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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 27.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时间:2024-11-07 01:08:09

妞妞的房间忽然静下来。那个坏蛋硬是卡着小鹿阿姨的脖子,把她从这里拖了出去,也许是去了爸爸的卧室或别的房间。她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给那个陌生男人开门,爸爸平时总是在她耳边唠叨个不停,说什么现在的社会乱得很,到处都是骗子小偷和坏人,小孩子家千万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到外面不要跟陌生人搭话,更不能吃喝陌生人给的食品和饮料,否则的话……可这些她全当耳旁风了。

这之前,小鹿阿姨的手机响过两次,也许都是爸爸打来的,可惜,手机早就让那个坏蛋抢去了,电话就那么一直叫一直叫,跟讨厌的小胡子老师一样哇啦哇啦,她干着急就是没办法,后来电话才无奈地断了气,再无声响。

她俩的消息注定传不出这套房子。客厅的电视机突然被打开,音量调得老高老高,一定是那个坏蛋干的,他想借此掩人耳目。不过她还是依稀能听到小鹿阿姨在隔壁的房间里挣扎,尖叫,哀求……她感到恐惧极了。她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他会不会先杀了小鹿阿姨,然后回过头来再收拾她?对此她完全没有把握。她不明白,这种事怎么会突然发生在自己家里。以前只是在电视里偶尔看过,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们被坏人绑架了,自己完全与外面隔绝,形势十分危急,可问题是没有人会来救她们。

她被人捆住了手脚和身体,小鹿阿姨一定也好不到哪去。那个家伙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刚才他咋咋呼呼对小鹿阿姨嚷,你要是不配合的话,我就一刀宰了这小姑娘。她害怕极了,差点没尿到裤子里。小鹿阿姨哆哆嗦嗦地说,我听你的,我全都听你的,你想怎样都行,求你千万不要伤害这孩子……她能感觉到小鹿阿姨的内心的恐惧,面对歹徒和刀子,女人也许只能束手就擒,除非爸爸此刻能及时赶回来。可傍晚小鹿阿姨去学校接她的时候,好像提过,说爸爸今晚是回不来的,所以她俩注定要完了。后来那个坏蛋跟捆粽子似的,他用胶带胡乱把她缠在一把椅子上,连嘴巴也粘上了难闻的胶带,她发不出一点儿声音。胶带贴在人的脸和嘴上,感觉太突兀了,黏糊糊的,跟一大块伤疤似的,那里的皮肤奇痒难忍,简直痛苦得要死。她就快要窒息了。她觉得自己的样子,像动画片里被捆住的小绵羊,可问题是那个坏蛋不是灰太狼,他可比灰太狼可怕一千倍!

现在,妞妞大滴大滴流着眼泪,想自己的妈妈。

妈妈的模样她几乎都快记不起来了。每个月,她们母女俩会在固定时间,通三四次电话,也许今晚,最迟明晚,妈妈准会打电话回来。每次几乎都问她相同的问题,妞妞你好不好,想妈妈没有,学习成绩怎么样,上课有没有专心听讲,最近生病没有,惹没惹爸爸生气……差不多每次,她都跟应付差事似的,一个劲儿地说都好着呢,妈妈放心吧。其实,她很想说妈妈我太想你了,你能不能快点回来,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妈妈说过,他们的任务没有完成之前不允许回国。妈妈还说,两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以后妈妈回来保证哪儿都不去,整天在家陪着咱们的小妞妞。

此外,妈妈每个礼拜还会发来一封电子邮件,跟她详细地讲一讲当地的生活情况,尤其是那些需要妈妈他们帮助的黑人。妈妈总是说,那里长年干旱,年平均降水量不足百毫米,加上沙漠化侵袭非常严重,那些黑人生活得太艰难了,很多人至今连肚子也填不饱,就连喝水都是个天大的问题,生了病根本没钱治疗。妈妈还经常拍一些相片,然后发在附件里让她看,尽是些可怜兮兮很凄惨的画面。

那些黑孩子,通常长着大脑袋,细脖子,肚皮鼓鼓囊囊,发着亮光。妈妈说,那是营养不良和饥饿造成的水肿,那里的孩子几乎生活在地狱里。有一张相片,她至今还记忆犹新:一对黑人母子,赤身躺在乱糟糟的窝棚里,那个母亲的乳房皱皱巴巴,眼看快要萎缩了;一个孩子侧躺在她身边,眼神十分凄惶,胀鼓鼓的肚子,已经出现了非常可怕的水肿,两只细瘦得跟鸟爪似的小手,搂着母亲的身体,嘴巴无力地凑近另一只干瘪的乳头。显然,那个母亲已经没有能力哺育自己的小孩了,母子俩的身体上还落满了指甲盖大小的黑头苍蝇,感觉就像是长在他们身体上的顽固的疥疮……

最初的时候,妞妞对此还是很感兴趣的,后来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不过,她至少知道妈妈之所以离开她,是去帮助那些更需要帮助的人,她觉得妈妈很伟大,她甚至还写过一篇关于妈妈出国援非的作文,题目就叫《黑皮肤孩子和黄皮肤妈妈》,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念过。此时此刻,在万分危急中,想起远在国外的妈妈,真是别有一番苦涩滋味。她担心自己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多希望妈妈能像救世主一样,赶回来解救她们。她现在就像照片里的黑人孩子,奄奄一息等待死神降临了。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感到忧伤和无望。妈妈离自己太远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她突然开始恨爸爸了。他早不出门晚不出门,为什么偏偏选在今天呢?黑色星期五,灾难性的一天!爸爸最近实在是不像话,似乎忙得把接送孩子的事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好像从这周一开始,爸爸几乎没有一天按时到过学校,最可恨的是,周三那天她被商场的保安抓住羞辱,他晚上回家后,不问青红皂白就打骂她,好像她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当时那副凶巴巴的样子,真是让她伤心透了。

有件事她一直感到非常困惑,那是关于小鹿阿姨的,或者准确点说,是爸爸跟小鹿阿姨之间的秘密。她隐隐约约发觉,爸爸看小鹿阿姨的眼神有些奇怪,温柔的、讨好的、甜蜜的、心有灵犀的,看不够似的,他们俩在一起总是眉来眼去有说有笑。可爸爸跟妈妈好像就不这样,以前妈妈还在家时,他俩老是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吵来吵去,闹得最凶的时候,好像还说过要离婚的话,她当时怕得要死。她隐隐约约觉得,妈妈后来执意出国,也许跟这有关。有时她甚至怀疑妈妈会永远离开这个家,爸爸也许还会重新给她找一个后妈。可更多时候,她又非常害怕自己这样胡乱猜想下去,难道说这个后妈就是小鹿阿姨?怎么说呢,其实她并不讨厌小鹿阿姨,她人长得漂亮,又很年轻,也会哄小孩子开心。尤其是最近几天,她就像自己的妈妈,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或者像个知心大姐姐似的,给她慢慢讲解女孩青春期要面临的那些事。可她心里非常清楚,小鹿阿姨就算对她再好再好,那也不可能替代自己的妈妈。

这几天自己的身体遇到了大麻烦,老担心那个倒霉的东西会突如其来,晚上总是睡不太踏实,半夜里莫名其妙就惊醒了。那时,家里通常一片寂静,地上落根头发丝都能听得分明。正是在这种情形下,她依稀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准确地说,那是一男一女弄出的声音,含含混混,缠缠绵绵,像呻吟又像呢喃,痛并快乐着,总之是,让她感到很陌生又极不舒服的声音。不用猜,那个女的是小鹿阿姨无疑,可她不明白的是,半夜三更她为什么会待在爸爸的卧室里不走?这事完全超出了一个十一岁小女孩的想象,她只是朦朦胧胧感到羞赧和慌张,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她真的不想看到自己最担心的那一幕。

现在隔壁每传来一些响动,都像是要把她的心揪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最最担心的还是小鹿阿姨。那个坏蛋有言在先,说只要小鹿阿姨配合就不会难为孩子。到底配合什么,怎么配合?她觉得男人有时真够无耻的,拿一个孩子作要挟,算什么真本事!他真的会弄死小鹿阿姨吗?就像他们在自然实验课里解剖青蛙,刀片扑哧一下滑进身体,动物的肉皮豁然翻开,血液像打开的自来水管哗哗乱流。她赶紧闭上眼睛,这种想象着实太恐怖了。可是,除此之外,她似乎再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结果。所有的想象都在拼命折磨她。她真的一点儿不希望小鹿阿姨死,或者,用她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平安,那样的话,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安宁的。她还是个小姑娘,不可能不怕死,死对于她来说,既陌生又很遥远。

爸爸妈妈还有小鹿阿姨都是医生,她当然知道他们的工作是为了挽救别人的生命,至少能让病人远离那些痛苦。她自己的理想一直在变,上幼儿园时她就想过,长大了要当个钢琴家什么的,可练习了几年钢琴后,她觉得自己并不是特别喜欢钢琴演奏,尤其是遇到巴赫之后,那种枯燥无聊感油然而生,于是当钢琴家的理想就基本破灭了;读小学一二年级那阵,她觉得自己也许更适合做一名女教师,每天站在讲台上,面对一双双渴求知识的小眼睛,但她越来越觉得,小学生活其实更加枯燥,学生学得枯燥,老师教得也枯燥,一点儿也不好玩。还有那些永远都做不完的作业,学生做起来痛苦,老师批改起来怕是更痛苦吧。所以,到目前为止,她几乎没有什么理想。爸爸倒是说起过,大不了将来也跟他们一样当大夫吧。做一名医生,她真的还没有好好想过,不过家里医生已经够多了,她觉得那也许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反正到现在为止,自己什么也没学会,除了按时上学完成作业,应付各种考试,可以说对别人几乎毫无益处。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对自己感到莫大的失望。书生百无一用,她总算彻彻底底明白了这句老话。

假如自己能像大片里的蜘蛛侠,或忍者神龟那样就好了,此刻她的手指能弹出神奇的丝网,身上霎时能变出锋利无比的神剑,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离开这间屋子,将那坏蛋打个措手不及;再或者像哈利·波特,拥有不可思议的魔法技能,对付这种蟊贼小菜一碟,动一下指头或念一声咒语就OVER了……

这些漫无边际的想象,无疑又加重了她的无奈和痛苦。她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脸蛋涨得通红,额头和鼻尖始终在不停冒汗,喉咙跟哑巴似的,发出古怪的呜噜声,整个身体都在跟那把沉重的椅子较劲。她试图挣脱缠绕在身上的那些讨厌的胶带,可一切又都显得那么徒劳。她觉得自己被卷进一股可怕的黑色旋涡里,她充当了从大海里打捞起神秘瓶罐的渔夫,由于好奇和无知,她还亲手拔开瓶塞,放出了那个潜藏已久的恶魔,最终导致她和小鹿阿姨全都落入了魔鬼的手掌中,看来用不了多久,她们俩都会完蛋……想到这些,她简直痛不欲生,欲哭,却真的没有眼泪了。

时间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她必须让自己冷静冷静,就算待在这里活活哭死,也不起一点儿作用,她得学会思考,相信办法终归会有的。爸爸常说活人不能让尿给憋死。也许真是急中生智,她忽然用尽全身气力,孤注一掷地将被捆在一起的双腿努力抬起,然后奋力用脚踹向书桌下方的一只柜门上,由此产生的后坐力,正好将她连人带椅子往后弹了出去,咣当一声,整个人向后侧翻在地毯上。身体的好几个部位包括后脑勺一同疼起来,就像被尖刀猛戳了几下,好在嘴巴是被胶带封住的,否则,她的尖叫声肯定会惊天动地的。长这么大了,她还是头一回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

她痛苦地呜呜着,人侧躺在地上,像一只在逃跑中挨了猎人散弹的母兔子,一只耳朵贴在地上,尽量忍住疼痛定住心神,去听外面的动静。电视机哇啦哇啦唱着歌,那个主持人老毕的声音不再像往常那样滑稽可笑,当他在倒数五四三二一时,仿佛在跟观众致最后的悼词。隔壁好像也安静下来,也许是被她刚才倒地的响声震住了,反正她没再听到小鹿阿姨的呼叫声,也听不到那个坏蛋的叫嚣。这反而让她感到更加可怖,好像鬼片里的小女主人公,懵懵懂懂进入一间黑乎乎的老宅那样,四周静得叫人胆战,叫人心寒。

她在地上迟疑的工夫,眼前忽然一亮:书包。她猛地瞥见了自己的书包,正鼓鼓囊囊地趴在地毯上,距离自己顶多有一米远。书包的文具盒里有把裁纸刀,好像还有多余的刀片,一旦想到此处,她简直有些心花怒放。她的双手双脚都被胶带捆着,或许是刚才椅子突然倒地时,带来的那种力量和震动,她觉得手脚不如先前捆绑得那么紧了。相反,它们有了那么一丁点的活动空间,她可以手脚并用,像一条迟缓而僵硬的爬虫似的,或一只笨拙的蜗牛,带着那把该死的椅子,一点儿一点儿在地上蹭磨,挪动。此刻,书包在她眼里就像一个充满诱惑的谷仓,或巨大的果子,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伸手拿到它。她必须用尽所有力气,朝它的方向慢慢挪移,一拃,两拃,三拃……这几乎是她有生或有记忆以来,最最漫长和艰难的一段距离。

刀片就在面前。可现在她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使用它更困难的事,书本上没有写,老师更没有教过她。她会背诵唐诗宋词、《三字经》和《百家姓》;她会默写所有课堂上学过的名篇佳作;她会熟练使用四则混合运算和奥数解决问题的窍门;她会流利地朗诵英语单词和整篇课文;她还会弹奏几十首旋律优美的世界钢琴名曲;她尤其擅长上网收发电邮、打打游戏、视频聊天、下载动漫,或到QQ农场偷别人地里的蔬菜。唯独没有人教会她,怎样在困境中战胜敌人,保护自己。她极度扭曲地躺在地上,像个瘫痪多年的小病人,手脚都被牢牢束缚着,好在书包跟她的身体在同一个平面里,否则,想得到它,势必比登天还难。

她始终侧躺在地毯上,只能拿侥幸没被胶带缠住的几根手指去翻开书包,满头大汗地拨拉出文具盒。刀片果然锋利无比,可就她目前的状况来讲,使用它绝非易事,势比登天。她的手腕和胳膊被胶带捆绑在腹部,两条腿同样被缠在一起,整个身体又被束缚在椅子上,所以,即便利刃在手,想用它切开塑料胶带,也是非常困难的。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指竟如此愚笨,无用,刀片像泥鳅似的,好不容易夹起来又滑下,如此反反复复,好像跟她躲猫猫似的。汗珠子滚豆似的由头脸上往下淌,她浑身上下早已湿漉漉的,她觉得自己躺在地上,很像一条奄奄一息的鱼。鱼儿一旦离开水躺在岸上,剩下的时间注定不多了,今晚她必须让自己竭尽全力一搏。

她看见,血像一道细细的红色闪电,猛地从她手腕那里喷涌而出。在血光中,她终于解脱了自己,可是锋利的刀片也划破了手腕。她从来不知道血流的速度如此快,快得像流水,可她顾不了那么多,一旦双手解放,割断缠在身上的那些胶带便势如破竹。她终于从地上激动地爬起来,这种感觉太叫人振奋了,就像她人生头一次学会站立和行走。血还在大滴大滴往下流着,像《命运交响曲》里激昂奋进的鼓点似的,不停敲打着她的神经。她无师自通地用右手紧紧捏住左手腕上的刀口,好让血流得慢一点,与此同时,她跌跌撞撞地走向房门。

她发觉,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给吸住了。她几乎用尽了身上最后的一丝力气,却怎么也拉不开它。她一直那样拼命拉拽,无奈沾在手上的血液,让球形门把手一个劲打滑,半天死活也拉不开。在汩汩流淌的鲜血面前,她竟愈挫愈勇,她觉得自己不再那么孱弱,不再一无是处,不再需要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犹如经受了一场罕见的洗礼,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她甚至觉得,流血这件事根本没想象中那么恐怖。正如小鹿阿姨那天跟她讲过的,女孩子身体每个月都会流出一些多余的血,那是再正常不过的生理反应,是成熟的标志。现在,她体内忽然萌生了一种豁出去的冲动,尽管她还是个什么也没学会的小学生。她坚信只要自己能拉开这扇房门,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攥着那把沾上自己血迹的裁纸刀,不顾一切地冲进隔壁的房间。因为这一刻,她简直像一头愤怒的母牛犊,瞳孔血红,气愤填膺,双手死死拽着那个球形门把手较劲……

房门猛然间让人从外面推开,她不由得倒退两步,重重地一屁股跌坐在地毯上。妞妞你没事吧?小鹿阿姨径直闯进她的房间,带进一股熟悉却又非常陌生的气息。别害怕妞妞,都过去了……天哪,你……你怎么流……流了这么多血呀?她整个身子都瘫软在地毯上,就像血快流光了,只是微弱地喘着气,任由小鹿阿姨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客厅。她的眼前分明还晃动着那个坏蛋恼羞成怒后的凶相,耳边依旧响着小鹿阿姨最先在隔壁发出的近乎绝望的哀求声。她不清楚这场噩梦到底是怎么收场的,那个坏蛋跑到哪里去了。小鹿阿姨把她放在沙发上以后,就开始翻箱倒柜,后来终于从家里的医药抽屉里取出药棉纱布和消毒酒精,接着,又手忙脚乱地替她清洗和包扎。

酒精杀到伤口的一瞬间,一股钻心的刺痛让她尖叫了起来。刚才刀片划破自己手腕的时候,好像一点感觉也没有,现在疼痛开始加剧,她终于流着泪抽泣起来。

没事了,没事了,伤口不算太深……好孩子,你再忍一忍就好了,都怪阿姨粗心,没照顾好你……

小鹿阿姨这样愧疚地跟她说话时,她忽然看见对方的一串亮闪闪的泪珠滚落到自己身上。她就那样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感觉伤口火辣辣的,好像有一团恣睢的火焰,正在手腕那里吱吱燃烧。

小鹿阿姨悉心地帮她处理完伤口,又给她端来一杯水,看着她将几粒白色的消炎药片吞下去。

阿姨,我们现在要不要……赶快报警?她放下水杯时犹犹豫豫地问道。

报警?——为什么要报警?不,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

她觉得小鹿阿姨的口气忽然有些冲,不耐烦似的,就像她说错了什么。

那他要是再来骚扰我们,该咋办?她觉得,自己应该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讲出来。

你别担心,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阿姨向你保证。

小鹿阿姨说着,抬起头看看天花板,好像要从那大片大片的空白中,找到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此刻,对方思考问题的样子,让她莫名地想到“听天由命”这个成语。

其实,他不过是爸爸和阿姨的一个病人,脑子受了点儿刺激,主要是对医药费不满,才跑来闹事的,刚才问题已经解决了。说到这儿小鹿阿姨顿了一下,继而用一种怯懦而又忧虑的目光盯着她,妞妞你要记住,从现在起,这件事跟谁都不要提起,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也包括爸爸,你记住没有?!

她觉得,小鹿阿姨从来也没跟自己这么郑重其事嘱咐过什么,于是,她不得不上下不停地点头。但她想了想,觉得还应该再说点什么才对。对不起阿姨,我本来要出去帮你的,可我死活也拉不开门,我真没用……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不争气地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只是本能地伸出手去,想好好搂一下小鹿阿姨的身体。这种时候,她觉得小鹿阿姨真像是自己的妈妈,刚才她多么希望妈妈就在自己身边,她现在非常需要,那种跟妈妈紧紧拥抱相依为命的感觉,却无意中触到了对方几乎裸着的下身。她的手指尖异常惊恐地弹了回来,那感觉就像是毫无防备地摸到了一大块冰。对方丝毫也没有迎合她的拥抱,像是刻意逃避什么似的,迅速转身走开了。

接下来,小鹿阿姨几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关进卫生间里。很快,她就在外面听到那种稀里哗啦的淋浴声,莲蓬头的水量一定是开到了最大,水流冲击到浴缸四周的那种砰砰声很响,很响。

她终于忍不住起身离开了沙发,带着孩子特有的那份好奇心,慢慢走进爸爸的卧室。床头柜歪斜着,台灯倒在上面,玻璃灯罩的碎片撒了一地,小鹿阿姨的衣裤也胡乱扔着,床上乱七八糟,浅灰色的床罩上甚至还有两只肮脏的黑脚印……一定是那个坏蛋留下的,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急忙离开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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