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一直患哮喘病。因为家在农村,姊妹众多,经济条件很差,住不起医院,父亲为给我治病费尽了心思。
他逢人就打听,你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好我女儿的这个病?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个过路的老先生告诉了父亲一个秘方:把一枚鸡蛋放到蟾蜍的嘴里,埋在燃烧的草木灰里烧,等鸡蛋烧熟了再吃。两天吃一个,一般吃上两三个疗程,自然就好了。
那鸡蛋熟得了吗?憨厚的父亲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发问。怎么熟不了?就是要利用热气使蟾蜍嘴里的唾沫冒出来,然后鸡蛋就熟了!老先生信誓旦旦地补充,这法子挺灵验的,治好了很多这样的病。但是有一条,就是12岁以后效果明显差些。
父亲乍一听,高兴坏了。转念一想,又愁眉苦脸的。蟾蜍俗称癞蛤蟆,是有毒的动物。吃了不会坏事吗?父亲整整思索了一天一夜,最终决定尝试一下。可母亲持反对意见。
母亲说,就算是有用,这大冬天的,也找不到癞蛤蟆了啊。只有等到明年春天插秧的季节,它们自己蹦出来了,你就可以逮了。
父亲火了,娃子的病能够等到明年春天吗?我要撬开洞,直接逮睡着了的!
父亲清晨就出门了,非常辛苦地挖掘了很多的洞穴,都不见蟾蜍的踪迹。父亲瘫坐在寒冷潮湿的地上,有些气馁了。邻居家的老奶奶看到父亲救女心切,裹着的小脚颤巍巍地跑到田埂上告诉父亲,冬眠中的蟾蜍一般都躲藏在向阳的石头坎子附近,那里透气性比较强。父亲来劲了,又抡起锄头开始挖掘。
果然,没有多大一会儿,就有四只蟾蜍在睡眠中成为父亲的囊中之物。
当父亲把塞有鸡蛋的蟾蜍埋进红彤彤的草木灰里时,胆小的母亲问:“你真要给她吃这个呀?要是吃坏了咋办?”
不是她吃。
不是她吃!母亲吃惊了。“那哪个吃啊?”
我吃!
你吃?母亲更加疑惑了。
你不是怕有毒吗?那我先吃了看,要是没有问题,再给她吃不就行了。
很快,鸡蛋烧好了。父亲把那个鸡蛋从蟾蜍的嘴里掏了出来。三下五除二就剥去了蛋壳,熟透的鸡蛋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其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腥臊味。父亲把鸡蛋塞进嘴里。
那天傍晚,父亲和母亲面对面地坐在堂屋里,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母亲的眼里一直有泪,目光一刻也不肯离开父亲。父亲打一个喷嚏,母亲就把紧张的心提到嗓子眼上。父亲的眼皮打架,母亲紧张的眉毛都竖了起来。父亲眯着眼睛,母亲走过来拉着父亲的手,大声呵斥:“不许你睡觉。你得看着我呀!”父亲就一直定定地看着母亲的脸,眉宇间写满了坦然自若。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半天过去了,父亲什么事都没有。晚上临睡前,父亲嘱咐母亲,如果明天早上我能够起来,度过了12个小时的危险期,就可以给娃子吃了。
第二天,父亲很早就起来给我弄蟾蜍烧鸡蛋吃。那年,我吃了一个冬天的蟾蜍烧鸡蛋。从第二年开春以后,我的哮喘病再也没有犯过。
上学后,我翻看了很多的医学书籍都没有找到关于蟾蜍烧鸡蛋能够治疗哮喘病的丁点记载。因此,我也一直没有为当时哮喘病痊愈找到合理的答案,这到底是因为父亲的爱心,还是因为吃了蟾蜍烧鸡蛋?
(李雷摘自《厦门文学》2009年第3期图/孙红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