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书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人人书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人人书 > 杂志 > 李时珍和《本草纲目》

李时珍和《本草纲目》

时间:2024-11-08 10:53:09

编者按:对中国人而言,“药圣”李时珍和《本草纲目》称得上家喻户晓,《本草纲目》作为中国传统药学著作,在今天仍有巨大参考价值。其关于“疟疾寒热,用青蒿一握,水二升,捣汁服之”的记述,曾助力中国科学家屠呦呦成功研制“青蒿素”并获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2018年是李时珍诞辰500周年,本期特别关注,不仅讲述《本草纲目》成书的故事,更带您走进明朝时的那段历史,去探究《本草纲目》的时代土壤。

“纲目”本来是史书之一体,昉自朱熹的《资治通鉴纲目》,论者谓此书“以纲提其要,以目纪其详。纲仿《春秋》,而兼采群史之长;目仿《左氏》,而稽合诸儒之粹。褒贬大义,凛乎烈日秋霜,而繁简相发,又足为史家之矩范”。史学以外的著作未必适合这一体例,但著述者出于对朱子的仰慕,也在书名中添上“纲目”二字,其著名者如舒天民《六艺纲目》、楼英《医学纲目》、李时珍《本草纲目》。

李时珍字东璧,号濒湖,湖北蕲春人。幼习举子业,年十四补诸生,三举于乡皆不售,乃闭门读书,举凡子史经传、声韵农圃、医卜星相、佛老稗说、乐府诸家,莫不备究。后虽从父李言闻行医,依然保持儒生本色,其撰著《本草纲目》,不仅在纠正校订旧经古注之舛缪差讹遗漏,凡例专门指出:“虽曰医家药品,其考释性理,实吾儒格物之学,可裨《尔雅》《诗疏》之缺。”

《本草纲目》卷首开列有“历代诸家本草”,其末殿以己书,提要说:“明楚府奉祠敕封文林郎蓬溪知县蕲州李时珍东璧撰。搜罗百氏,访采四方。始于嘉靖壬子,终于万历戊寅,稿凡三易。分为五十二卷,列为一十六部,部各分类,类凡六十。标名为纲,列事为目。增药三百七十四种,方八千一百六十。”

李时珍的生卒年月没有确切记载,顾景星为其作传,只是说“年七十六,预定死期,为遗表授其子建元”,而未提到具体时间。据李建元《进本草纲目疏》云:“臣故父李时珍,原任楚府奉祠,奉敕进封文林郎、四川蓬溪知县。生平笃学,刻意纂修,曾著本草一部,甫及刻成,忽值数尽,撰有遗表,令臣代献。”《明史•李时珍传》云:“书成,将上之朝,时珍遽卒。未几,神宗诏修国史,购四方书籍。其子建元以父遗表及是书来献,天子嘉之,命刊行天下,自是士大夫家有其书。”其说即本于此。

明神宗诏修国史在万历二十二年(1594)三月,据《明实录》,二十四年(1596)十一月,“湖广蕲州生员李建元奏进《本草纲目》五十八套,章下礼部,书留览”。此与出土的李建元墓志铭说“岁丙申(1596)冬,公以单骑抵燕京,奉表上”相吻合。《明实录》说进《本草纲目》五十八套,显然是印刷本。按照李建元的说法,李时珍在书“甫及刻成”之际,“忽值数尽”,即卒于此书印刷出版后不久。而《本草纲目》最早的版本金陵本书首只署有“万历岁庚寅春上元日”王世贞的序,庚寅为万历十八年(1590),这可以视为《本草纲目》开雕时间的上限。换言之,李时珍当卒于万历十八年(1590)至万历二十四年(1596)之间。

20世纪50年代,张慧剑受上海电影制片厂委托,创作电影剧本《李时珍》,数次前往蕲春考察,摄得李时珍夫妇合葬碑,树立时间是“万历癸巳中秋”,即万历二十一年(1593)。学界一般同意此即李时珍的卒年,也是金陵本《本草纲目》初版的时间,由此上溯,确定李时珍生于正德十三年(1518)。万历六年(1578)《本草纲目》成书,李时珍六十一岁,两年后,亲赴太仓弇山园谒王世贞,请求王为《本草纲目》赐序。

王世贞对李时珍印象极好,有诗相赠:“李叟维稍直塘树,便睹仙真跨龙去。却出青囊肘后书,似求元晏先生序。华阳真逸临欲仙,误注本草迟十年。何如但付贤郎舄,羊角横抟上九天。”但不知为何,这篇序言竟拖延十年,至万历十八年(1590)才缴付。王世贞在序言中回忆初见李时珍时的印象—“晬然貌也,癯然身也,津津然谭议也,真北斗以南一人”,对《本草纲目》有高度评价:“如入金谷之园,种色夺目;如登龙君之宫,宝藏悉陈。如对冰壶玉鉴,毛发可指数也。博而不繁,详而有要,综核究竟,直窥渊海。兹岂仅以医书觏哉,实性理之精微,格物之通典,帝王之秘箓,臣民之重宝也。”王世贞赠诗末句“贤郎”下有注:“君有子,为蜀中名令。故云。”这位“为蜀中名令”的贤郎,是李时珍的长子李建中,《蕲州志》有传,其略云:“嘉靖四十三年举于乡,六上礼官不第,署河南光山教谕,为诸生授经,束脩转给寒士。升四川蓬溪知县。”李建中在蓬溪任上政绩卓著,按照明代文官父祖封赠制度,外官考满合格,父母可以获得对品封赠,《本草纲目》书前李时珍衔“敕封文林郎四川蓬溪县知县”,即由此而来。

“华阳真逸”两句用道书《桓真人升仙记》中陶弘景的典故,说陶弘景修道有“三是四非”,故不得立即升仙,其中第一非即是:“注药饵方书,杀禽鱼虫兽救治病苦。虽有救人之心,实负杀禽之罪。”王世贞因此调侃李时珍,何不将后续工作委托给儿子,以便自己轻举飞仙。王世贞或许只是戏言,而《本草纲目》的撰著,确实是“全家总动员”。

金陵本以王世贞序言冠首,然后是“辑书姓氏”,题作:“敕封文林郎四川蓬溪县知县蕲州李时珍编辑;云南永昌府通判男李建中、黄州府儒学生员男李建元校正;应天府儒学生员黄申、高第同阅;太医院医士男李建方、蕲州儒学生员男李建木重订;生员孙李树宗、生员孙李树声、生员孙李树勋次卷;荆府引礼生孙李树本楷书;金陵后学胡承龙梓行。”此后即上下两卷图例,分别标题“本草纲目附图卷之上”和“本草纲目附图卷之下”,两卷编辑图绘责任人署名不完全一样,上卷题:“阶文林郎蓬溪知县男李建中辑,府学生男李建元图,州学生孙李树宗校。”下卷题:“阶文林郎蓬溪知县男李建中辑,州学生男李建木图,州学生孙李树声校。”

本书既以“纲目”为名,体例则与前代本草有所不同,在卷一“《神农本经》名例”之下,李时珍说:“今则通合古今诸家之药,析为十六部。当分者分,当并者并,当移者移,当增者增。不分三品,惟逐各部。物以类从,目随纲举。每药标一总名,正大纲也;大书气味、主治,正小纲也。分注释名、集解、发明,详其目也;而辨疑、正误、附录附之,备其体也;单方又附于其末,详其用也。大纲之下,明注本草及三品,所以原始也;小纲之下,明注各家之名,所以注实也。分注则各书人名,一则古今之出处不没,一则各家之是非有归,虽旧章似乎剖析,而支脉更觉分明。非敢僭越,实便讨寻尔。”

析言之,其体例可以分为三个层次:区分物类,以部为纲,以类为目;规划品种,基源为纲,附品为目;叙说药物,标名为纲,列事为目。

先说“以部为纲,以类为目”。面对数以千计的药物名目,首要工作是“析族区类、振纲分目”。针对《证类本草》“玉、石、水、土混同,诸虫、鳞、介不别,或虫入木部,或木入草部”“或一药而分数条,或二物而同一处;或木居草部,或虫入木部;水土共居,虫鱼杂处;淄渑罔辨,玉珷不分”的情况作了较大调整。《本草纲目》共分水、火、土、金石、草、谷、菜、果、木、服器、虫、鳞、介、禽、兽、人16部,所谓“首以水、火,次之以土。水、火为万物之先,土为万物母也。次之以金、石,从土也;次之以草、谷、菜、果、木,从微至巨也;次之以服器,从草木也;次之以虫、鳞、介、禽、兽,终之以人,从贱至贵也”。尽可能把所有药物安排在恰当的部类,如“紫麒麟竭”,旧本草为一条,先后安排在玉石部、木部,李时珍考察后认为:“麒麟竭是树脂,紫是虫造。”于是麒麟竭留在木部香木类,将紫改到虫部卵生类。

16部是总纲,其下又分60类,其中草部最细,共分山草类、芳草类、隰草类、毒草类、蔓草类、水草类、石草类、苔类、杂草类,部与类之间构成纲目关系。可贵的是,李时珍对物类关联性已经有所感知,如在壶卢条释名项提到“凡蓏属皆得称瓜”,这个“蓏属”,几乎都是葫芦科的物种。在草部芳草类,当归、芎、蘼芜、蛇床、藁本数条相连续,均是伞形科植物。

再说“基源为纲,附品为目”。同一动植物的不同药用部位,旧本草有时候被分为不同条目,混乱不堪,《本草纲目》在凡例中规定:“唐、宋增入药品,或一物再出、三出,或二物、三物混注。今俱考正,分别归并,但标其纲,而附列其目。如标龙为纲,而齿、角、骨、脑、胎、涎,皆列为目;标粱为纲,而赤、黄粱米,皆列为目之类。”此即以药物基源为纲,药用部位为目,按照“目随纲举”的原则,药用部位只能以附品的形式,附属于主药之下。例如“牛”条,其下附列黄牛肉、水牛肉、牛头蹄、牛鼻、牛皮、牛乳、牛血等38个可以入药的部件作为子目。这样处理,条目清楚,检索容易。

具体药物条文则“标名为纲,列事为目”。《证类本草》及其以前的主流本草,各药条下的内容乃层叠累加,重点不突出,读者面对诸如“本草经云”“陶隐居注”“唐本注”“今注”“图经曰”“日华子曰”之类的提示词,倍感茫然。《本草纲目》以药名为纲,统率释名、集解、正误、修治、气味、主治、发明、附方8个子目。凡例阐释说:“诸品首以释名,正名也。次以集解,解其出产、形状、采取也。次以辨疑、正误,辨其可疑,正其谬误也。次以修治,谨炮炙也。次以气味,明性也。次以主治,录功也。次以发明,疏义也。次以附方,著用也。或欲去方,是有体无用矣。”

“释名”在于解决与药名有关的问题。首先确立正名,附列古名、异名、俗名,尽可能地解释这些名称的来历。如药物“黄芪”,明代已经俗写作此。李时珍仍据《证类本草》以“黄耆”为正名,将“黄芪”列为别名,在释名项还特别指出,写作“蓍”是错误的。李时珍说:“耆,长也。黄耆色黄,为补药之长,故名。今俗通作黄芪。或作蓍者非矣,蓍乃蓍龟之蓍,音尸。”

“集解”涉及药物名实、产地、采收等问题。集解项下不仅集中了前代本草的意见,并搜罗子史百家关于物类的文字,无论与医药是否相关,皆汇总在条目之下,由此获得“中国古代百科全书”的称誉。如李时珍在金鱼条集解项说:“金鱼有鲤、鲫、鳅、?数种,鳅、?尤难得,独金鲫耐久,前古罕知。惟《北户录》云:出邛婆塞江,脑中有金。盖亦讹传。《述异记》载:晋桓冲游庐山,见湖中有赤鳞鱼。即此也。自宋始有畜者,今则处处人家养玩矣。”达尔文在《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中辗转引录这条材料,作为金鱼驯养的证据。

集解项并不是简单的文献堆砌,许多药物条下都有作者自己的见解。如白花蛇以蕲州产者为著名,称“蕲蛇”,蕲州是李时珍的家乡,集解项对此描述甚详:

花蛇,湖、蜀皆有,今惟以蕲蛇擅名。然蕲地亦不多得,市肆所货、官司所取者,皆自江南兴国州诸山中来。其蛇龙头虎口,黑质白花,胁有二十四个方胜文,腹有念珠斑,口有四长牙,尾上有一佛指甲,长一二分,肠形如连珠。多在石南藤上食其花叶,人以此寻获。先撒沙土一把,则蟠而不动。以叉取之,用绳悬起,劙刀破腹去肠物,则反尾洗涤其腹,盖护创尔。乃以竹支定,屈曲盘起,扎缚炕干。出蕲地者,虽干枯而眼光不陷,他处者则否矣。故罗愿《尔雅翼》云:蛇死目皆闭,惟蕲州花蛇目开。如生舒、蕲两界者,则一开一闭。故人以此验之。又按元稹《长庆集》云:巴蛇凡百类,惟褰鼻白花蛇,人常不见之。毒人则毛发竖立,饮于溪涧则泥沙尽沸。鷣鸟能食其小者。巴人亦用禁术制之,熏以雄黄烟则脑裂也。此说与苏颂所说黔蛇相合。然今蕲蛇亦不甚毒,则黔、蜀之蛇虽同有白花,而类性不同,故入药独取蕲产者也。

此即蝰蛇科的尖吻蝮。此蛇头大呈三角形,与颈部可明显区分,有长管牙,即李时珍所说“龙头虎口”;吻端由鼻间鳞与吻鳞尖出形成一上翘的突起,即“褰鼻”“反鼻”;体背有灰白色大方形斑块二十馀,即“方胜文”;尾末端鳞片角质化程度较高,形成一尖出硬物,称“佛指甲”。

“正误”乃是针对前代争论极大、对学术影响较深的问题设立的条目。如凝水石载《本草经》,陶弘景描述“此石末置水中,夏月能为冰”,后世本草家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异说纷呈。李时珍在分析前人论述之后,确认陶弘景说的“盐精”才是正品,而“唐宋诸医不识此石,而以石膏、方解石为注,误矣”。这种凝水石为含结晶水的硝酸盐矿石,在溶解时能够吸热,可以使水温下降,甚至局部结冰。确实如正误项所感叹的,“凝水之误,非时珍深察,恐终于绝响矣”。

修治、气味、主治、发明、附方5项主要是医药学内容,“发明”乃是其中的精华。灯花条发明项提到自己的一个医案:“我明宗室富顺王一孙,嗜灯花,但闻其气,即哭索不已。时珍诊之曰:此癖也。以杀虫治癖之药丸服,一料而愈。”这是寄生虫疾病导致异食癖,因为诊断明确,所以投以杀虫药,很快便获得了疗效。

《本草纲目》的版本大致可分为“一祖三系”:即约在万历二十一年(1593)由金陵书商胡承龙印刷发行的原刻祖本,称为“金陵本”;万历三十一年(1603)夏良心、张鼎思江西南昌重刻本,及以此为底本的若干覆刻本,习称“江西本系统”;崇祯十三年(1640)钱蔚起杭州六有堂重刻本,及以此为底本的若干覆刻本,习称“钱本系统”,或“武林钱衙本”;光绪十一年(1885)张绍棠南京味古斋重刻本,及以此为底本的若干覆刻本、石印本,习称“张本系统”。

不同版本除了文字差异,冠于书首的千馀幅图例也很有不同。金陵本两卷共1109幅图例,由李时珍的儿子李建元、李建木绘制;江西本除极少数修饰加工外,基本忠实于金陵本的图样;钱本图例改为3卷,将金陵本所缺的藤黄图补完,共有1110幅图例,由陆喆绘图、项南洲镂版;张本图例3卷,参考钱本重绘,部分植物图例参考《植物名实图考》绘制,共有1122幅图例,由许燮年绘图。

(作者单位:成都中医药大学)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