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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改造太空飞车

时间:2024-11-07 09:59:39

太空飞车要上黄泉路,欧阳修文和阿依尔姑丽当然不答应,然而撕心裂肺般的颠簸、火烧火燎的目眩、炼狱一样的头晕,使两人肉体外的“我”被死神牢牢捏在了手心里,哪里还挣脱得了?

欧阳修文一边与死神搏斗,一边想:“我个人死不足惜,就是怕耽误了拯救蓝星的大业,还有,是我把她带出了蓝星,我有责任把她带回去啊。”他艰难地寻找着生的希望,鸡啄米似的摁着面前一百多个花花绿绿的钮子试着,不知道哪一个可以救命。

时间在慢慢地流逝,终于当碰到一个闪着金属光泽的蓝色小钮时,奇迹出现了:

太空飞车开始变形,随弹出车翼,由古代的宇宙飞船模样变回了本来的样子,接着启动制动装置向前喷气,速度骤然减下来,死神像被踢下山的石头一样,隆隆叫着远去了。

太空飞车降落在了一个荒凉却美丽的大峡谷里,远处是巍峨的群山,近处是铁锈红色的土壤、陨石,还有一条久已干涸的河床,远古时期的,不知从哪里来,从眼前蜿蜒穿过后奔向大山那边……

欣赏着这凄美的外星景观,欧阳修文心上一块石头渐渐落了地。

阿依尔姑丽欢叫着,仿佛出笼的鸟儿。

她被这里古老的河床深深吸引了,不等太空飞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舱门,在大峡谷里跑起来,哦,不,应该是飞!因为荧星的引力只有蓝星的三分之一,即使穿着笨重的太空服,照样能健步如飞。

正午的骄阳在荧星大地上辛勤地播撒着明媚的光芒,但只有乒乓球那么大,释放的热量难以温暖偌大的峡谷,假如河床里有水,那将是一条冻僵的河流,然而被严密包裹在太空服里的阿依尔姑丽绝对不会感到冷。

河床里有好多好多好看的卵石,红澄澄的,像在血里浸过刚刚捞上来。卵石表面光滑圆润,宛若刚刚剥出的才煮熟的鲜鸡蛋,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贵族般的光泽,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天堂的影子。

踩着悲壮的荧星大地,阿依尔姑丽的超感觉又被激活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娓娓地告诉她,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是河水滔滔,浪花飞溅,群鸟争鸣……

“啊,多美的世界!”她感叹着,“我梦中的天堂!”

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说:“是啊,荧星曾经生命繁荣,出现过人类和文明。”

为了自我保护,荧星生命一律披着红色盛装。红色在荧星上是一道亮丽的生命线,就像蓝星上的绿色一样。橘红的水里自由地游着各种红色的鱼,小的是蚂蚁的五分之一,大的比巨鲸长十倍,而紫红色的蜿蜒的岸边,长着参天古树,婆娑的树影里是各种奇花异草,带刺,宛若熟透的辣椒。荧星原始人就生活在丛林里,靠打猎和捕鱼为生……

阿依尔姑丽坐在卵石上小憩,听着另一个世界的声音诉说。

她知道,欧阳修文马上就会过来。果不其然,这个念头刚从她脑海里闪现,耳畔就响起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透明,只是有点儿沉重。不用回头她也知道,那是欧阳修文踩出的,他已经关好了太空飞车,正向这边走来。

欧阳修文朝阿依尔姑丽走来,想象随着脚步声在他的脑海里飞翔:

两条腿、四双手、八只眼睛的荧星人沿河流两岸定居,他们发明了象形文字,创造了交通工具,甚至拥有了城市。他们有颇值得自豪的科学家、艺术家、哲学家、政治家、历史学家……因为蓝星上就是这样,红河孕育了古东洲文明、为公河孕育了古越国文明,沱沱河孕育了古巴国文明……理所当然的,这些也适用于荧星。当然,你不能奢望荧星人会和蓝星人长得一模一样,因为星际环境不同,就是在蓝星上,还有黄、黑、白、棕人种之分,你也不能奢望荧星上会有豺狼虎豹,因为历史学家早已断言,就像白天和黑夜,荧星生命史与蓝星生命史迥异。

见欧阳修文来到跟前,阿依尔姑丽起身说:“太漂亮了,荧星。”

欧阳修文笑着道:“我也是这种感觉,我好像看到了我的血液在沸腾,神经在放电。”

“噢,真是太美妙了!”阿依尔姑丽道,说着抱着欧阳修文,欧阳修文也情不自禁地抱着她。

骄阳欢快地照耀在蓝星人洁白如雪的太空服上,反射着熠熠光芒,使两人成为荧星上最为亮丽的风景……良久,累了,两人坐下,面对着面,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在阿依尔姑丽脑海里未卜先知地说:“待会儿,欧阳修文会问你有关荧星人的事,那就让我先给你讲讲吧。”

荧星文明持续了两万五千年,后来因宗教、种族、利益纠纷,荧星人裂变为两大阵营,做梦都想把对方埋葬。他们将成千上万的核弹头瞄准对方的土地、臣民、牛羊……于是,难以形容的剧烈大爆炸不分昼夜地响彻,持续一个月后,荧星文明已荡然无存,而且,由于持续大爆炸向荧星内部输入了过多能量,引发了连续不断的火山爆发,到处是流动的岩浆,到处是烧焦的臭味。

阿依尔姑丽津津有味地听着,因为人人都有了解他人隐私的欲望,更何况是外星人呢?

果然,过了一会儿,欧阳修文突然问:“你知道荧星人是怎样从荧星上消失的吗?”话一出口,他随即又后悔了,他想,相对于阿依尔姑丽受的教育,这个问题难为她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阿依尔姑丽竟脱口而出:“是战争、火山爆发毁灭了荧星人,还有他们的文明。”

欧阳修文不置可否,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在阿依尔姑丽脑海里说:“荧星生命在人祸天灾中灭绝了,可也有一些荧星人幸存下来,那是派往蓝星的探险队,唉,母星惨遭毁灭,他们只好在蓝星上沦为难民。那时蓝星上还没有土著人,连原始人的祖先——猿人也没有,那是一个海洋、森林、恐龙的世界。荧星人就生活在深山密林里,由于没有母星补给,生活相当窘迫,但他们依靠双手,在漫长的岁月里创造了古巴国文明、修建了古越国金字塔……后来,唉,后来还是发生了悲剧。他们在森林里染上了致命病毒,荧星上没有病毒,所以他们缺乏免疫力。”

听到这里,阿依尔姑丽又向欧阳修文补充道:“是瘟疫毁灭了走出荧星的荧星人。”

“你是怎么知道的?”欧阳修文疑惑地望着阿依尔姑丽。

阿依尔姑丽本想说出实情,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不让她说,说那样会丧失预知能力,她只好作罢。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吩咐,她说:“猜的。”

“噢——”欧阳修文恍然大悟。

他望着远处,在阳光下,在铁锈红色的河岸上,银灰色的太空飞车闪着耀眼的金属光泽。他忽然觉得,就这样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其实是很危险的,应该尽快改造太空飞车,离开这里,不然难免夜长梦多。在荧星大气层外,不是碰到绿星人的星际母舰了吗?

于是,他对正高兴地摆弄卵石的阿依尔姑丽说:“走吧,我想这里不够安全。”

“嗯,”阿依尔姑丽答应着,“正好我肚子也饿了。”

说着,她顺便捡起几块卵石,想留作纪念。

两人轻飘飘地往回走,在卵石上踩出一串串咯吱咯吱的声音,很有节奏。听着熟悉的声音,欧阳修文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小时候他和弟弟常到住在大山深处的外婆家玩,外婆家门前有一条河,河边是三角洲,他们就在三角洲上追逐、嬉戏……

“唉,一旦离开生我养我的蓝星,还真有点儿故土难离。”欧阳修文开始思念故乡,思念亲人。

他打开头盔里的媒体中心,想倾听久违了的来自家乡的声音,就选了平时最爱听的蓝星文艺台,顿时耳畔响起了既像小提琴又像二胡的如泣如诉的旋律,令人柔肠寸断。他知道那是古老的华夏国民间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这恰好迎合了他此时的心境。

音乐他只赶了个尾,然后是令人讨厌的广告,还好时间很短,之后是寻人启事,大意是寻找丈夫欧阳修文,要他听到广播后,无论在天涯海角,都要尽快回家。

欧阳修文当然明白,这是妻子播发的,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他频频回忆着和妻子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觉得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孤孤单单的心里十分内疚,可是为了拯救蓝星大业他只能做出牺牲,想到这里他不再难过,开始默默地为妻子祝福,他想妻子会理解他原谅他的。

两人回到太空飞车上,欧阳修文提议去生活舱,阿依尔姑丽说好啊,接着嗔怪道:“穿着太空服,跟大袍子似的,既臃肿又别扭,太不方便了。”

欧阳修文说:“那——去生活舱吧,可以穿便装,因为那里的环境,跟蓝星上平原地区一样。”

“真的?”

“嗯。”

“太好了!”阿依尔姑丽高兴地跳起来。

欧阳修文带她来到生活舱。这是一个近三十平方米的房间,被分隔成厨房、餐厅、寝室、卫生间、办公室、休闲娱乐室、医务室这样一些功能单元,布局相当紧凑。两人先更衣,出来后,欧阳修文穿一身灰色转基因狐狸毛料西装,红领带,阿依尔姑丽穿一身洁白丝质连衣裙,乌黑发亮的披肩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在双肩上。

“现在,我感觉又回到了蓝星。”

“我也是,”阿依尔姑丽说,“好像正在海上旅行,乘着游轮。”

他们在生活舱里参观,阿依尔姑丽边看边感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老实说,这么好的条件,我很知足,”欧阳修文说,“当然,这得感谢你,都是你花的钱。”

“感谢什么?都是为了拯救母星。”阿依尔姑丽不假思索地说。

接着他们来到休闲娱乐室,坐在松软舒适的大沙发上,欧阳修文说:“在这里,你根本感觉不到是在异星他乡,可是,要是现在这个样子到太空飞车外面,恐怕一刻都活不下去。”

阿依尔姑丽问:“为什么?”

欧阳修文道:“因为,荧星环境和蓝星差别太大。”他掰起手指,耐心地解释起来,“这第一嘛,荧星大气层几乎全是二氧化碳,氧气极少。这第二嘛,荧星大气压太低,表面只有六七个毫巴,在蓝星上只有几万米的高空是这样。这第三嘛,现在夜幕已经降临,外面温度是零下五十六度。”

“照您这么说,我这样穿着裙子出去,就是不被憋死,也得活活冻死,是吗?”

“是这样!”欧阳修文肯定地说,“一点儿都不夸张,不信,你试试?”

“噢,不,我相信,”阿依尔姑丽耸耸肩道,然后伸了一个懒腰说,“欧阳,我饿了,可以去吃饭了吗?”

“当然,”欧阳修文说,“我想,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来到餐厅,机器人厨师佐佐木晴子已把饭菜备好了,见两人进来,忙端上桌。这次她做了四菜两汤,有荤有素,分别装在餐瓶里,贴着标签。

面对面坐下后,阿依尔姑丽边吃,边不住地赞叹:“哇,有汤、有菜,鸡鸭鱼肉的,在太空中伙食这么好,也算是有口福了。”说着她拿起餐瓶尝了口,连声说,“嗯,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

“暂时,”欧阳修文道,“只能说暂时,我们的生活还凑合,以后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太空,也算是人在江湖了,过一天说一天,又何必想那么长远?”

“当然,你可以这样,我就不能,否则,我们是怎么见的上帝,恐怕谁都不知道。”

“反正我把脑袋交给您了,您就看着办吧。”

“对我这么有信心?”欧阳修文笑了。

阿依尔姑丽说:“那是当然!让我干活儿我干活,其余两个字儿——‘睡觉’。”她枕着双手,做了个睡觉的动作。

“真羡慕你,这样洒脱,”欧阳修文笑着道,随即脸一沉,似自言自语道,“我总感觉这里不安全,我们在明处,人家在暗处。”

“您是说怕中了绿星人埋伏?”阿依尔姑丽说,她脑海里频频浮现着与星际母舰遭遇的一幕幕,渐渐地,脸上开始晴转多云。

欧阳修文道:“倒不一定有那么严重,但我想荧星上肯定有绿星人的基地。”

听欧阳修文这么一说,阿依尔姑丽不禁担心起来,目光中闪烁着不安。

见此情景,欧阳修文赶忙安慰道:“别怕,车到山前必有路。”

阿依尔姑丽说:“我倒不怕,绿星人又不是妖魔鬼怪,再说了,就是妖魔鬼怪,我也不怕,只是……”她望着欧阳修文,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欧阳修文说,并用鼓励的目光望着她。

于是,她接着道:“既然这里不是安全岛,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欧阳修文面露难色。

阿依尔姑丽继续说:“我知道,你想在这里改造太空飞车,可来的时候,我们也看到了,这里有星际母舰活动啊。”

欧阳修文说:“可以肯定,整个小阳系都被绿星人封锁了,要是不改造太空飞车,我们根本就出不了小阳系。”

阿依尔姑丽问:“那怎么办?”

欧阳修文握紧拳头斩钉截铁地说:“争分夺秒,改造太空飞车。”

“嗯。”阿依尔姑丽点点头。

吃完饭,两人忙碌起来。欧阳修文明白,他们可能要在荧星待一段时间,庞大的太空飞车长时间暴露在不毛之地的大峡谷里是相当危险的,于是当小阳下山星星出现后,趁着黑漆漆的夜色,他命令机器人们操纵挖掘设备在山坡上修了一个巨大岩洞,唉,就像车库,把太空飞车藏了进去。之后阿依尔姑丽又为这项工程锦上添花,她命令机器人们就地取材,做了个石质洞门。当洞门关上后,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这里的秘密。

可细心的阿依尔姑丽还是不放心,又让机器人们打扫了太空飞车着陆的痕迹和他们活动的脚印,之后两人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但他们仍然不敢懈怠,开始连夜改造太空飞车。

改造太空飞车专业性太强,欧阳修文是研究人类学的,能行吗?

能行,但不是他亲自干。

来太空前,欧阳修文十分明白,要去黄星,必须有超光速太空飞车,然而当时蓝星人的超光速飞行器在实验室里刚刚研制成功,根本就没有市场,所以没有产品出售,但欧阳修文有先见之明,他以高价从设计制造超光速飞行器的阿特兰蒂斯公司购买了材料、零件、设备、工程技术人员——当然都是一些素质最好的机器人,这使濒临倒闭的阿特兰蒂斯公司起死回生,公司董事长久久地握着欧阳修文的手感激得老泪横流。

改造太空飞车是项庞大的工程,所有机器人没日没夜地忙碌着,假如他们是肉体凡胎的真人,肯定会挥汗如雨,也肯定会被累死,但他们是机器人,是不知疲倦的机器,尽管也有智慧,也要定期进行保养学习,但没有人那样容易兴奋也容易疲劳的神经。

只是欧阳修文心太软,常常被这些机器们感动得热泪盈眶,有时他甚至想,如果可能,将来一定让这些机器们投胎为真人。

七天七夜后,当小阳再次从红艳艳的火山顶升起时,新太空飞车终于竣工,并且全面通过了测试。在山洞里光子灯发出的融融光芒里,欧阳修文、阿依尔姑丽还有一群机器人一起为太空飞车举行了剪彩仪式,之后暂时完成了使命的机器人们被停机、打包、装箱,放在了太空飞车货舱里,这是由阿依尔姑丽协助欧阳修文完成的,她不住地赞叹欧阳修文的机械制造天赋。

与疲劳连续搏斗几天几夜后,欧阳修文和阿依尔姑丽终于支撑不住了,一个躺在驾驶舱的航天椅上,一个躺在生活舱的沙发上,睡得又香又沉,尽管肚子咕咕地抗议着,但根本就唤不醒他们。

可能是年纪大觉少,欧阳修文首先醒来,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就像欣赏自己刚刚诞生的婴儿,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终于有了飞往黄星的资本,遥远的星际旅行再也不是可望而不可即。坐在航天椅上,他开始试车。然而当揿下一个红色圆形按钮时,指示发动机工作的小绿灯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亮起来,他这才恍然大悟,动力舱里还没有装燃料。

唉,一想到燃料,他不禁头痛起来,因为新太空飞车要用超光速燃料,可超光速燃料在哪里?他发愁了,于是穿着太空服来到户外,想散散心。

黑黢黢的夜色里,繁星就像草原上的野花一样开遍了天幕,一阵阵微风吹过,揉着惺忪的睡眼,但远处山脉的轮廓依稀可辨,巍峨而险峻。这是一个荒凉且万籁俱寂的世界,妻子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在欧阳修文的脑海里,他惦念着妻子,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诉说,当然他也想听妻子对他诉说,哪怕是哀怨,但他们犹如隔着一道天河的牛郎织女,根本就无法取得联系。突然他想,要是有外星人的超感应能力就好了,现在就可以交流,然而他也知道,这有些天方夜谭。

于是,他摇摇头,回到现实中来。他想,都是我不好,连累妻子担惊受怕……良久,他感觉眼前朦朦胧胧地闪过两行泪光,就像冰冷的小溪在温热的双颊上流淌,进入嘴里,来到舌尖上,咸中带苦。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想倾听来自蓝星的声音。这种感觉敦促他赶紧返回洞里。

坐在驾驶舱的航天椅上,欧阳修文打开媒体中心,调到了平时爱听的蓝星文艺台,他就是在这里听到了妻子的寻人启事,所以对这个频道情有独钟。可仔细一听,不禁大吃一惊,里面正在反复广播一则讣告,好像是妻子的,不会吧?从上次到现在……这么短的时间,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反复听了几遍后,他终于接受了这残酷的现实。

没错,死者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发妻。

欧阳修文感到天摇地晃,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在泪痕未干的双颊上流成了河,顿时整个世界黯然失色了。

痛失爱妻,他撕心裂肺般地哭着,但只是在内心里……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嘛。他不想让阿依尔姑丽听到,然而这个世界成心捉弄人似的,怕什么来什么。

阿依尔姑丽醒来后,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驾驶舱,见欧阳修文趴在航天椅上恸哭,关心地问:“怎么,不舒服了?”

欧阳修文真不想让阿依尔姑丽分担自己的悲伤,他慢慢抬起头来,望着阿依尔姑丽勉强地笑着说:“我最近眼睛有点儿毛病,过一会儿就好了。”

阿依尔姑丽说:“以前没听说你眼睛不好啊?”

欧阳修文道:“这点儿小事有必要告诉你吗?”

阿依尔姑丽说:“可你笑得不自然。”

欧阳修文道:“是不是比哭还难看?”

阿依尔姑丽肯定地点点头。

欧阳修文嘿嘿笑起来,想证明自己确实没有更不好的事,然而阿依尔姑丽仍不买账,说是笑得太假了。于是,欧阳修文只好转换话题:“我根本就没有理由哭,你想,新太空飞车刚刚竣工,应该高兴才对,噢——想起来了,我是高兴的,因为高兴才流出了眼泪。”

阿依尔姑丽仍然疑惑,但她不想再问了,反正早晚会知道的,眼下新太空飞车刚刚竣工,的确应该高兴。

她说:“是啊,新太空飞车造好了,什么时候走?”

欧阳修文道:“尽快,其实,我心里比你更急啊。”

阿依尔姑丽说:“欧阳,我听你的。”

送走阿依尔姑丽后,由于极度劳累,过度悲伤,总是十分要强的欧阳修文终于一病不起。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他脸色蜡黄,眼睛又红又肿,布满了血丝。更吓人的是,嘴唇上起了不少燎泡,满脸的络腮胡子,头发直立着,仿佛遭了雷击。

望着病恹恹的欧阳修文,机器人医生安静心急如焚,给他又是吃药又是输液,但一切努力都似乎无济于事。欧阳修文一直高烧不退,时昏迷时清醒。昏迷时,喃喃地喊着妻子的名字,有好几次还把阿依尔姑丽错当了妻子,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放;清醒时,目光呆滞,不停念叨着去寻找超光速燃料……

尽管阿依尔姑丽不懂医学,但也不敢离开欧阳修文半步,唯恐出什么事,因为她明白,欧阳修文肩上的担子实在太重了,这是累的,今后一定多帮他分担一些,不要贪玩。

她相信,欧阳修文最终会战胜病魔,渐渐好起来的。果然,在与死神搏斗了整整一天一夜后,欧阳修文终于醒来了。

望着脸色苍白、消瘦的阿依尔姑丽,他心里不禁一阵酸楚,继而又涌起一股股暖流。他感到很幸福,这种幸福感以前总以为只有妻子才能给予,万万没想到,在这荒凉的异星他乡,一个具有外星人血统的蓝星籍姑娘也能给予。他紧紧地攥着她那柔嫩的小手,眼睛里流着无声的泪。

“谢谢!”欧阳修文哽咽了半天才说出两个字。

阿依尔姑丽关切地问:“感觉好些了吗?”

欧阳修文点点头,由衷地微笑着。

安静医生说:“病人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噢——”阿依尔姑丽抱歉地望着安静,接着又对欧阳修文说,“好好休息吧,很快就会好的。”

欧阳修文点点头,乖巧得像个孩子。

然后五天五夜过去了,欧阳修文就这样一直睡着,靠输液维持着生命。而阿依尔姑丽,由于耳濡目染,也学会了护理病人。她穿着白大褂,亲自喂欧阳修文吃药为他输液,安静医生为她打下手,当然偶尔也会指导一下,阿依尔姑丽毕竟不是科班出身。

也许是阿依尔姑丽和安静的精心护理感动了上苍,这一天黄昏后,掌灯时分,欧阳修文的病情终于出现转机,他再次醒来了。

“让你受苦了!”看着疲惫不堪的阿依尔姑丽,欧阳修文感激地说。

阿依尔姑丽嫣然地笑着,一言不发,因为她知道,欧阳修文还很虚弱,不宜多说话。

欧阳修文又转向安静医生,同样感激地说:“谢谢你,安静。”

“不客气。”安静说,她羞红着脸,因为她只有一岁,是新出厂的机器人,还没有见过多少世面。

“回去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了!”欧阳修文望着阿依尔姑丽嘱咐道。

阿依尔姑丽不肯走。欧阳修文又催促道:“去吧!我没事的。”

“那好,”阿依尔姑丽说,“你还很虚弱,好好将养,别着急。”

“嗯,”欧阳修文答应着,听话地闭上眼睛休息。阿依尔姑丽这才放心地离去。

一天后,欧阳修文已能下床活动了,他让安静把驾驶舱里的阿依尔姑丽找来,在休闲娱乐室里一起商量下一步怎么办。

欧阳修文说:“新太空飞车就要启用了,还没有名字。”

“是啊,应该有个名字,可叫什么好呢?”阿依尔姑丽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想着。

欧阳修文说:“西方有一个有名的宗教故事说,在远古时期,人类的祖先就是乘着挪亚方舟逃过了大洪水,为了纪念这次九死一生的太空行动,你看,叫‘挪亚方舟’怎么样?”

“好啊,”阿依尔姑丽说,“挪亚方舟,诗情画意,我赞同。”

“既然你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吧。”欧阳修文说。

“嗯,”阿依尔姑丽答应着,“我这就去找人写字。”

“一起去。”欧阳修文道。

于是,两人风风火火地穿上太空服,出了生活舱。

他们指挥机器人把太空飞车涂成了银灰色,接着又在船头写上“挪亚方舟”几个蓝色大字。之后欧阳修文和阿依尔姑丽轻轻抚摩着太空飞车,就像抚摩着刚刚诞生的儿子,自豪、欣慰、幸福的感觉涌上心头。

然而这种好心情是这样短暂,接下来他们就开始为太空飞车燃料发愁了。

“挪亚方舟”既然是一艘超光速太空飞车,就得烧超光速燃料,这种燃料在自身燃烧的同时产生巨大的能量,推动太空飞车加速、加速、再加速,以至于超过光速,这可是蓝星人航空航天过程中破天荒的大事,足可作为里程碑载入史册。

但问题是,超光速燃料在哪里,又怎样开采和冶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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