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我:“为什么你的小说要叫‘青春疼痛’小说?难道你是要告诉我们,青春本身就是这样子的吗?”
不,青春本身当然不是这样子的,至少,不只是这样子的。
我来说说为什么我要写这种小说。
七七生活在一个北方城市,她有抑郁症,辍学在家已经有两年。春天的时候,她妈妈带她来看我。
“没办法了,”咖啡馆里,她妈妈哭着对我说,“动不动就寻死觅活。”一盒纸巾很快就被她妈妈抽了个精光。她则坐在那里安静地看一本杂志,看得津津有味。
一两天的时间,我已经感觉到了七七的与众不同。安静起来,可以好几个小时不说一句话;开心起来,硬要拖我跟她一起疯,我还没站起来呢,她自己先笑得倒在地板上了。
那是我非常难忘的笑容,是属于少女的、无所顾忌的、天塌了都一样要high到死的笑。我伸手拉她起来,她不肯,蹲在那里,脸埋在双膝里问我说:“饶雪漫,要是某天我死了,你会想念我吗?”
她的声音绝望极了,像一张薄薄的纸片,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飞出窗口不见了。我想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把她当成一个朋友,而不是读者的。
再知道七七的消息时,她已经又退学了。坦白说,我挺失望的,也懒得再问她原因,但她却喜气洋洋地告诉我,她恋爱了,而且她爱上的是一个比她足足大十五岁的老男人。
“这事你妈知道吗?”“绝不能让她知道。”她说,“除非你想我死。”“离开他吧。”我觉得我差不多是在求她了。 “不。”她很坚定地回答我,然后不再理我。
我知道她没有好结果。但我不知道,她真的会死。
那年冬天,零下二十摄氏度左右的天气,她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把自己从家里的阳台上轻飘飘地扔了出去。她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十七岁的她——死于抑郁症。
我提笔写七七的故事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有好一阵子了。书出版后,有女生告诉我,她捧着这本书哭了一整夜。因为她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和自己并不漫长的青春期,做着无休无止的对抗。
我是真的恨自己,为什么要等到七七走后,才敢真正直视她的痛苦、她的病症,才懂得她那深入骨髓的孤独呢?
我要写一些真实的东西,还原青春一些真实的面目,用我的小说帮他们去说一些他们认为“不能告诉大人的事情”,让他们知道,其实说出来,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我总觉得,青春期的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青春期的所有伤痛,随着年龄的增长,都会慢慢地痊愈。那个让你头疼不已的孩子,也许,他需要的就是你一个温暖的眼神,一双路过时可以顺便扶他一把的手。请相信,当他跨越了成长的障碍,他会变得比你、甚至比他自己想象中的都还要美好。
有时候,成长,真的不是一个人的事。我尽全力所做的,只是真实的表达,讲述一些真实的故事来贴近你的感受和疑惑。邀请那些经过我生命的孩子,和你一起坐下来,撕掉所有的面具,好好谈一谈我们的青春。
所以,谢谢亲爱的你们。是你们以及你们问我的那些事,让我更多地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青春万岁。
(秦风摘自《哲思》2013年第5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