断地变幻着颜色,从温暖到炙热再到微凉。
叶子遥和夏沫挤在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不时有推车的售货员经过,不断穿梭的人群将他们推近,再分开。
有好几次,叶子遥的脸差一点儿整个埋进夏沫的怀里。她紧张地解释,那个我,不是……
她的故意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又再一次整个人向前倾去……
她死死地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她怕,怕又看到夏沫那厌恶的神情,怕这一瞬间的温暖要用绵长的冷漠来换取。
可在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却是夏沫从她背上抽回的手和望向远处的眼睛,难道说刚才是……
她好想掐自己一下,看这一切是不是梦。可她最后放弃了,如果真是一场梦,那么让她再多做一会儿也好。
可远处倒退的柳树,飞驰的稻田,掠过的田梗和身边近在咫尺的气息,让她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夏沫,那个清冷到让他感到心痛的少年,将她轻轻地扣进怀里。
而此刻,一半夕阳已经陷入地平线下,如同一只鲜黄的雏鸟,静静地卧在金红色的天幕一端,整个大地被余晖镀成层次分明的红,让她的心跟着涌动起一层又一层的波浪。
叶子遥重新开机时,一瞬间涌进无数条消息和未接电话提醒。李悦婷已经炸了,连宋宁和安洛洛都打来电话。她已经不敢想象一会儿回到宿舍,要怎样面对她们的生吞活剥。
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到了宿舍楼下。夏沫点了下头,示意她早点儿回去。叶子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她问的不是你喜欢我吗?而是,还会再见面吗?大概连她自己都觉得这只是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旦时间到了,就要物归原处。
夏沫没有说话,四周有打水的女生进进出出,还有一两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目光落过来充满了暧昧和探寻。
在叶子遥一点点失望,就要转身而逃时,夏沫突然走上前来,将她再一次紧紧地扣进了怀里。
他说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林蓝的出现,根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只是多出来的还有几个新学员,清一色的大长腿,锥子脸。和学校里整天围在林蓝身边的那几个女生,有异曲同工之妙。
教练竟再一次和颜悦色地对她说,你最近真是走运,有这么多人点名找你陪练,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机会!
叶子遥望了教练一眼,突然说了句让他三叉神经好痛的话,她说今天能不能当我没来啊。
教练不可置信地看着叶子遥,你再说一遍?叶子遥就乖乖闭嘴了。
她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在一只手数完后,突然觉得可以撑到月底开工资那一天。
她心惊胆战地举起了脚靶,心想大不了同归于尽时,阿拉丁神灯再一次出现了。
姜楚男友力max地挡在前面,叶子遥差一点儿就得意忘形地喊出了颤抖吧!凡人!只是,最后她竟张大嘴巴,直接变成了哑巴。
同样惊讶的还有林蓝,她冷眼地看着穿着跆拳道服的夏沫,似乎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她冷笑,你这是要帮她吗?
叶子遥有点儿脑子跟不上,难道说夏沫因为知道林蓝会带大部队来搞乱,所以也报了跆拳道班?
啊,果然有钱就是任性。
可是,为什么夏沫没有像林蓝说得那样来替她解围,反而是推开挡在她面前的姜楚,说今天她是我的陪练!
叶子遥本来松弛下来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然后下一秒,直接“嘣”一声断掉了。
在夏沫几个快速连环踢后,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好痛!
一定是太意外了,才会觉得那么痛。叶子遥挣扎着想起来,还来不及伸出电视剧里的尔康手奋力阻止,夏沫已经一个下劈下来。
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只剩下叶子遥惊恐的眼神和姜楚“嗷”的一声惨叫。
连教练都闻声跑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子遥呆滞地看着其他学员将姜楚从地上扶起来,看着夏沫脱了道服走出道场,看着教练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奇怪。
奇怪到她竟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只有姜楚还在喋喋不休。叶子遥你是猪么,你不知道要躲么,如果刚才那一脚劈到你头上,你不死也是半伤你知道吗!
叶子遥呆滞地点头。
她当然知道。知道没有姜楚,此时自己应该已经被抬出了道场。知道劈到姜楚后背上的那一脚有多重。可她不知道,夏沫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
叶子遥跑去求爷爷告奶奶,哀求着教练,保证下次就算被劈死也绝不会连累他人!
教练语重心长地劝她,和你说实话吧,是有人用再追交三年学费为条件,让我们开除你。
追交三年学费?
叶子遥突然不得不向这个现实的世界低头,只是她不甘心,是林蓝吗?
教练把未结清的工资递过来,知道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可是,你总得让我知道是怎么死的吧!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在教练将姜楚两个字吐出时,叶子遥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为什么呀?有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夏沫要出现在跆拳道馆里,为什么要下那么重的脚,姜楚又为什么要让道馆开除她!
可回答她的只有无边的夜色和姜楚那满脸的焦急。
他说叶子遥,钱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可你这样下去,我能帮你一次,不能次次都帮到你!
还有夏沫。他犹豫地开口,不管你信不信,他靠近你真的是有他的目的你知道吗?
目的?
叶子遥冷笑,如果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只是为了来告诉我这些,那请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Chapter13
李悦婷的脸上明显写着“不开心”三个大字。原因是高一·四班的那个陈明广向林蓝表白了,连校领导都惊动了。
李悦婷不满地嘟囔,那个陈明广,明明是乡镇干部之子的气质还偏装什么都市富二代!
据说不但在女生宿舍楼下摆了一圈巨大的心型蜡烛,竟还拉了整个宿舍楼的电闸!呯一声,吓得正在用热得快烧水的李悦婷,还以为自己被炸瞎了!
她已经顾不上深究叶子遥和夏沫夜不归宿的问题,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让她变成焦虑的山顶洞人的陈明广。
他到底是哪只眼睛看出来她会和林蓝的关系不错,硬是要她来帮他讨好林蓝!
讨好你大爷啊!李悦婷神叨叨地在宿舍里做法,说要叉叉死那个瞎了眼的陈明广。叶子遥趁机溜出去,碰上一脸问号的宋宁和安洛洛。
不等她俩开口,叶子遥先发制人。李悦婷叫你俩进去接旨!
她可不想让所有人知道她去做宿醉帮手这件事儿。本想着叶慕群的病早点儿好,她做一两个月的跆拳道陪练就能解决不少问题。可现在,陪练做不成了,只好在网上找了个宿醉帮手的工作。
听说很简单,就是帮助清理清理玻璃杯、空酒瓶、食物残渣和烟蒂等。可毕竟听起来是和酒鬼们打交道,所以还是越少知道的人越好。
想着一会儿就能拿到一百多块钱的现金,叶子遥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早知道宿醉帮手的工作收入这么可观,她还当什么人肉沙包啊。真是!
这不,马上就大功告成了,突然又有长着金翅膀的钞票主动朝自己飞过来。
一起去的琳达,很犹豫地问她要不要去隔壁包厢帮忙?去啊!为什么不去!有钱都不去吗!可为什么要让她给啊?
琳达满脸地抱歉,那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你就当帮帮我行吗?钱我都给你。
叶子遥嘴上说着提什么钱啊庸俗,心里已经是五十六个民族欢聚一堂。可一推开包厢的门,她知道为什么琳达满脸抱歉了。
一群身上纹着各种图案的小混混,满身酒气地正在讨论如果在山上被五步蛇咬了,已经走了四步要怎么办。
一个说那再抓几条五步蛇咬他,凑起来就有一百步喽。另一个打断他,可是接下来怎么办,再不停地抓蛇咬他再抓蛇吗!
那你说怎么办!先前的那一个急了。
我怎么知道!
叶子遥本来躲着他们横七竖八的腿,正到处收拾酒瓶子,谁知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接话道,用一条一直咬就可以了啊。走四步咬一次,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说完,叶子遥就在心里骂自己是猪了!叫你多嘴!就你多话!
宿醉帮手的首要条件就是不要多事儿,进屋收拾,收拾完拿钱走人。现在好了,已经有两个酒气熏天的人,笑嘻嘻地靠过来,说原来你懂这么多啊,那过来再帮哥哥解决几个问题呗。
说着,一只手已经抓住了叶子遥的胳膊,在叶子遥默默地抓起一个空瓶子,眼看就要手起瓶落时,包厢角落里一直在睡觉的人,突然开了口。
你们他妈地嚷嚷什么!再嚷嚷都给老子滚蛋!
刚才还醉熏熏的几个人,一下子都清醒了,然后放下准备瓶毁人亡的叶子遥,齐刷刷地滚蛋。
叶子遥愣在那里,在心里合计着是跑啊跑啊还是跑啊。可在她跑之前,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地伸出手,你们还没给钱。
林沐颜出现在学校时,叶子遥正和李悦婷辩论正常人到底能不能够和神经病较真。
李悦婷不屑地告诫她,神经病会先把你也弄成精神分裂,然后再用他的经验打败你!
叶子遥刚想反驳,瞬间又闭嘴转身快步往教室走。李悦婷丈二和尚半天,才看到一手插兜,一手叼着烟,斜靠在那里的林沐颜。
你?找叶子遥?
林沐颜一脸玩味地重复,原来她叫叶子遥啊。
等到李悦婷找到叶子遥时,她正在天台上一个人发呆。不等李悦婷发问,先开口问道,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李悦婷本还想装作老道地说那当然!姐从三岁起就喜欢过无数少年!
可当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叶子遥的脸上滑落时,她突然知道了什么叫喜欢一个人。
那个人,哪怕她只看了一眼,就有一种酸涩的涨痛在心间。
没有缘由的,毫无道理的。
而叶子遥慢慢地擦干眼泪,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他冲我开了一枪,我都相信是擦抢走火。
十分钟前。
当李悦婷向林沐颜主动交待叶子遥的一切时,叶子遥竟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遇到夏沫。
虽然他曾讨厌过她,做了那么多让她不解的事情,可在他走向她时,她还是听到自己不可抑制的心跳声。
他每靠近一步,她的心脏便会收缩一分。在他离她的脸颊只有几厘米时,她突然紧张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哪怕他让她去跳澄阳湖,她都会照办。
而他只是在她的耳边声音温柔地说,叶子遥你闭上眼睛。
大概是受了夏沫声音的蛊惑,要不然她怎么会乖乖照办,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落荒而逃。
他只是在她闭上眼睛后,嘲讽地说道:叶子遥,你真的以为我会亲你吗?
她掐着手心告诉自己不哭的,可是那么多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跑出来。一直流一直流,仿佛再也流不尽。
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她?她只是喜欢他而已啊。如果说喜欢一个人也是错的话,那么她已经错到无可救药。
Chapter14
林沐颜再次出现时,叶子遥刚被语文师太罚写了三十张大白纸。
她只是上课溜号,在师太点名让她说说为什么杜甫是现实主义诗人,让她举个例子时,站起来张口答:不举。
然后她就成了全班人的偶像。可为什么会没有人帮偶像写大白纸!
在所有人跑去食堂,她一个人奋笔疾书,写到披头散发时,林沐颜出现了。
他一屁股坐在叶子遥的书桌上,吓得叶子遥直接老年痴呆了。
她怒气冲天地看着他,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林沐颜指指自己,没看到我长着腿吗?
我是说!你又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保安为什么没拦你!
你说的对,我的确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可很快就是了!
很快?
林沐颜并没有撒谎。当他以旁听生的名额进入到高一·二班时,叶子遥突然有种苍天无眼的感觉。
为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都这么嚣张,林蓝是,林沐颜也是。
啊对了,像林沐颜这种小混混之所以能顺利进入这所重点高中,是因为他和林蓝有着同一款的亲爹。
林沐颜怎么能是林蓝的哥哥呢?林蓝怎么能有这样的一个哥哥呢!李悦婷在宿舍里不断地抱怨。
叶子遥塞两团棉花进耳朵里,她最近已经快被林沐颜三个字刷爆脑袋了。
之前还非夏沫不嫁的那些女生,在见了在帅的前面还加上富二代三个字的林沐颜后,竟然齐齐倒戈了。果然这世上最靠不住的就是感情。
可她一点儿也看不出林沐颜到底有什么好!可为了保守自己做宿醉帮手的秘密,叶子遥只好忍气吞声。
没错,那个跑去包厢只为了睡觉,至今还赖着叶子遥的钱不给的人,正是林沐颜。
他死缠滥打,一本正经地要求叶子遥给他再讲一遍函数的求法。
叶子遥敢怒不敢言,他这种连初中都没念完,连三角函数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装的哪门子爱因斯坦!
更可气的是,李悦婷那个一向和姜楚穿一条裤子的家伙,竟死心塌地地帮起了林沐颜。
她明知道她喜欢的是夏沫啊!
啊,夏沫。
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陈明广再一次为了林蓝寻死觅活,李悦婷气呼呼地拍桌子,说难道全世界的男生都瞎了,就只看到一个林蓝!
宋宁拍拍她肩膀,别再抱怨你在十四亿人里找不到对的人,选择题四个选项你都找不到一个对的答案。
李悦婷本来还想反驳两句,结果隔壁宿舍的张丽颖刚喊一嗓子有高二的篮球年级赛,瞬间宿舍里就只剩下叶子遥一个人。
她不断地说服自己,你还有几何卷子没写完,英语课文也没有背熟,物理定则也总搞混,还有还有……
叶子遥搬出一万条不能去的理由,可她的腿却好像已经不受大脑控制,脱离了身体要奔向篮球场。
那就只看一眼,一眼就好。
在心里给自己设下了保证后,叶子遥像做贼一样溜去了篮球场。还好所有人都在观看比赛,没人会注意到她这个把自己包裹成非洲难民的女生。
叶子遥,你已经看了一眼,该走了。
反正也没有人看到,就再多看一眼。
叶子遥,你到底有没有信用!
可是……
叶子遥在走和不走间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时,突然林蓝轻蔑地哼了一声,说,哟,我当这是谁呢!
完了,这是中奖了被发现了吗!现在去买个刮刮乐还来不来得及?
叶子遥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正低头准备跑,场上的夏沫突然一个灌篮后,走了过来。
天呐!
她要怎么办!
在她已经看好脚下路线,准备夺路而逃时,夏沫竟一把抓住了她,然后脱下身上的衣服,塞到她怀里。又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两口后,也一起递给她。
他这是要……
叶子遥的脑袋开始罢工,她已经做不了任何思考。
妈蛋,这个时候好想写套卷子冷静一下。而事实上她的脑洞已经彻底坍塌了。
她像游魂一样坐了下来,怀里抱着夏沫的衣服和水。连她的腿都彻底背叛了她。
她只能呆呆地坐着,看夏沫每扣进一个球都会跑过来,语气冰冷地命令,打开。叶子遥便像牵线木偶一样,回一个好,再用力扭开瓶盖递过去。
她的整个世界都恍惚了。
明明林蓝就坐在离她不足一尺远的地方,明明一周前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样羞辱过他。明明她应该拒绝他,直接走掉。
可是,她还是迈不开那沉重的双腿,她不知道要怎样去救自己。
场上夏沫一个飞身上篮,全场女生欢呼,他径直朝叶子遥走来,林蓝终于满脸怒气地站起来。
她已经忍了很久了吧。
她那飘过来的眼神已经让叶子遥体会到了深深的寒意。
在夏沫再一次地冷冷开口,凑近她时,叶子遥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他说,你不想帮我擦汗吗?
他这是又要来羞辱她了吗?又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来让她看清自己的自不量力吗?
不喜欢她,直接告诉她啊。她可以躲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
可现在,他就那样死死盯着她,连眼睛都不眨。瞬间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已经迈出腿的林蓝也停了下来。
全世界都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就在叶子遥咬嘴唇再一次落荒而逃时,林沐颜一拳将夏沫打翻在地。
尖叫声,混乱的脚步声,四周晃动的人影,都让叶子遥的脑袋嗡嗡作响,终于在林沐颜的另一拳落下时,叶子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Chapter15
叶子遥醒来时,李悦婷正在空中比划,说她瓜子仁儿大小的脑子,然后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就你那儿智商,装死就可以解决问题么。
叶子遥被李悦婷这么一说,脑神经终于抢救成功,想起刚才好像是林沐颜突然出现,然后把夏沫——
夏沫他现在……叶子遥连鞋都顾不上穿,刚冲到门口被宋宁一个熊抱给抱住。
我说姑奶奶,你刚才吓得我的瓜子都掉了,这现在又要干什么啊!就你现在这样子,都能组成一个情绪波动有限公司了,而且夏沫那边有林蓝照顾着呢,你去算哪根葱啊!
李悦婷本来还想再叨叨两句的,被宋宁用眼神阻止了,意思是你瞎说什么大实话!
是啊,自从上次被夏沫当众羞辱以后,林蓝就又重新走在了夏沫的身边。
像林蓝那么聪明,她一定早就不在乎曾经发生过什么,她要的只是夏沫最后会在谁的身边这样一个结果。
如果那场日出也算曾经的话。
听说夏沫只是受了点儿皮外伤,没几天就完全恢复了。倒是林沐颜,因为打伤了夏沫,被林蓝告到他爸那儿,被家里直接停了信用卡。然后,直接赖到叶子遥这儿蹭吃蹭喝,说要不是为了她,他怎么会变成如此下场。
看着林沐颜厚颜无耻的表情,叶子遥胸好闷,头好痛,好想给他的饭里下点儿砒霜!
林沐颜似乎还很享受叶子遥的不待见,还一直宋宁姐,洛洛姐地叫着,连一向不被男色所迷惑的李悦婷都成了林沐颜的狗腿。
叶子遥你太过分了啊!就不能给他点儿好脸色吗?
叶子遥气得倒在床上,我?过分?
要不是姜楚不计前嫌地及时出面,承诺这几天白吃白喝,才把林沐颜这尊神给请走,估计叶子遥自杀的事儿已经提上了日程。
都说天塌下了当被盖,这句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就算夏沫再羞辱她,再让她痛不欲生,叶子遥还是要面对生活中的一地鸡毛。
听说艾美丽再有一个月就要生了。
最近,她总会在梦里梦见那个孩子,那个在艾美丽肚子里被叶慕群当宝贝一样的弟弟。
睡觉前,叶慕群突然打来电话,和叶子遥说,我好希望可以多陪他几年。
艾美丽他可以一直陪着她啊,他说的大概是那未出世的孩子吧。如果早几年出生,就可以多陪他几年了。
可是——
叶子遥在电话里欲言又止,她不确定,也许一切都不是她想象的样子,一切都只是她的误会。
因为姜楚的意外援手,让叶子遥和他算是恢复了邦交。林沐颜的纠缠,已经让她错过了好几次赚外快的机会。
达琳撇嘴,看在你上次帮我的份上,这可是最后一次,你要是再放鸽子,中介那儿可真就不再派活给咱们了。
叶子遥千保证万保证,这次一定一定准时到!可谁知叶子遥刚一在校门口露头,林沐颜那神仙就拦在了那儿,跟装了雷达追踪系统似的,还好姜楚一个头套就解决了问题。
被憋在头套里四处乱抓的林沐颜不断地咒骂,姜楚你丫的有病吧!等下看我不把你剁成肉泥!
姜楚被没被剁成肉泥叶子遥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谢过姜楚,又嘱咐他帮她回家拿几件衣服一路小跑到了目的地后,发现肯定是遇上麻烦了,而且还是个大麻烦。
此时的包厢里,已经聚满了人群,本来她还在掰着指头盘算着一人20,那这一大屋子怎么也有两百块了,正好明天回去可以给叶慕群买盒蛋白粉补补身体。
可一推开门,傻眼了。
点歌机开着,大屏幕开着,头顶的频闪灯开着,连麦也开着,可为什么所有人都齐刷刷地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她,再看那阵式和眼神,难道都是在等她?
叶子遥猛地退回去,又重新看了眼门牌号,1104,她没有走错。那难道……
她又重新进去包厢,那个……是我记错时间,你们还没开始吗?
你没记错!
叶子遥回头,林蓝正拿着刚打开瓶盖的啤酒走进来,现在已经开始了啊!说着,将手里的啤酒一点点倒在地上,然后又开了第二瓶、第三瓶……
唉,你……叶子遥竟然想上前阻止,这个还没喝怎么就……你们家有钱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
林蓝像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说哟,真是穷人家的孩子过惯了穷日子,怕我们浪费呢!
所有人跟着起哄起来,林蓝显然还不满意,扫视了一周,怎么,你们来不是来happy的吗?还等什么啊!
话音刚落,屋子里瞬间爆发出热烈的尖叫声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叶子遥被人群推搡在一边,脚边滚满了各种空酒瓶子和已经汇成小河的啤酒沫。
你不是来打扫的吗?还愣着干吗啊!
你们宿醉服务就是来让你站着把钱就赚了吗!
叶子遥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等发现有人把手攀上她的腰时,吓得“嗷”一声差一点儿撞到了电视,起哄声和嘲笑声更大了。
她一定是还嫌不够乱,大家再加把劲!
在叶子遥已经做好逃跑的准备时,林蓝拿出不断闪烁的电话,叶子遥,你说我现在要不要接,是和服务公司说你不肯服务呢,还是说你怠慢客人,估计你出了这个门以后就永远也做不了这份工作了。
林蓝你!
一想到已经丢了跆拳道陪练的工作,艾美丽的肚子也不等人,叶子遥将后面的话又全部咽了回去。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叶子遥你能行!你只是靠自己双手赚钱,受这点儿委屈不算什么!叶子遥加油!
可在她弯腰一个个捡起那些碎掉的空酒瓶,又跪在地上用力擦地上的泡沫时,一只手突然就伸向了她的胸部。
这一次,她惊声尖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包厢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和身后被反锁住的包厢门,语无伦次地说你要干什么!我会报警的!你再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你别过来!
彼时,叶子遥已经被逼到一个墙角,任她拳打脚踢,对方一个重重的耳光,就让她开始眼冒金星。
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大喊大叫,她只感觉她的世界开始一片黑暗,那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的嘴里被塞了团臭气熏天的毛巾,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可为什么在模糊里,她却看到了夏沫。他满眼通红,一脚踹开了包厢门,又一拳打倒那个已经脱掉外衣的男人。
他抱起她,把自己的外套脱掉紧紧地包裹住瑟瑟发抖的叶子遥,他一路狂奔着,嘴里不停说着叶子遥你不要怕不要怕……
世界好黑,声音好吵。
叶子遥闭着眼睛感觉着身边的风,还有因为快速奔跑而带来的的喘息声和心跳声,她觉得如果可以这样一辈子,也许已是上天对她最大的恩赐。
Chapter16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来。
以前听到这句话,叶子遥只觉得是遥远到永远也不会发生的杞人忧天。
可现在,她懂了。
如果说青梅已逝,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每个人都像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悲伤的情话。
那么,她宁愿永远都不要认识夏沫。
那个漆黑的夜,那个连星星都找不到一颗的夜里,夏沫就那样抱着她,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有什么东西滑落到她的脸颊。
她埋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而纷乱的心跳声。
这不正是她梦想了一百次的场景吗?可为什么她的心却会那么痛那么痛,痛到她再也不想醒来。
而白雪公主之所以迟迟不肯醒来,是不是也和她一样,怕面对醒来后一切又都打回原型的悲伤。
他一定是知道她已经醒了吧。
所以,才会声音低沉地说,叶子遥不管你有没有醒,但就请你当作没有听到,这些话我只说这一次。
他要说什么?说叶子遥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还是说叶子遥你听清楚,我这辈子只会和林蓝在一起,你放手吧。
光是想想,都会觉得胸口痛到无法呼吸。
叶子遥死死地闭着眼睛,咬紧嘴唇,等待着一场命运的宣判。
可过了很久很久,夏沫的声音才再次飘来。他说叶子遥,不要再受伤害,不要再让我担心,不要——
叶子遥突然睁开了眼,她一定是做梦了,还是一场奇幻到她宁愿溺死在里面的美梦。
虽然那声音那么轻,虽然隔着浓浓的夜色,虽然……可她还是听清楚了。他说,不要再让我痛苦到无法自拔。他这是在表白吗?他是说他喜欢上她了吗?他的意思是他不想却不由自主吗?
可为什么,当她的目光再次对上他时,他却说叶子遥,就当我们从来都不曾遇到过。
李悦婷问叶子遥有什么心愿时,她当时撒了谎。她说要有很多很多的钱,或者要有很多很多的爱。
李悦婷说她贪心。
她的确很贪心,其实她只有两个心愿。
你在身边。
在你身边。
可现在,全部都落了空。
她用力撕掉夏沫为她包扎过的伤口,有血又从被碎酒瓶扎破的伤口处流出来,也许那里痛了,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电话在书包里不停地震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的,除了李悦婷大概就只剩下让她滚蛋的服务公司。
她已经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她只安静地一个人呆一会儿。可电话还在响,响得她心烦意乱。
掏出电话,是姜楚。不是林沐颜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打电话,就是他已经把林沐颜结果了来邀功。
有时候她竟会很羡慕他。有个受人尊敬的医生老爸,爹妈又给了副好皮囊,大概最大的烦恼就是到底是接受A女生的追求还是B女生的好感。可她呢?
在电话再一次拼命响起时,叶子遥直接按下了关机键。
整个世界瞬间清净了。
清净到她有足够的时间才思考一下接下来的人生,可当她走到学校门口,看到李悦婷那张已经快哭出来的脸,她彻底蒙了。
叶子遥已经忘了要怎么哭。
她傻瓜一样地站在那里,仿佛李悦婷在说一件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
李悦婷已经哽咽得快说不出话,说你怎么回事,姜楚一直打你电话你就是不接,为什么最后还关机了!你知道当时在医院里……
后面李悦婷还说了什么,到叶子遥这里都成了忙音。她的脑海里就只剩下唯一几个词。
关机。叶慕群在医院里抢救。医生已经尽力。不会!怎么会!叶慕群还等着抱他那马上要出世的儿子!他还说等他好了要带她去西藏!他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炎症!!
那艾美丽,艾美丽呢!她一定陪在他身边的对不对?叶子遥抓住已经哭成泪人的李悦婷开始不断摇晃,他那么爱艾美丽,她最后一定是陪着他的,一定是,你快告诉我啊……
可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你想让全世界来骗你,你却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叶慕群真的在医院里抢救,姜楚真的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找她,艾美丽真的不在医院,而她,也真的把电话,关机了。
不知天空什么时候下起的雨,叶子遥只知道她在不停地走,而李悦婷就那样一直跟在后面。
她没有去医院。她害怕见到叶慕群,害怕见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再也不会说不要吵醒艾美丽的叶慕群。
她就那样一直走,她想只要她不去,那么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强迫她去接受这个事实。
她还是那个为叶慕群的病四处赚钱的叶子遥,而他也还是那个一辈子呆在研究所里不得志的小研究员。
可是怎么办,就算她再不想承认,还是有擦也擦不完的眼泪不断地跑出来,提醒她叶慕群永远离开了她这个事实。
那个时候的她,漫天漫地的就只剩下悲伤,她好恨好恨她自己,她怎么可以关掉手机,怎么可以因为夏沫,因为那个让她求而不得的男生,竟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原来一切诅咒都会变成现实。从此以后,她再也不会见夏沫,她一看到他,就会想起叶慕群在医院里一个人孤独地死去。
他和她,如他所愿,真的就当是从来不曾遇到过吧!保险公司理赔款下来的时候,叶子遥竟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该高兴吗?高兴一生都不曾富有过的父亲,竟然在生病前很有先见之明地买了高额大病险。
那些钱足够她和艾美丽平顺地过完以后的日子。可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这一切去换回过去。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只是得了炎症的叶慕群会突然去世,而他在医院抢救的那个夜里,艾美丽又去了什么地方?她为什么会关机!
她死死地看艾美丽,艾美丽闪烁其辞。这有什么奇怪的,有的人走在路上还会因为车祸突然去世,而且我能去哪里,还不是隔壁你刘姨让我帮她去看一下铺子,手机碰巧没电了。
呵呵,是吗?她此时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叶慕群为什么会突然去世,而不是把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而且,叶子遥在楼下碰到过刘姨,刘姨还感慨要不是姜楚回来帮你拿东西,你爸他……
叶子遥迷迷糊糊地往学校走,有好几次差点儿被车撞到。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面对艾美丽,她回去时,看到门口陌生的男鞋和闪进卧室的身影。她已经不敢想象,如果孩子出生后长得不像叶慕群她要怎么办。
而艾美丽在她出门时,突然说了句,为了你好!你什么都不用知道!
叶子遥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的宿舍,接下来的几天,李悦婷很识趣地闭紧了嘴巴,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担忧。连林沐颜都正经起来,说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可真要有用上我的地方,你吱声。
电话响,李悦婷压低了声音,她没事,你放心。
是姜楚。
叶子遥知道,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出现在楼下。站一会儿,再走。有好几次,他都想说点儿什么,可最后还是告诉李悦婷你好好照顾她,凡事有我呢。
只有夏沫,那个因为他,叶子遥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夏沫,一次都没有再出现。
就这样,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而该来的,你想躲也躲不掉。
下期预告:艾美丽拿着大额保费抛下叶子遥失踪,保险公司以骗保名义开始起诉。叶子遥终于知道夏沫之前种种反常行为的原因,在各种谜团打开时,叶子遥决定利用林蓝哥哥林沐颜进行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