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客人光顾我的小店。人们最多过来看看笼子里的动物,几乎没有人会买下它们。店面狭长局促,柜台后面根本站不下人,所以我通常只是坐在门后那张有虫蛀的破椅子上,一小时一小时地盯着那些青蛙、蜥蜴、蛇和昆虫看。
有一天,一个奇怪的女人走进店来。她身材瘦小,脸色灰白,好像受到惊吓的样子。她走近我,伸出的手臂白得那么不自然,身子却是抖得厉害。我怕她跌倒,赶紧上前用手扶了她一把。她始终保持着沉默,用手帕不停地擦着自己的嘴唇问道:“你这儿有鼹鼠吗?”
“鼹鼠?我没有鼹鼠。”我说。说实在的,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一只鼹鼠。她沉默而伤心地转身离去。
“等等!”我叫住她,“也许我能找到些鼹鼠。”话虽出口,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说。
她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抬起的双眼里充满了痛苦。这让我感觉很糟,因为我也许什么也帮不了她。
“我儿子病了,鼹鼠的血能够治病,”她轻声地说,“他只要喝上三滴鼹鼠的血就行。”我震惊了。我甚至能感到黑暗中有些邪恶的东西正在酝酿。
“我给您倒杯水吧。”我说。她呆呆地站着,即便她伸手抓过那杯水时,眼皮始终也没有抬起来过。她再次转身离去,瘦小脆弱的脊背佝偻着。虚弱轻微的脚步声在黑暗中渐渐远去。我从后面追上她。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我给你鼹鼠的血!”我大声说道。女人停下了脚步,伸出双手掩面而泣。真是不忍心看她这样。好吧,我将门轻轻地掩上,这样她就不会看见我。我用刀将自己的左手腕割开。伤口里流出的血慢慢地滴进了一个小玻璃瓶里。十滴血之后,瓶子底满了。我跑回店里,那个女人还在等着我。
“给你,这就是鼹鼠的血。”她用手指摩挲着透明的玻璃瓶。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
“不,不要。”我说。她低着头,将钱扔在了柜台上,没有说一个字就转身离开。
平静无澜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天早上,小店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那个瘦小苍白的女人走了进来,还没等我招呼她,她已经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我。
“他能走路了!”女人呜咽着,“他能走路了!”她想给我钱;她那个黑色的大袋子里装满了各种各样她想要带给我的礼物。我能感到她又重新鼓起了生活的勇气。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一个奇怪的男人走进了小店。他身材高大,却是骨瘦如柴,仿佛刚刚受到惊吓的样子。“你有……鼹鼠的血吗?”他问,锋利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刺穿。我被他吓着了,连忙说:“没有,我们这儿从来不卖鼹鼠。”
“不,你有!就三滴……我妻子就要死了。求求你了!”他使劲抓着我的胳膊。
我的血慢慢地从伤口里滴落。男人拿着那个小瓶离开时,朝柜台上扔了一小卷纸币。
第二天早上,一群奇怪的人吵吵嚷嚷地在小店的门口等我。他们的手里都紧紧地握着一个玻璃瓶子。
“鼹鼠的血!鼹鼠的血!”
他们大声喊着,相互推搡着。每个人家里都有一个病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刀。
(毕海鹰摘自《上海文学》2012年第12期 图/李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