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淳刚摄影/安德烈·柯特兹PhotosbyXuChungangPhotosbyAndréKertész
布列松的对角线,卡帕的战争报道,布兰特的纪实和裸女,曼·雷的超现实,布拉塞的夜间摄影……这些多多少少都源于安德烈·柯特兹(AndréKertész,1894-1985)的影响。这些人是摄影大师,而柯特兹是大师的大师。柯特兹的作品如此温情精致而又自然而然,仿佛照相机已不存在,让人看到的是我们已然身处其中的生活。
“柯特兹有着伟大摄影家必不可少的两个资质,即对这个世界、人与生命的不倦的好奇心,和精致的造型感觉。”布拉塞的话,道出了柯特兹摄影的精髓。柯特兹影响了半个世纪的现代摄影,但奇怪的是,他的“理论”却没那么复杂,由单纯的源头流溢而出的反倒更多。
“1900年,我看到一本有插图的杂志,从而断定我能用照相机达到跟画画一样的效果。1912年从学校毕业后,我买了一架照相机。从此它成了我的一个笔记本,一个速写簿,我拍摄我周遭的事物:人类的行为,动物,我家,影子,我周围的生活,那些让我领悟的瞬间。”柯特兹的摄影就是这样开始的,他想通过相机,“用光写作”,“给周遭所有事物一个理由”。
柯特兹有句名言:“我从未跑到大老远寻找素材,它们时常就在我家门口的台阶上。”概括起来就是:摄影就在家门口。而在今天,千里追杀风景,以及种种思想之后再行动的观念摄影、艺术摄影,已使大多数人很难领会这种最轻易、最为本质的摄影。“柯特兹的照片简单得像是在骗人;它们缺乏奢侈性、过度性和经营性。而令人咋舌的是,他从一开始拍就是这个样子。”(基斯马克语)柯特兹的大多数照片都能够见出其摄影的简洁与从容,细看之下构图极为精致,富有真情和深意。布列松说,那时柯特兹怎么拍我们就怎么拍。这说的不光是构图,也是摄影的日常与现代性。
柯特兹的摄影是温情精致的人生艺术,其技巧已化于无形。他涉及的拍摄范围很广,但始终关注日常,普通的现实和梦境,从不为猎奇或潮流所动。看懂柯特兹,也就懂得了构图、角度、光影,最终你会明白:根本不存在拍出来的照片;生活不是拍出来的,是活过来的。
没有任何一位摄影大师对光影的细腻感堪比柯特兹。这是自然的光影(单纯而繁多),而非刻意的营造。在摄影漫谈集《柯特兹谈柯特兹》中他如此谈论《协和广场》:“请留意气氛和倒影。我为什么要这样拍?出于本能。我想不出别的解释。是题材自身向我展现,我就得手了。”让我们看看柯特兹的《蒙德里安画室》,这张照片看似普通,却是摄影史上的名作。巧妙的垂直对称构图,将门外转角楼梯和门内物什紧密地结合在同一画面里。门框的直线、楼梯及扶手的斜线弧线,室内圆帽,形成美妙的几何透视。多重明暗光影对比,更显花的寂静。
柯特兹对现代摄影的影响既有纪实摄影的一面,更有超现实摄影的一面。他的街头摄影影响了布列松,他的战争摄影影响了卡帕,他的《变形人体》系列在布兰特、曼·雷的作品中都能找到痕迹。早在1917年,柯特兹拍摄了《水下泳者》,这不但开启了水下艺术摄影的先河(水下摄影则更早),影响了布列松等后辈摄影家的水下摄影实践,而且,按柯特兹本人的说法,他是最早使用变形手法的,比毕加索受非洲原始艺术影响所创造的变形艺术还要早。
柯特兹是最早实践夜间摄影的先驱,《闪电》即是代表作。但依照当时的技术,根本无法拍出这样迷人的闪电。同时布拉塞用一张《夜巴黎》震惊了世界,可怎么拍的,至今是个谜。摄影艺术的践行,有时只是时间问题;当所有条件都对了,瞬间即可创造奇迹。
最懂得柯特兹的作家也许是罗兰·巴特。巴特对摄影的首要认识是:照片并不存在,我们的直觉是,这个东西存在过;这意味着摄影的真实。而柯特兹给出的真实往往不露任何修饰的痕迹。罗兰·巴特在《明室》中引用了24张照片,其中最多的是柯特兹的早期经典作品。巴特说到那夯实的土路,灵性的神情,恐惧的眼神,以及埃内斯特“当时是个中学生,如今可能还活着……”(援引的照片分别是《小狗》《盲人音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