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书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人人书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人人书 > 杂志 > 跨越科古琴山

跨越科古琴山

时间:2024-10-30 03:07:01

文单冬冬图杨阳单冬冬

没有攻略,仅仅通过卫星地图,作者便孤身犯险,深入北天山西段支脉——科古琴山腹地。如作者所愿,他沿途欣赏到了古老的云杉林、洁净的高山草甸,也体验到了当地哈萨克人的热情和淳朴。但此次旅途却并非一帆风顺,因遭遇恶劣天气,他被困山谷,以至“弹尽粮绝”,在遭受孤寂和饥饿的双重折磨后,又奇迹般地获得探矿队伍的援助,但在最后的旅程中,他又意外遭遇了未知大型野兽……

当我第一次途经果子沟时,就被它周围的壮美景色所震撼,期望能与之亲密接触。但已被高速公路所贯通的果子沟,似乎少了几分原始,因此我渴望找到另一条连通伊犁盆地和赛里木湖的道路。

分隔伊犁盆地和赛里木湖的山脉名叫“科古琴山”,是北天山西段的一条支脉,它东接婆罗科努山,向西北延伸至哈萨克斯坦边境,并与阿拉套山相接。在卫星地图上,我看到一条长长的河流,从霍城县大西沟乡西侧一直上溯到雪山深处,相比穿越这条山脉的其他河流,这条河更长、更大,在地图上也更清晰。尤其重要的是,从距离其源头不远处向东翻越一座达坂,便可到达赛里木草原的最西端。

这条河名叫“切德克苏河”。我在网络上仅能查到它曾爆发冰凌性洪水,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信息。我想那里一定有粗犷的雪山、古老的云杉林、洁净的高山草场和过着传统游牧生活的哈萨克牧人……

然而,真的能从大西沟乡出发,经切德克苏河到达赛里木湖吗?我不能确定,于是我决定深入那里去瞧个究竟……

1赛里木湖→大西沟乡→Day1营地→Day2营地

机耕道再次在半山腰上戛然而止,本该通路的地方变成了断崖。不能绕行,我下到河谷,尝试了几次都未能顺利过河……

我搭上一辆面包车,向南穿越果子沟。时近6月,果子沟四周雄峻的群山层次分明,顶峰上覆盖着积雪;雪线之下的高山草场却绿意盎然,星星点点的牛羊散布其间;再往下,挺拔的云杉从山坡一直延伸到谷底,郁郁葱葱。

穿越果子沟后,几经辗转来到科古琴山南麓的大西沟乡,我买了面条、豆子、压缩饼干,外加5个馕后,就徒步向西,直到遇见切德克苏河。河水汹涌澎湃,轰隆隆地流向南方。其西岸是光秃秃的山坡,东岸则是一个多民族杂居的小村。

沿河东岸向北穿过村庄时,背着大包的我,引起了一个回族大叔的好奇。他本以为我是上山采药的,在知道我要从山里去赛里木湖后,很是惊讶地对我说:“山里的哈萨克人都很好客,肚子饿了,就找个帐篷,让他们给你饭吃,晚上就在他们的帐篷里睡觉……”

穿过村庄不多久,天至暮色,我在河边的一片小杨树林中扎营过夜。第二天,我沿着河岸的一条机耕道向着北方高耸的雪山前进。道路两边的田里,种着辣椒、西红柿和玉米等作物,地头还有排成一列的白杨树。

山势渐增,民房越来越少,几头牛在林荫下乘凉,全身碧绿的小蜥蜴趴伏在野杏树上,一动不动。这里和果子沟一样,山谷里长满了野杏树、野桃树、野樱桃李树、野山楂树、野苹果树……此时,野桃树上结着稚嫩的青果,野樱桃李树的枝头则开满洁白的花。

山里的旱獭很多,它们总是在洞口附近小心翼翼地咀嚼青草。每当我走近,这些胆小的胖家伙就会尖叫着躲进洞里,然后又从洞口探头张望。

机耕道顺着山势缓慢爬升,路况还算不错,不过偶尔会突然塌陷一段——那是被雨季的洪水所摧毁的。下午5点,机耕道在半山腰戛然而止,本该通路的地方变成了断崖。不能绕行,我只好下降到河谷,可尝试了几次,都未能顺利过河。考虑到这里的河水多由积雪融化而成,便决定等第二天一早河水变浅时再渡过。

回到山坡上,在一地势平缓处扎营。没有携带气炉,我就用3块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灶,捡了些干树枝生火做饭。这时,一个骑着马的哈萨克青年正好路过,看到我便翻身下马,饶有兴味地跟我攀谈起来。

果子沟高速公路两侧的群山上,郁郁葱葱的云杉林和青翠的高山草垫随意组合成一幅幅动人画卷,而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的阳光则增加了整个画面的层次感。“我看你还要等好长时间才能吃上饭呢,到我家喝奶茶去吧,我家离这儿很近,几分钟就到了。”他叫图别克,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我想到自己快有一年没喝到纯正的牧区奶茶,便欣然应邀。来到图别克家的帐篷,他的家人微笑着将我迎进帐房。

大家脱了鞋围坐在炕床上,老奶奶端上调好的奶茶,又拿出了些切成小块的馕和酸奶疙瘩,让大家享用。晒得干巴巴的酸奶疙瘩极其坚硬,要用力才能咬下一小块来,不过因为热量高,营养丰富,又便于携带,所以它在牧区很受欢迎。当老奶奶把一盘用羊肉、土豆、青椒和西红柿炒成的菜端上来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哈萨克人“请你喝奶茶”跟“请你吃饭”是一个意思。

对于我要从这里翻山前往赛里木湖的事,他们也同样表示惊讶,并且告诉我山里有狼、熊等野兽,很冷、很危险。我感激他们的提醒,却依旧对未来的独行路充满期待。

入夜,我谢绝了老奶奶让我留宿的好意,回到自己的帐篷中过夜。

2Day2营地→阿力马斯家

水煮羊肉拌面条味道很鲜美,让人回味无穷,大家直接用手抓着羊肉和面条吃,就连两岁的小娃娃也如此,只有我是个例外……

我从宁静的山谷中醒来时,河水依然湍急,但已然浅了许多。我前往图别克家告别时,他和他的爷爷都赶羊去了,只留了老奶奶一个人。享用完老奶奶给我的牛奶泡馕后,就与她辞别了。

回到营地收拾行装,顺利地渡河来到对岸。河谷这边的山腰上也有一条机耕道,我快速切上机耕道,回首俯瞰,连绵起伏的青山和散落其间的野果树、云杉树相映成趣。

拐过几个山弯,跨过一座木桥,就进入了高山峡谷地带。相比外面的宽广谷地,这里要阴冷许多,野果树不见了踪影,只有云杉树还能继续生长,不过,开满野花的草甸迎面扑来。

下午7点,我在路边遇见一个挖草药的哈萨克小伙子。他见到我也不惊奇,就主动跟上我的步伐,一路与我聊天。他叫阿力马斯,从伊犁职业技术学校毕业后,本想在城里做汽修,无奈没钱开店,就只好回到山里以挖草药为生。

一路闲聊,不久他就指着前方河谷分岔处的一顶油布帐篷说:“我家到了,来里面坐坐吧。”

帐篷外,阿力马斯的嫂子正煮着一大锅羊肉,她两岁的儿子在一旁呆呆地望着我。帐篷内除了阿力马斯的家人,还有两个采药的回族人。不一会儿,大嫂就给每个人都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在我们悠闲地喝着肉汤,享受着帐内火炉的温暖时,大嫂自己却在忙个不停,她还不到30岁,但繁重的家务却让她显得有些苍老,我除了感慨,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阿力马斯一家也是刚搬来此处,前一天刚宰了羊,大嫂便做了一顿哈萨克族特色菜“纳仁”招待大家,“纳仁”就是水煮羊肉拌面条,虽然做法简单,但味道却很鲜美,让人回味无穷。大家都直接用手抓着羊肉和面条吃,就连两岁的小娃娃也如此,只有我是个例外,大嫂怕我不适应,特意用碗单独盛了一份给我,还拿了双筷子。其实我内心更希望入乡随俗,只是不好拒绝大嫂的好意。

他们听说我要从这里翻山前往赛里木湖,都有些担心,只有阿力马斯的父亲见我坚持,就告诉我说,再往前走十几公里,有一处废弃了的矿区平房,可以过夜。阿力马斯的大哥则对我手机中的卫星地图很感兴趣,希望我能把地图传给他,这样他就可以用地图来寻找新的草场。他的想法确实很有创意,遗憾是他的手机无法安装这个地图软件。

吃完饭已是深夜。阿力马斯家的炕床容不下3个客人,两个回族人拿了4床棉被和一张大油布,将就着在树下席地而眠,而我乐得在自己的帐篷中入睡。

3阿力马斯家→矿区板房

第二天早晨,出门一看,群山已被浓雾笼罩,能见度很低。我想等雾散后再出发,但情况越来越糟,不久,天就开始下雨,寒风也不停地刮着……

在阿力马斯家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后,我与众人辞别,沿主河道继续向北前进。

接下来的山谷风貌更为原始,河流两岸,裸岩、云杉林、草甸、野花,展现出一幅美妙的画卷。随着海拔提升,云杉树渐少,取而代之的是更耐高寒气候的爬山松,它们扭曲着枝干,匍匐在山坡上。

上行一段陡坡之后,山谷变得豁然开朗:紫、蓝、黄、白等各色小花点缀的青翠草甸,宛如仙女摇曳的裙裾;阳光下的细小辫流,如流动的水晶,闪耀着五彩光芒;此刻,就连躺在地上啃食青草的旱獭也十分可爱、动人。我流连在这美如伊甸园的山谷,奔跑、呼喊,累了就一屁股坐在潮湿的草地上,仿佛置身天堂。

走过这片“天堂谷”,前行一个多小时后,就看见几间小板房坐落在河流一侧的小平台上。走近之后,发现这片板房共有5间,在一间没上锁的房屋里,有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面还有两床破败的棉被。

此刻天色尚早,考虑到自己所带装备不足以应对更高海拔的寒冷天气,以及山上可能存在大型野生动物,我便决定留在板房里过夜。这里没有木柴,只有矿工遗留下来的木条子,为了做晚餐,我勉强用一把药锄劈碎木条。在高海拔地区,生火不易,一锅豆子更是煮得千辛万苦。

夜里气温骤降,我穿着衣服,裹着睡袋,外加两床棉被,也没有丝毫暖意。第二天早晨,出门一看,群山已被浓雾笼罩,能见度很低。我想等雾散后再出发,但情况越来越糟,不久,天就开始下雨,寒风也不停地刮着。我没法冒着恶劣的天气前行,只好一整天都待在狭小的板房内,靠写日记和听郭德纲的相声来打发时间。

第三天,天气依旧恶劣,雾气盘桓不去,雨水落在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冰。到下午时,天还开始飘雪,又一天被浪费了,而压缩饼干和馕也在这一天被消耗殆尽,没有干柴生火,也没法煮面条和豆子,我只能躺在木板床上,忍受着寒冷、头痛与孤独。我甚至感到了一丝绝望,那种无法排遣的无助感牢牢地揪住了我,让我感到挫败、失落……

赛里木草原的最西端,这里雪山悠远,草场沉静,牛羊惬意、马匹悠然,似乎就是我们梦中遥想的诗歌和远方。

4矿区板房→3500米达坂→赛里木湖

我依稀看到二十多米远的小河对岸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它四肢粗壮,体格健硕……“熊?”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

第四天清晨醒来,屋檐下、山崖上都挂着许多长长的冰凌,每根青草都被裹上了厚厚的冰层,整个大地像天然的冰工厂。不过,天终于放晴了,明亮的天空没有一丝云朵,四周山峰的轮廓也都清晰可见。

我赶紧找来木头劈成碎片,放在阳光下晾晒,然后生火,费了很大工夫,才勉强煮开了一锅豆子,等不及熟透,我就将水和黄豆一并倒入保温壶,然后匆匆上路。

中午,我吃完豆子,却不知下一顿该怎么办。包里还有些无用的面条和豆子,却没有燃料来煮熟,让人沮丧。下午3点,我最后一次跨过已经很细的切德克苏河,转向东北方。

接下来,海拔开始大幅度提升,因为饥饿,我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一个小时后,我再次向东转道,开始翻越达坂。地图上原本和缓的山坡,在眼前却如此的陡峭,而且看不到顶。正常情况下,我也能应付,可是我饿着肚子,每走一步都感觉是在挣扎,而且走不了几分钟就要停下来休息。我一边后悔自己没多带干粮,一边鞭策自己:一步,再一步……爬上达坂就好了……祸不单行的是,天开始飘雪,虽然不大,却是危险的信号,我必须抓紧时间,决不能留在雪山上过夜。

在这片荒凉、阴冷,连草都难以生长的地带,我看到许多淡紫色的花朵从石缝里开出来。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纤巧的金黄色花蕊,姿态娇美而不失优雅。它们看上去那么娇弱,却又那么顽强,成了我的榜样。

也许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此时,我看到一支队伍从山坡上下来,我们都为彼此的偶遇而感到惊讶。这是一支由哈萨克族人和回族人组成的探矿队伍,我得到了他们的馈赠——一个大大的回族馍馍,对此我万分感激。

我欣喜地啃掉半个馍馍,觉得力气恢复了不少,便一鼓作气,登上了3518米的达坂。达坂背风的一侧,一堵约3米厚、五六米宽的雪墙吸引了我,我想探个究竟,却发现一片浓雾从山底涌上来,我不敢逗留,赶紧沿着山脊上依稀可辨的小径下降。不久之后,小径也消失在一片碎石坡中。在碎石坡中一阵狂奔,我终于逃离了浓雾,只是谷底依旧遥远。

下到谷底时,天已昏暗,我却精神十足,那半个馍馍使我像打了鸡血似的马不停蹄地一路奔驰。为了保持这股劲头,我休息了10分钟,吃掉剩下的半个馍馍,再度出发。

在昏暗的天色中,我依稀看到二十多米远的小河对岸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它四肢粗壮,体格健硕,只是它的头低埋在草地上,看不清楚。“熊?”这是我的第一个念头,我想看清它的模样,可又感到恐惧。

我停下脚步,从腰包里掏出口哨,并摸了摸大包侧袋里的辣椒水,盯着那个巨大的影子,看它对我什么反应。“也许,它看见到我就会立即跑开。”我正这么揣度,就看到它抬头望向我这边,这时我看到一个猪头的轮廓。如果是野猪的话,那也很危险。我不敢让它感到我注视的目光,只能假装看着旁边丛林中飞舞的小鸟。等我再回头时,那个家伙已经消失了,我既惊叹它的敏捷,又对自己有惊无险感到庆幸。

沿着河流继续下行,晚上9点半,终于来到了赛里木草原的最西端,在河边的草地上扎营,从云杉林中捡了些还算干燥的树枝生火做饭。在这寒冷的草原之夜,我终于吃上了一顿热食。

翌日清晨,天依然阴沉,甚至还下了一阵雪,想到这一天是端午节,我决定无论怎样都要到城里买粽子来慰劳自己。这里距离赛里木湖景区还有20多公里,我只想快点赶到那里,然后搭车去最近的霍城县。

平坦的草原上开满了各色野花,我无心流连,一路奔走,终于在下午7点半来到了赛里木湖景区,再次看见那幽静、浩渺的赛里木湖,我觉得它是多么美丽。对于新疆的湖光山色,我永远不会厌倦。

镶嵌在阿拉套山和科古琴山之间的赛里木湖,是塞外高原上一颗璀璨的明珠,它的美,遗世而独立,无论我们什么时候看见它,都会被它的幽静、浩渺所打动。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