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时间:2024-11-07 12:08:50
左双桃把四川大厨的老婆孩子,带到愚园路附近的一个民宅里。这个民宅是吴家平事先早就租好的。捆一个大人容易,捆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还真是难。捆紧了,怕勒坏了孩子;捆松了,又怕她挣脱。折腾了半天,总算是都捆绑好了。之后,左双桃吓唬了四川大厨老婆一通,这才离去。左双桃知道大马勺跟吴家平走得很近,已经超出了一般的朋友关系,就去找大马勺商量,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解救吴家平。这对左双桃来说,纯粹病急乱投医了。大马勺却表示:四川大厨不打自招,寒露又畏罪潜逃,这两件事足可以给吴哥定罪了;就他的个人能力来说,已经无力回天了。左双桃极其失望地说:“家平多次说,商行里跟他称得上真正的兄弟的,只有你一个人;如果连你都帮不上他了,那他这次真就凶多吉少了。”左双桃拿出了两瓶药,给了大马勺。这是吴家平前段时间让左双桃买给大马勺老婆的。因为忙乱,左双桃一直没交给大马勺。左双桃黯然离去。大马勺追到门口,问:“吴哥知道你来找我吗?”左双桃说:“他被扣押得那么突然,哪儿还来得及想这些。是我自己要来的。”犹豫了半天,大马勺最终向左双桃讲述了一件事:前两天,他抓到了一对商人父子,这二人专跑共产区,做的是棉花、棉纱和棉布买卖;据这对商人父子讲,他们是商行某一个老板的人,至于是哪个老板的,他们死活不说,说是见到老板他自然就知道了;因为,这件事可能涉及罗老板或者赵安,比较棘手,他还没有上报。左双桃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就软磨硬泡,要单独见见这对商人父子。大马勺只好答应了。两个人约好,晚上在码头的一个隐蔽处见面。大马勺开着车,如约前来。他见到的却是穿着一身日军服装的左双桃。大马勺一顿抱怨,担心左双桃给他惹麻烦。在一个仓库里,左双桃见到了被捆绑在一起的商人父子。左双桃先是道出了通共的严重后果,然后保证只要他们说实话,绝对不伤害他们。左双桃拿出了罗冠群和赵安的照片,让他们确认谁是他们的老板。商人儿子嘴快,指着罗冠群的照片,说:“是他!”在随后的讲述中,却出现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问题,商人儿子一直把罗冠群称作“赵老板”。左双桃留了心眼儿,没有当场戳穿这件事。第二天,左双桃去找罗冠群,以给吴家平送换洗的衣服为由,要求见吴家平。罗冠群答应了。但只允许见这一次。左双桃见了吴家平,抱着就哭。吴家平连亲带拍,甚至把她的大衣都拍掉了。大冬天的,她露出了雪白的肩。两个人实在是太过腻歪。弄得看守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看守说:“吴科长,你有事快办,我给你5分钟。”吴家平连声说:“谢谢,谢谢!”左双桃向吴家平讲述了商人父子的事。他脑子反应快:既然商人父子见过罗冠群,还把他称作“赵老板”,那只有一种解释了——罗冠群冒充了赵安!左双桃问:“为什么?”吴家平说:“跟共党做棉花一类的买卖,那就是通共,这是要掉脑袋的。这个罗冠群太清楚了。所以,他才使坏说自己是赵安。即使到最后赖不到赵安头上,也扰乱了视听,查起来也要费一点劲儿的!”左双桃说:“你们这些人太坏了,简直坏得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吴家平说:“你看到的,是我们这些人的坏;而我看到的,则是罗冠群无意当中给我留了一线生机!”事不宜迟。吴家平让左双桃今天晚上就把商人父子连同他们的货物抢到手,然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严密地控制起来,但人和货物不能放同一个地方。左双桃说:“让我控制四川大厨的老婆孩子已经勉为其难了,再让我去控制两个大男人和什么货物,你以为我是能打能杀的杨门女将呀?”吴家平意味深长地看着左双桃的眼睛。吴家平说:“你一定会有办法的。你一定会找到一个愿意帮你又非常可靠的人的。”左双桃想了一下,说:“你是说高放?”吴家平说:“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左双桃说:“你们这些人太坏了,简直坏得头上长疮、脚底流脓!”吴家平就笑。最后,吴家平交代:左双桃要等他的暗语,然后,把货物交给暗语中指定的人;而在日本人审问他的时候,再把那对商人父子交出来。左双桃说:“那四川大厨的老婆孩子呢?”吴家平说:“她们是用来要挟大厨的。到时候,我也会给你暗语的。你记住了,一定要保证她们的安全,不能把她们交给任何人!”左双桃约高放一起喝咖啡。她没有丝毫隐瞒,直接道出找他帮忙,搭救吴家平。沉默良久,高放问:“为什么是我?你知道,我巴不得吴家平出事呢。”左双桃说:“因为我信任你。”高放说:“我可以帮你。但有一件事,你得跟我讲实话。你爱过我吗?”左双桃说:“高放,你这个时候问这句话,你不觉得辱没了你的绅士身份吗?”左双桃说这话,是有道理的。情报站的人都知道,高放崇尚真正的爱情,自命为情痴。他欣赏西方国家有身份男人的绅士风度,一心想成为这样的中国男人。高放羞愧难当。为了消除自己内心的羞愧,重塑在左双桃面前的美好形象,高放决定不计后果帮助左双桃。晚上,高放和左双桃这两个蒙面人,把商人父子从大马勺的人手上劫走。为了便于看押,左双桃把商人父子跟四川大厨的老婆孩子关在了一块儿。而这个看管人,正是高放。大马勺来找左双桃,哭哭啼啼地说:“这次,你可是给我惹了大麻烦,赶快把人还给我。”左双桃说:“人在我手上,你恰恰没麻烦了。我已经跟那商人父子说好了。人是我抓的。他们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他们。只要你一口咬定这一点,你肯定没有麻烦。记住了,我和家平到什么时候都不会出卖你;记住了,出卖你的,也许就是你自己!”大马勺不吭声了。左双桃说:“你手上还有一件祸害呢。”大马勺说:“什么祸害?”左双桃说:“那商人父子的几十箱药品啊!”顿时,大马勺的脸色煞白……罗冠群审问吴家平。罗冠群首先强调,他和赵安商量过了,坚决不对吴家平施刑,因为酷刑是用来对付野蛮人的,而吴家平却是一个儒雅、文气、人见人爱的“教授”。罗冠群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因此,显示出了对吴家平也就是“梅花四”这个人了如指掌的姿态。从刺杀山下武夫、抢夺日本和谈代表、窃取日华和谈方案和日军偷袭抗日游击队情报到营救反日分子、打死同伙“医生”、放走寒露,细细讲述、娓娓道来,有根有据、有理有论。最后,罗冠群希望吴家平认清形势,在没抓回寒露之前,主动交代,这样,他就可以保吴家平不死,如果再真心悔过,他还可以好好跟日本人求求情,吴家平继续在情报站待下去也未可知。吴家平终于开口:“你还保我不死呢?我看你首先保自己不死吧!”之后,吴家平爆料:赵安已经知道罗冠群通共,并且正在追查那对商人父子。如同挨了一闷棍,罗冠群蒙了。罗冠群傻愣了一会儿,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尖上的细汗,草草地结束了审问,起身离去。吴家平心里有数了:罗冠群确是利用商人父子在跑共产区。现在要做的是:要通过这件事,套牢罗冠群,让他死心塌地跟自己一条心;只有这样,自己才可能逃过眼前这一劫!罗冠群驱车赶到法租界巨籁达路附近商人父子的住处,发现人去楼空。饭桌上两盘菜和两碗米饭都只剩了一半,并且半干了;一双筷子甚至丢在地上。看样子,屋里的人正在吃饭呢,就被带走了;带走的时间应该是三四天前。随后,罗冠群又赶到码头仓库。仓库里一片狼藉,好像被洗劫过一般。罗冠群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稍微振作一下,罗冠群赶紧回到站里,去找赵安。赵安不在。谁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罗冠群拖着疲惫的身躯,再次来到羁押室。吴家平躺在木板床上正睡大觉呢。罗冠群一巴掌把他拍醒。罗冠群问:“你怎么知道赵安在调查我?”吴家平说:“赵安的人当中,有我的内线;正如你的人当中,有赵安的内线一样。”罗冠群叹了口气。吴家平说:“怎么着,那对商人父子是不是失踪了?”罗冠群看了一眼吴家平。吴家平不无讽刺地说:“认清形势,主动交代,如果你只是往共产区运了点棉花、棉纱和棉布什么的,日本人也许能饶你不死呢。”罗冠群说:“赵安这个王八蛋,他这是想搞死我呀!”吴家平说:“你丫才知道!”罗冠群失魂落魄地走了。瞬间,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吴家平的脑海里冒了出来:锄奸的事、清除赵安的事和破坏鸦片外运的事,可以捆绑在一起解决。他在设想一种可能,利用鸦片外运,把几次泄密的屎盆子及“梅花四”的大帽子都扣到赵安的头上,借日本人和罗冠群之手,除掉这个危险、可恶并且早就该去见阎王爷的家伙!不一会儿,看守进来了。看守问:“吴科长,你有胃疼病吗?”吴家平说:“怎么了……有啊……”看守说:“没听你说你得过呀?”吴家平说:“前些年得的,后来治好了。最近又犯了。也不是什么大病,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看守说:“明白了。很多人,一到了这种地方,都胃疼。得,左小姐给你拿来的药。”看守递给吴家平一盒药,出去了。吴家平拿着药,思忖着……吴家平要求见赵安。可是,看守告之,赵安这两天忙着呢,没工夫见他。吴家平心想:把自己抓了,却撂在这儿不闻不问了,这也不符合赵安的性格呀?他到底在忙什么?吴家平突然醒悟:赵安在忙毒品外运!吴家平再一次要求见赵安。赵安没来,罗冠群却来了。看样子,罗冠群不再把吴家平当成是一个儒雅、文气、人见人爱的“教授”,而打算把他当成一个野蛮人了。因为,吴家平被直接提到刑讯室。罗冠群说:“咱们兄弟一场,我绝对不让他们使用平时的那些手段!”有人却搞来了一套新玩意儿:一个小火炉,外带一个小鼓风机。小鼓风机上的一根胶皮管一头跟小火炉的烟囱相连,另一头直接插进吴家平的嘴里,而吴家平的鼻子和耳朵都被堵上了。小鼓风机足足吹了有两分钟。胶皮管从吴家平嘴里取出。吴家平感觉被呛得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罗冠群问:“‘梅花四’,你到底你招不招!”吴家平说:“就是‘大小王’来了,我都不敢承认自己是什么‘梅花四’。因为我压根儿就不是你们要找的‘梅花四!’”罗冠群说:“好,其他的不说。那寒露和四川大厨怎么解释?”吴家平说:“我不认识什么寒露。你那天要抓的人,不过就是我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至于四川大厨,你心里清楚,那是赵安设计的。”罗冠群说:“我已经审过他了。他一口咬定,你扮作卖菜的进过小洋楼。”吴家平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自此,再不发一言。罗冠群说:“我是看明白了。你是想跟赵安单谈。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罗冠群下令进行第二次“吹风”……左双桃知道吴家平进了刑讯室,彻底急了眼儿,一个电话把罗冠群太太陈淑云叫到站里。两个女人在罗冠群办公室一通哭闹,罗冠群这才罢手,让人把吴家平带回羁押室。陈淑云警告罗冠群,如果吴家平有个三长两短,她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扬州娘家去。陈淑云这么一哭闹,罗冠群也觉得自己对待吴家平有点过了,就痛哭流涕地跟吴家平承认错误,说自己也是被逼无奈,并表现出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棉布……”罗冠群说:“连这你都知道……对,是药品,并且还是禁药……光青霉素就20多箱!”吴家平说:“赵安这次下手真够狠的。你完了,彻底完了。站长保不住了不说,小命肯定也保不住了。活该。看你再和赵安联手对付我!”罗冠群一把攥着吴家平的手。罗冠群说:“你脑瓜灵光,办法多,家平,你得救我呀!”吴家平说:“你刚才还说今天非弄死我不可呢!”罗冠群一连扇了自己十来个大嘴巴子。吴家平说:“我还能相信你吗?”罗冠群再一次把死去的父母都挖出来,用以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做对不起吴家平的事了!吴家平道出了清除赵安的计划。罗冠群说:“这成吗?”吴家平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成不成?”吴家平让罗冠群马上把鸦片外运的时间和路线搞到手。因为,这是计划实施最关键的一步。第二天一早,罗冠群就来告诉吴家平:鸦片外运的时间是后天晚上;路线是由上海出发,走陆路,经浙江的嘉兴、杭州、绍兴到宁波,再从宁波走水路,抵达福建的福州,这条线路几乎跨了大半个东南沿海;因为是第一次运送,赵安和河川俊将亲自押送到目的地。赵安之所以选择了这条线路,是因为东南沿海战火没有全面铺开,国民经济还没有彻底垮掉,他把鸦片运到这些地方,有大利可图。吴家平说:“赵安又放了个大烟雾弹,原来说的是运往北边的共产区,最后真正去的却是南边的国统区。”罗冠群说:“他的话,一向都是放屁。你就当他身后又冒了一股青烟儿。我都习惯了。”吴家平苦笑着说:“我知道,你是从哪儿搞到的情报了。”罗冠群说:“你要的这么急,我只能通过艳秋了。不过,我们可千万别把她牵扯进来。”吴家平说:“知道心疼人了。不错。”随后,吴家平问:“赵安有什么弱点。”罗冠群不假思索地回答:“赵安贪,甚至比我还贪,一直以来,敲诈商贾政客、贪污站里经费、克扣手下工资、鱼肉乡里百姓,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吴家平说:“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他投靠日本人,一不为女人,二不为家人,那肯定是为钱财了。但他伪装得比你好。”罗冠群说:“那是。这狗东西,特贼!”吴家平告之,商人父子的全部药品,已经被他的人控制了,现在罗冠群要做的是,想办法把这些药品交给赵安。罗冠群不解。吴家平告之:如果他的设计不出岔儿的话,赵安拿到药品后,会借着鸦片外运的机会,蒙混着,把这些药品一块运到南面新四军的活动区;因为这是一笔大买卖,新四军实在是太需要药品了,他可以卖出个天价来。罗冠群说:“怎么交给他?”吴家平说:“通过内线呗。正如你的人当中,有我的内线一样。赵安的人当中,也有你的内线。我看二把刀就挺像。”罗冠群张大了嘴巴。……罗冠群说:“我找谁拿药品?”吴家平说:“会有人找你的。”罗冠群说:“交给他以后,又怎么办?”吴家平说:“在路上,得想办法让日本人发现这些药品。这样一来,通共的罪名就非他赵安莫属了。”罗冠群说:“如果他这次不带这些药品呢?”吴家平说:“即使不往南运,他也不会交给日本人,日后,他一定会往北运。私藏这么多药品,日本人一旦发现了,绝对不能轻饶他。也就是说,他这次不带,你下次还有机会!”罗冠群说:“那‘梅花四’的罪名,怎么给他扣上?”吴家平说:“整死他,只是为了救你。至于说谁是‘梅花四’,那是你的事。跟我没有关系!”为了让赵安彻底上套儿,吴家平还献了一计:要让去南京追捕寒露的人,给赵安打个电话,就说在那儿发现了寒露的踪迹,估计不日可凯旋;赵安这种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这个时候一定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被他攥在手心里了,所以,头脑发热、犯点错误,也未可知。罗冠群对吴家平真有点刮目相看了。最后,吴家平说:“老罗,我最后再给你交个实底儿,那对商人父子也已被我的人控制了。如果你图谋不轨,还想着把我送到日本人手上;那么,我的人也会把商人父子和药品一块送到日本人手上!”殊不知,罗冠群早就把抓了吴家平的事报告给了山下武夫和河川俊。但他请求,由情报站来处理此事,并得到了允许。出了羁押室,罗冠群把看守都叫来问话:这两天,有谁见过吴家平?一个看守回答:“只有左小姐见过一次。”并且保证:见面时,他绝对在场。罗冠群下令:除了他和赵安,任何人不得再见吴家平!吴家平请看守转告左小姐,把他的药交给罗冠群,他会带给自己的。左双桃自然是明白吴家平的意图的。她把藏药的地点告诉了罗冠群。她以为,这样就可以救吴家平了。二把刀来向赵安汇报,他手头上查扣了一批违禁药品,现放在码头上的一个仓库里。听说有几十箱,赵安的眼睛都绿了。二把刀问:“是交给宪兵队,还是交给派遣军?”赵安说:“交给日本人,你傻呀?带我去看看!”赵安还真是个心急的人,放下手头的事,就跟着二把刀来到了码头上的一个仓库。看着这些药品,赵安说:“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二把刀说:“倒卖违禁药品,无异于刀尖上舔血,我有点怕啊!”赵安说:“真没出息,你怕什么?这年头儿,胆小不得将军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