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尔比与丹妮埃尔藏身于这座车站之内。离家出走之后,她们经常深夜在曼彻斯特的大街上游荡,并卷入街头混混的纷争之中。
因为与母亲发生争执,小李从11岁开始频繁露宿街头,木制的长椅、废弃的建筑物、无主的车库、陌生人的家和公园的避难所,这些地方他都睡过。去哪儿都比回家好
小李(Lee)是一个害羞而温和的15岁少年,有着一双漂亮但警觉的眼睛,苍白的手臂满是污痕。小李从11岁开始频繁露宿街头,迄今为止,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离家出走的准确次数,可能是50次吧,也可能更多,他心中估量着。木制的长椅、废弃的建筑物、无主的车库、陌生人的家和公园的避难所,这些地方他都睡过。有的时候运气好,他能找到一个电话亭。小李盘坐在地上,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入臂弯,试图闭上眼睡一会儿。他从未想过要拿起话筒,因为“不想给任何人打电话,也没有人会接我的电话”。
小李是英国每年离家出走的10万个孩子中的一个。问起他离家出走的原因,他只会说自己跟妈妈吵架了,却不愿意谈及任何细节。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从自己家里逃出去,“我只想离开,去外面透透气”。他已经把自己锻炼得像一只水泥丛林里的狐狸,偷偷摸摸地前往人迹罕至的后街小巷、长长的运河堤岸,甚至会离开伯恩利。“只要你不停地走,警察就抓不到你”,他这样解释道。
有一次他进了医院,因为他被人殴打并扔进了公园的湖里。除去这些危险,小李觉得外面的街道比自己的家更温暖,“去哪儿都比回家好”。不可避免,他开始接触一些街头的小混混,通过轻微犯罪来弄钱,去换摇头丸或大麻等软性毒品。为此,小李进过几次收容所。同样,小李也不想待在那里,总是会想方设法逃走,只有实在找不到东西吃,或者天气太冷,他才会走进最近的派出所。有的时候,社工不得不去普勒斯顿,把他接回伯恩利。
小李觉得外面的街道比自己的家更温暖,“去哪儿都比回家好”。
海伦娜与家人四处寻找自己失踪的养女瑞秋。
海伦娜在大街上搜寻瑞秋的踪影。这个时候,瑞秋已经失踪了整整两天。直到小李搬去与自己的大哥西蒙同住,才结束了长达4年的不间断的离家出走。他非常疼爱自己的小侄子,也喜欢自己居住的新环境。英国儿童保护协会(TheChildren'sSociety)的专家希瑟·克劳奇(HeatherCrouch)介入了这一个案。在她的帮助下,小李回到了学校,并表示想进大学学习建筑。“现在没什么理由让我离家出走了”,他说,“我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她不仅仅是一个统计数据
海伦娜总是需要把家里的钥匙藏起来,以防养女瑞秋拿着它打开上锁的大门。每天晚上海伦娜都要把门锁上,以防瑞秋再一次离家出走,但渐渐地这一招不再管用,因为瑞秋开始从自己卧室的窗户爬出去。除此之外,在上下学途中,瑞秋也会制造麻烦,让出租车司机提前打开车门,有一次瑞秋就这样消失了两天。离家出走似乎已经成为瑞秋的生活习惯。简的养女也离家出走了。统计数据显示,离家出走的女孩比男孩更多,她们的身边通常会跟着一些为她们提供朗姆酒或香烟的男子,而回报就是性服务。
丹妮尔在她曾经常去的那家废弃工厂内。因为父母离异,丹妮尔曾离家出走80余次。每次瑞秋离家出走,海伦娜就会报警,然后把11岁的亲生女儿送到亲戚家,自己去街道上寻找瑞秋,搜寻所有曾经找到过瑞秋的地方。“我觉得她只是非常需要关爱。这是因为她多年以来一直被忽视而形成的行为模式,这种模式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她喜欢被寻找的感觉。”当被问及女儿瑞秋为何持续离家出走时,海伦娜这样回答道。海伦娜也曾经尝试过其他方法,比如不去找瑞秋,但瑞秋会对海伦娜说:“我想被找到,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待,直到你找到我。”
每次瑞秋被带回家的时候,不是喝醉了就是嗑药了。有一次瑞秋从学校的防火梯逃了出去。经过整整一天的寻找,午夜时分,海伦娜终于在离镇子1.5英里的紧急停车带上找到了瑞秋,当时她正与四个男人一起坐在一辆汽车中。我问海伦娜是否会觉得绝望。“我知道我可能在打一场永远赢不了的仗,但我选择了瑞秋,就是选择了她的全部,我希望能让瑞秋意识到有人是真的爱她的,她不仅仅是一个统计数据。”艾玛·肖是伯恩利当地的一名警官,她经常去废弃的建筑物附近寻找离家出走的孩子。丹妮尔的游乐场
14岁的丹妮尔经常在一座废弃的维多利亚时代的工厂里流连,而那里同样是瘾君子们的天堂。数不清的房间,地上满是碎玻璃和金属片,还有倒在地上的破旧设备,以及无数的伏特加酒瓶。这里就是丹妮尔的游乐场,“我们经常去那儿玩”,当被问及是否感到害怕,她回答道:“我没遇到过任何危险啊。”
2003年,兰开夏郡的警方与英国儿童保护协会联合开发了一个电脑程序,希望能帮助找回那些像小李、瑞秋和丹妮尔一样,持续离家出走的少年儿童。因为他们一旦离家就会试图藏匿自己的行踪,很难被找到。这个程序搜集到的数据非常惊人,在兰开夏郡每年有9千起失踪案件,其中半数以上的失踪人口是青少年,有300个孩子至少失踪了3次。有一个孩子在一年中共出走78次。而这些数据还只是建立在监护人主动报警的案件之上,因为有一些家长在孩子失踪后并没有报警,所以数据未被收录。2003年伯恩利有一名14岁的失踪少女被谋杀,但像丹妮尔这样的女孩子通常对危险视而不见。
离家出走的卡西姆被迫加入当地的一个黑帮组织,但他并不想这么做。据统计,这些离家出走的孩子,其年龄层次集中在13至15岁,最小的低至11岁。有些孩子是从收容所或寄养家庭出走的。他们有的是为了逃避伤害,但更多的则因此陷入更大的伤害或危险中。男孩通常会触犯法律,为了买烟或酒而小偷小摸。统计数据还显示,离家出走的女孩比男孩更多,她们的身边通常会跟着一些为她们提供朗姆酒或香烟的男子,而回报就是性服务,而且这些男子并不固定,她们一个晚上需要服务4到5个人。警方每次突袭行动都能发现这些女孩子裹着被单、蜷着身子,躲在楼梯底部或水槽下面。
每天早晨,艾玛·肖,伯恩利当地的一名警官,会在电脑系统中查询昨天晚上的记录,看看是否能辨认出那些孩子。她会在麦当劳里与那些女孩子见面,向她们传授自我保护的策略,因为2003年当地有一名14岁的失踪少女被谋杀。但这些女孩子通常对这些危险视而不见,还会召集自己的朋友一起离家出走,“她们并不把自己看作受害者并把这一切视为平常”,艾玛·肖说。苏珊13岁的时候离开了家,她被一群男人带走并被强迫与他们发生性关系。
在英国,每年至少有10万孩子离开自己的家或脱离监护,暴露于毒品、犯罪、性侵害等一系列问题之中。这个国家最脆弱的人群
虽然有一些孩子只是瞎咋呼,但更多的孩子确实缺乏应有的安全意识。如今的丹妮尔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稚气未脱,还梳着乖巧的马尾辫。她是艾玛·肖警官的成功案例,丹妮尔曾在一年之内出走60余次,如今她管艾玛·肖叫艾玛阿姨。每次她被找回来的时候,身上通常还穿着失踪前的衣服,但早已污秽不堪,回到家中的第一天会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吃东西上,直至把家里所有能吃的食物都吃掉,因为在离家出走期间经常要步行几英里去翻找薯片袋子或吃剩的三明治。
她的母亲莱斯利说:“你永远别想找到她,她每次会待在不同的地方,废弃的大楼、陌生人的家,还有被他们称为派对屋的地方。”这种派对通常是由成年人临时组织的,而警察通常会前往进行突击安全检查。丹妮尔说她记得有一次行动时,“屋前停了一辆警车,后门也停了一辆警车,街道上还有一辆箱式警车。都是为了我来的。”
丹妮尔抱着与自己有着一半血缘的弟弟坐在沙发上,说:“我已经把我的电话卡毁掉了。”艾玛·肖警官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迹象。很多女孩会像丹妮尔一样,将自己的电话号码留给陌生人,而且聊完天后会将电话号码传递给别人。有的时候丹妮尔会跟一个陌生人聊上一个半小时之久。当被问起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时,丹妮尔说:“我不想再被打扰了,我只想待在房间里,在自己的床上入睡。”
在英国,每年至少有10万个孩子离开自己的家或脱离监护,但有三分之二的监护人并没有选择报警。这些出走的儿童或青少年暴露于毒品、犯罪、性侵害等一系列问题之中。因为庇护所并不收留未成年人,他们不得不露宿街头,六分之一的人声称曾被迫与陌生人睡在一起。
从这些离家出走的少年儿童身上,能看出我们的国家和社会是如何对待这些最容易受到伤害并陷入危险和麻烦之中的人群。自2003年儿童保护协会和当地警方合作的程序投入使用后,儿童被报失踪的比率减少了百分之十五。在英国范围内,也有越来越多的警察局开发应用类似的管理系统。而儿童保护协会也持续致力于为这个国家最脆弱的人群提供帮助。从在全国范围内只有十张床位,到如今每年投入560万元,每年有1万8千名少年儿童因此受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