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情节与人物:由“盗”至“侠”的解构
按照结构主义学者普罗普的理论,精彩纷呈的各色人物形象不外乎七种,即坏人、施惠者、帮手、重要的人或物、派遣者和出发者、英雄或受害者以及假英雄。笔者认为,在影片《老炮儿》中的人物设置也符合这个原则。这七种人物形象分别对应着腐败官员、话匣子、“六爷”的众兄弟、晓波、“闷三儿”、“六爷”以及小飞的手下。结构主义的第一要义实际上是“解构”。论及影片故事情节的设置,倘若参照普罗普的叙事理论,即包括准备、纠纷、转移、对抗、归来、接受单元,这样也有利于我们去更好地解构《老炮儿》。
电影以“盗亦有道”展开,此谓准备单元,为六爷的言行举止提供了合理性依据。随即而来的则是一场城管与小贩的纠纷:“灯罩儿”是贫苦大众的典型代表却又是一个实在的老实人。全家的生活重担都压在他的肩上,迫于生计,他不得不走逃税路线,无照摆摊,但在面对城管的“严格执法”时,也不卑躬屈膝,而是用他拙劣的方式表示抗议,然而在强权的威慑之下,却没占得一丝优势。而就在此时,六爷现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义正言辞”的城管说得哑口无言,城管只好灰溜溜地离开。此之谓纠纷单元,通过小贩与城管的纠纷传达出了影片的中庸理念,一方面保护了“过命”的哥们,另一方面又给足了城管面子,让其将三轮车带走,兼顾了法理与情理,这也是六爷所一直坚守的信念—讲究。
核心情节—晓波与小飞之间的恩怨情仇,转变成了子债父偿的故事,可谓之转移单元,以此转移单元来转移观众关注的焦点,从而突出了影片的主要人物。另外,在主要故事情节的处理上,影片则注重突出人物关系之间的冲突,营造出剑拔弩张的氛围,并由此反映出当今的“隐形社会”—现代性的“江湖”,此之谓对抗单元。在影片的最后,“六爷”在马路上奔跑的画面,宣告了叱咤一时“六爷”的回归。“六爷”最后的结局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然而静湖之上,钢刀戎装,这也唤醒了观众的文化记忆:先秦墨家流传下来的“侠”精神绵绵不绝、生生不息。观众在观看过程中接受了六爷,接受单元的剧情使命也得以完成。
二、艺术技巧:方言、留白与象征的综合运用
一部影片的成功,必然离不开其多样化的艺术技巧,《老炮儿》就尤其注重了艺术技巧的应用—北京方言和留白、补白与象征手法的运用。
方言是人类地域性文化的一大显性特征,内在的是地域性格,即心理素质。《老炮儿》这部影片整体运用了北京方言,语言艺术独到,非常接地气,让人倍感亲切,同时又不乏趣味。比如“你嘛呢”、“瞧你们那揍性”、“一过儿”、“怎么茬儿”等地道的北京话更符合老北京人的形象特征,也体现了北京人果断、勇敢、雷厉风行的特点。方言的运用使整部影片更切合故事发生的背景,更加贴近生活、贴近大众。
无中生有,因为“有生于无”,无论是中国的传统音乐还是美术,“留白”都是一个重要的手法,因为观众的联想与自身经历的移情恰恰需要电影的主动“留白”。影片就在多处运用了留白,比如在影片的最后,镜头并未给出六爷倒下的画面,而是通过钢刀的落地声和小飞的眼泪,宣告了六爷生命的终止,也宣告了他所守的“规矩”的结束。在那个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而小飞的眼泪也似乎表明了一个纨绔少年被感化后向善的转变。再如,六爷临走前伸手看似要打小飞,实则是跟小飞握手,这不禁让观者心生敬佩,年轻人不懂事,没轻没重,作为长辈是应该理解的。这个补白细节就很是巧妙。
纵观首尾,《老炮儿》以“金钱”这条线索串起了整个故事情节,也用“钱”象征着人们的追求。最开始的“灯罩儿”给人家砸坏了灯罩,要赔钱;“闷三儿”也是因为偷钱进了监狱,如果不是六爷借钱救出了“闷三儿”,那六爷也就见不着晓波;晓波因为把小飞的车划了,要赔钱,如果不是钱,晓波也不会被绑架,晓波不被绑架,也就不会有六爷的奔波之路。用钱的事儿表现出了六爷的道义、仁义、地道。再如剧中的那只鸵鸟,它被关在笼子里,生活在本不应该生活的地方,这里便运用了象征手法,以鸵鸟为象征,暗喻着六爷的不得志,六爷与之惺惺相惜,到后来的“别让他们逮住”也是六爷内心深处的呼喊。六爷的道义、仁义、地道却没能安享晚年,这种强烈的反差,令观者唏嘘,同时也令观众眼前一亮:中国电影不再去更多地塑造高大全了,中国电影已经学会了反思与批判。
三、“阵痛”中转型:传统伦理亮相“新江湖”
《老炮儿》以生命与死亡的变奏表现出了六爷对于儿子的爱是传统的、默默无闻的,却又感人至深。从一开场,六爷对那只八哥的疼爱就可见一斑,他亲切地称之为“波儿”,这也是他儿子晓波的乳名,儿子不在家,六爷便每天与之为伴,将其看做儿子,以表对儿子的思念。再到后来,在与小飞的交涉过程中,六爷点名要让摔死鸟的人在场,无疑是对这只八哥的重视,这些都从侧面表现出了其无声的父爱。对于父爱这个主题表现得更加细致之处当数在得知儿子被绑架之后,六爷想尽一切办法去救出儿子。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尽了人情的冷暖:六爷放下了曾经尤其看中的面子,不仅走上了借钱的道路,而且也受尽了委屈和冷眼,在被甩了一耳光之后,无奈得隐忍,这种隐忍诚然源自于对儿子人身安全的担心。但在价值认同上,年轻人与老一辈之间的差异,折射出了传统与现代的文化价值冲突。
影片中六爷一直所坚守的“规矩”,或许在他那个年代是吃得开的,但是这种“规矩”毕竟与时代的大趋势格格不入,这也就注定了他的孤独。时代的“惰性”是地球重力的人文表现形式,这也是影片中父子冲突的来源之一;同时我们也看到,父子二人关系的不断好转,“话匣子”的作用很明显,她就像一渠活水,剧情的活水,影片的活水,没有她,晓波可能无法感触到父爱。而豪情则需要六爷的兄弟们来展现,虽然时隔多年,但是一封信便可将大家聚集起来,这一方面折射出六爷的号召力,但更多的体现了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谊,这一点在影片的最后一览无遗。归根结底,这份兄弟情义与六爷讲道义、讲规矩的为人处事方式是分不开的。在兼具父爱与豪情的六爷身上,我们看到了他在用真情教育着倔强的儿子,用看似玩世不恭却无比坚定的“老炮品格”反抗着时代与生活的重力。
六爷的父爱也好,六哥的友谊也好,实际上“老炮儿”身上体现出的是中国传统的乡村伦理;而以小飞为代表的恰恰是现代都市的风气,在影片中这里似乎是一个“新江湖”,六爷的闯入打破了这一潭水。在影片结尾则给出了观众满意的答案:中国“和”精神的胜利既是江湖革命的结局,也是时代的“弥合剂”。
总的来说,《老炮儿》是国产电影中的一道风景,它刻画了生活在老北京的真诚、仁义、地道的老一辈形象,具有着典型性。而我们知道,电影有着和历史学一样的文化使命,因此从这个意义上看,《老炮儿》是对中国电影的又一次创新。
(作者单位:西安外事学院文学院/责编:胡斌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