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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静农致柴德赓信札

时间:2024-11-07 11:42:33

台静农(1902-1990)

柴德赓(1908-1970)台静农(1902﹣1990),字伯简,安徽霍邱人。1922年赴京入北大国学门,陈垣为其导师。1928年受聘于辅仁大学国文系,1931年兼任校长秘书。柴德赓(1908﹣1970),字青峰,浙江诸暨人。1929年考入北平师范大学历史系,也是陈垣先生的学生,因学业突出,颇得陈垣赏识。因柴德赓无生活来源,陈垣惜才怜恤,安排至辅仁附中代国文课。

台、柴二人年齿相近,订交于1931年秋,陈垣为引荐人。1935年台静农离开北平,先后至厦门大学、山东大学任教,1938年赴江津白沙国立编译局任职,1942年受聘白沙国立女子师范学院。而柴德赓这期间一直追随陈垣校长,直到1944年春离开辅仁大学赴西南后方,经魏建功、李霁野和台静农的举荐,亦受聘白沙女子师院。台、柴二人再次成为同事,战乱他乡遇故知,二人交谊愈加深。

1946年5月25日,台、柴二人白沙作别,后柴德赓受聘辅仁大学史学系,台静农应许寿裳先生之聘至台湾大学中文系任教,从此二人再未谋面。台静农到台湾后一直保持与柴德赓的信函往来,直至1949年春。现有四通台静农自台北致柴德赓信札,在此按照时间顺序作一介绍。

台静农致柴德赓信札之一

台静农致柴德赓信札之二

1946年10月,台静农于上海收到台大校长陆志鸿函寄聘书,随后登船往台北,安顿下来,致书柴德赓告以台大及师友详况。二人在白沙分别时,去向皆未落实,柴德赓曾有许诺,若重返师门定在老师面前再三举荐,因此函中有“白沙一诺,必欲践之,为弟筹划周至,弥见故人风义”之语。柴德赓前信致台静农,转达陈垣校长及沈兼士意请台静农回辅仁之邀,此函就是接到柴德赓信后的回复。时台湾发生“二·二八事变”不久,人心紧张,台静农举棋不定,“孤悬海隅,师友远隔,请益无从,时为惘惘”表达的是北归之心,而“弟家奇重,牵挚甚多”又是留岛理由,难于作出新的决定。所言“拟至下月”,原因为台大文学院新任院长尚未确定。

信文如下—

青峰吾兄赐鉴:

接奉手教,获悉陈、沈两师有命弟北来之意,猥以顽劣,师门不弃,感慰不可言。而兄白沙一诺,必欲践之,为弟筹划周至,弥见故人风义。弟于北都情若故土,播迁以来,每劳梦想,加以年复老大,颇习读书,而孤悬海隅,师友远隔,请益无从,时为惘惘。顾弟家奇重,牵挚甚多,自接来书,踌躇至再,迄不能决,经旬未能奉覆者,正坐此耳。仍恳假以时日,俾得从容筹之,拟至下月内再作决定,如何?野秋之办公处,为北平铁狮子胡同四号绥靖公署设计委员会。电话(四)〇〇二八。野秋官名王之纮,其寓为东总部胡同内顶银胡同七号。此亦血性男子,幸能常与往还也。羡季、元伯两兄近况何似?尚望为乞元伯一小幅云山也。弟顷患急性鼻炎,殊困惫,草草不一。

即请俪安!

四月十七日

弟静农并拜

陈、沈两师前乞为问安。

惠书可直寄台北龙安坡(昭和町)511号大学官舍。

整整两个月后,柴德赓接到此函,并在信封背面注:

卅七年六月十七日,接到,元白正在草堂啜茗,盖念静农不止。

青峰居士识

1948年初,柴德赓收到台静农信函(目前未见)一封,附照片一帧。台静农居后后排右二,右一为夫人于韵闲,照片背面有台静农题记。台静农曰“歇脚庵”,意在强调来台大为暂栖之处。从题记可以看出,台静农只身一人于台北之苦闷心情,得师友联名书问视如家书。

此札信文如下—

青峰吾兄史席:

日前奉书,想已达左右。陈慈小姐过访,未找到弟之寓址。昨得其一信,顷往访,已晤。伊为小儿所累,就事与否,尚不能决定。台大文学院本约建功兄,不知何故中变?传为沈刚伯,亦未见其来,因此四系主任尚未定。将来主英文系者为熟人,陈小姐若决定教书,尚可荐之进行。至于静山先生处,弟明后日即与复之。静山下年将専任台大,已接洽妥,特未下聘书耳。建功有信云,下月来台筹办国语小报,此在岛上甚有用也。暑中兄作何业?弟方草一小文,以大学藏有清人传奇两种,为海内不易见者,欲为之作一介绍耳。弟之《汉乐舞考》,去年此时已完稿,因季茀先生坚欲由大学印出,作为研究室专门报告。弟以近年来无长篇揅述,只有以此充平日坐研究室成绩;乃至今印行与否,独无结果。俟开学后大学仍不印,当即寄奉投《辅仁学志》,并求教于师友耳。春间向觉明兄渡海,为读一过,其中散乐部分,关于中西交者颇得订正。年来所引头绪有三四题目可作,但不専力于一问题。平日读书太杂,致有此病,深以为愧。日前漫临《蜀素帖》一过,原拟寄兄转刘小姐,以不能佳,故未寄。雪斋、元白两先生于襄阳野老书皆精到,弟于此道究为野狐禅,实恐见笑于大家也。元白许为弟作一幅(若已画成,邮寄亦便)否?虽中心盼切,又不敢一再促之,兄幸为图之。台静农致柴德赓信札之三

草草,即请俪安!

廿九

弟静农顿首

援师处乞代为问安!

此函紧接前书,告知已经和陈慈晤面,并附言近况,仍企盼启功(元白)允之画作等。此函收录于《青峰草堂往来书札》(商务印书馆,2015年),作为书札兼有史料及书法艺术价值。

1948年,魏建功再次赴台湾,柴德赓是年春写有《拟杜一首》诗札相送台静农:“官军阵略自堂堂,恒以城门作战场。放眼江河无阻险,更将何语解天亡。”台静农喜出望外,赞曰:“苍凉可喜,字则明快老成,弟当什袭藏之,传之儿辈,此青峰官军帖也。”时柴德赓书法大进,常有求墨者登门,《拟杜一首》为柴德赓1948年春新作,时已看到国共两军相争,中心伤痛,不忍再见刀光,但大局已见端倪。此诗当为满意之作,故录奉于台静农,以表达共同心声。那时还不知国民党将来会退居之台岛,只是希冀百姓平安,国家稳定。台静农到台大任教后,曾想过要回大陆。到1949年后,此念打消,全家老少,实在行动不宜,子女相继读台大,后去美国深造。1999年柴德赓长子祖衡赴美西加州探亲,曾联系到在纽约定居的台静农之子益坚先生,他们两人及魏建功之子魏志皆为同庚,三人皆在白沙女师院附中就读,按北京话为“发小”。柴祖衡专程飞到纽约与台益坚及其妹纯行见面,两代人的交游感情不是大江大海可以阻隔的。台静农致柴德赓信札之四1937年7月,台静农居魏建功寓所“独后来堂”,曾录鲁迅诗二长卷,各三十九首。1946年8月2日于白沙与方管分别时,赠其一与方管。1947年5月5日,方管赴京,柴德赓连写《喜方重禹自徐州至》绝句八首,以表达白沙旧友相见之喜悦。别后话题当言台静农后况,方管得台静农手书鲁迅诗钞长卷必为话题之一。柴德赓亦起羡慕之心,书信表达,台静农应是满口应允。方管收藏的手钞鲁迅诗卷,后来躲过历次运动劫难,他曾这样记述:“浩劫过后,我请了曹辛之先生裱好,又请了聂绀弩、萧军、钟敬文、陈迩冬四位先生题跋,请了启功先生署签,现在还珍藏在我这里,相信它今后将永存天壤吧。”在整理柴德赓的现存手稿、资料里未见台静农手钞《且介亭诗》,大概因国民党退守台岛太快,致这一夙愿未能实现。

此札信文如下—

(前阙)获读《拟杜一首》,苍凉可喜,字则明快老成,弟当什袭藏之,传之儿辈,此《青峰官军帖》也。陈慈小姐迄未见过访,静山且数以询及其在台北住处,盼示,弟当访之。至教书事,弟与静山定尽力为之推荐。尊友拟觅《且介亭诗》,弟必钞一卷奉上,但弟所苦者此间无法得笔。弟平日喜硬毫,而岛上所有者皆福建、江西之羊毫,柔劣不可言。兄能赠我一两管,交建功带可否?元白兄许为作一小幅云山交建功否?

草草即覆。俪安!

七月十一日

弟静农顿首

魏建功1948年12月初自台北至北平,此时平津已进入战事状态,和平解放密谈开始,人心向背,一旦和平解决,古城将免于战火。北平友人仍行旧礼,于中山公园“上林春”餐馆为其接风,1949年前中山公园内有多家餐馆,来今雨轩、上林春常为台静农等友人聚会之处,柴德赓特奉聚会照片于台静农先生。函中特提“寄上所摹东坡书”,据方管《忆台静农先生》记“1948年,台静农先生写了一个小条幅寄给我,写的内容是陈大樽的诗。……我明白他完全是借古人之诗,言自己之志……此当为台先生来台第一张书法”,此临苏轼《跋王晋卿藏挑耳图帖》当为目前仅现第二幅也。

此札信文如下—

青峰吾兄文席:

久未奉候,罪甚,罪甚。昨蒋萧君寄来公等上林春欢迎建功兄照片及签名,喜慰不可言。台大易长,想已有所闻,晤建功兄时定得其详。今新校长到校才十余日,一切沉默,将来如何变化,当在下月见分晓矣。薛蕴玉女士春间曾到寒斋一饭,后即无消息,亦颇为念,当时且陪之访静山先生,云为之注意在台北之机会,今尚在高雄邪?前接援师与兄在公园雪地摄影,不仅援师矍铄如十余年前神采,而兄之丰腴远非在白沙时可比,昨见璧子小影,体貌居然贵夫人,以见危城中生活非若想象之苦也。寄上所摹东坡书,乃一个月以前所书也。

草草即询俪安!

十三日

弟静农顿首

1948年柴德赓曾出素册请在北平的师友题字作诗,以此留作师友之珍贵纪念。时台静农已经不在都门,特按册页尺寸临东坡《跋王晋卿藏挑耳图帖》卷,以弥补缺席之憾。此幅临帖应为1948年底由魏建功从台北携回北平。

1951年春,柴德赓参加北京市民主党派、教授中南区土改参观团,3月12日在回北京的火车上读到《香港·周末报》,后有记:

2月20日,自美飞台北的蒋梦麟、胡适的死党钱思亮为台湾大学校长。

3月4日上午0时到6时止,台北匪警突击检查,逮捕了男女400余名,并未宣布理由,全台人民更加惶惶如也。因念老友台静农不止,至于钱思亮曾于张子高先生家数见之,不意其无人性至此。

柴德赓一直把台静农作为自己的“社会关系”,历次填写履历表都有此项。直到1966年“文革”初期检查交代材料中“台湾的社会关系”栏中,第一行:

台静农,辅仁大学、女子师范学院同事,鲁迅先生的学生。1946年到台湾大学教书,一直在台湾。

柴德赓与台静农辅仁、白沙两度同事,一生为友;虽然两岸阻隔,但亦心心相通。但是从目前的档案资料来看,没有发现台静农处保留的柴德赓所有寄出的信札。究其原因,首先是台静农为鲁迅之弟子,鲁迅研究在台湾是一个禁区;其次,蒋介石集团逃遁台岛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实行了“白色恐怖”,主要针对“外省人”。为求台静农临帖生存,台静农先生只能放弃学术研究,销毁认为通“匪谍”的所有证据。台先生恐将大陆来(或带来的)的所有信件、书札、学术交流付之一炬。而在大陆一边,从1950年起就展开各种运动最后演变成“十年浩劫”。柴德赓没有销毁1949年以前的一些日记、书信,而是选择了保留,其旨大概在于珍重历史的第一手资料,这大概是文学家与史学家的不同所致吧。1966年“文革”初期,知识分子纷纷深夜销毁日记、书信及手稿。而运动伊始,柴德赓并未在苏州,等回校参加运动时,家已经被抄,所有文字材料及有批注的书籍被项目组拿去检查是否有反动线索(1979年退还时,不少材料都有朱笔所画重点处),因此,从客观上保存了这批史料。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责任编辑:韩少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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