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山坡上,报春花正次第开放。查玛采撷枯草中的报春花,身子一起一伏。她偶尔左右看看,阳光照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闪闪发光。
我喜欢她却不敢接近,远远地望着她。那头牛犊却形影不离地跟着她。它去年冬天刚刚出生,查玛用心呵护,它长大后便形影不离地跟着她了。
我若是那头牛犊多好,能够得到她轻轻地抚摩……查玛一定不怎么喜欢我。谁会喜欢衣衫褴褛、瘦若干柴的邻家17岁男孩呢?那时我们刚刚迁
徙至此。我只有在需要牛奶时才去查玛家。那家的女主人和蔼可亲,她给我装了满满的两瓶牛奶之后,又给了我一些牛初乳。在一旁蹬着缝纫机忙碌的查玛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我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满是查玛的微笑。我暗暗想,我一定要想尽方法博得查玛的欢心。查玛喜欢花。那次她赶牛犊时,我捧着一大束报春花出现在她眼前。
“你好!”我把花束递给她。或许是因为那捧花,她眼中含笑,与我握手。
“跟我一起赶牛犊吧。”她说。我们从山坡的一边开始赶。还没有长出犄角的公牛犊轻轻顶了我一下,或许是在保护自己的主人。我先是一惊,之后又想如果能化险为夷,这头牛犊定会成为我和查玛聊不完的话题。我从怀里掏出烙饼,撕了一些喂它。它像是在吃嫩草,嚼着烙饼。
“咯咯咯……”查玛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想她并不反对我这样做。
“你……有空吗?”我鼓起勇气问道,“我们去河边吧。”
我们来到河边。之前,我用书本粗糙的纸张做了一条船。
“我们赛船吧!看谁能拿第一!”看来查玛非常喜欢这游戏。
“好啊!”当我的船要超过查玛的船时,公牛犊跑过来顶了我一下,真不知道它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我险些掉进河里,一只靴子湿透了。
“哈哈哈!”查玛嘲笑我。
之后我们常常见面。我相信查玛一定会成为我的恋人。我是多么想搂住她,轻吻她,只是这头牛犊一点都不懂得谦让,不让我碰她。我得想办法对付它。夏天来了。6月末,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他带了一只旱獭来。旱獭肉用野葱熏香后真是美味。我背着家人弄了一块肉去找查玛。
“给!你吃旱獭肉吗?”她用洁白的牙齿将肉吃了个精光,可惜肉就只有这么一点。
为了博得她的欢心,我背着哥哥的猎枪上了山。我看到一只旱獭在洞口附近悠闲地吃草。
“哞,哞……”是这头牛犊坏了我的好事,想必它又找我要东西吃。
我非常生气,此时旱獭又一次探出头,被牛犊吓回洞内。我疯掉了,把瞄准猎物的枪口对准了那头牛犊。牛犊踉跄了几下,腿上流出了鲜血。此时我后悔莫及,向牛犊走过去。牛犊流着殷红的血跑远了。我终于有了收获,打算为查玛做一顿美美的野餐。去她家,她不在。我立刻变得焦躁不安。
“查玛呢?”我问道。
“去苏木(镇)里了,有个小伙子带她去的,据说是她的男友……”那家的女主人给我盛了一碗酸奶。我喝完酸奶准备回家时,公牛犊横在了门口,它腿上的血已凝固。
“哞,哞……”
为什么要伤害这无辜的小东西呢?或许查玛预感到了我的狠心,才弃我而去吧。至今我都觉得在那次决斗中,两头公牛犊,一头腿上受了伤,另一个的伤则深深烙在心里,挥之不去。我从我的衣带上撕下一条布,为公牛犊包扎。走出她的家门,我心痛至极,是分离的子弹打伤了我。
公牛犊腿上的伤或许不久就会痊愈,可填满我内心的感伤呢,何时痊愈?
哦,我公牛犊般鲁莽单纯的17岁哟!
(吕轻候摘自《读者·原创版》2013年第6期 图/宋德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