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书

杂志

保存到桌面 | 繁体人人书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人人书 > 杂志 > 中国人的咖啡流行史

中国人的咖啡流行史

时间:2024-10-22 05:51:49

如果看到现今中国街头遍布的咖啡馆,民国的文学大师可能会相当诧异:在他们的世界,虽有咖啡馆,但并没有什么喝咖啡的经验,也没有留下谈如何喝咖啡的美文,他们习惯的还是喝茶。

似乎没有多少人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喝咖啡的——但咖啡在中国的流行,与咖啡本身好不好喝,还真是没什么关系的。

外国人带来了咖啡树,也带来咖啡馆

人类饮用咖啡已近千年,不过咖啡真正传到中国,还是在19世纪。1884年,一位叫劳伦斯的英国曼彻斯特茶商,穿越中法海军的隆隆炮火,来到了中国的宝岛台湾。他发现,台湾的气候类似盛产咖啡的加勒比海岸,于是动起了开垦咖啡园的念头。

他从菲律宾马尼拉运来了100多株咖啡树,开始在台湾种植,揭开了咖啡在中国发展的序幕。

至于中国大陆,最早的咖啡种植始于云南。1904年,法国天主教传教士田德能受命前往大理宾川县传教。他酷爱喝咖啡,于是他的行李中,便有他经过越南时购买的咖啡豆和咖啡树苗——大约100年前,法国人已经在越南和老挝种上了咖啡。他来到宾川县的朱苦拉村,建起了教堂,并在教堂的边上种下了一片咖啡林,也就是保存至今的、堪称中国咖啡的“活化石”的朱苦拉村咖啡林。起初,这里产的咖啡只供教士饮用,但慢慢的,当地的村民也跟着神父一起喝上了咖啡。经过百年时光,在朱苦拉村,喝咖啡早已经成了当地少数民族群众的生活习惯。

1905年,另一个法国人则在云南最早的通商口岸蒙自开办了“滇越铁路酒吧间”。这其实是一间咖啡馆,那为什么取名酒吧间?原来,这是法国特色的咖啡馆,不仅出售咖啡,还出售酒精饮料,是咖啡馆与小酒馆的混合产物,也是欧洲咖啡馆的主流模式。酒吧间一建好,就吸引了到此修建滇越铁路的法国人和其他外国人光顾。当地百姓对此十分不解:“真奇怪!老洋咪(过去蒙自人对老外的俗称)不喝茶,而是喝一种苦得像中药一样的东西。”不过,蒙自的外国人越来越多,他们也就见怪不怪了。蒙自本地的士绅开始与外国人打交道,到洋人府上做客,没茶喝,只能喝咖啡,喝多了,也就上瘾了。

去咖啡馆,还真不是为了喝咖啡

上海的咖啡馆,则要来得更早一些。上海早期的咖啡馆,都由外国人经营,是特别为19世纪中期那些满怀乡愁的水手而设的。顺理成章的,咖啡馆的第一批常客,就是那些专门做水手生意的妓女。在这以后,才开始吸引那些尝试仿效西方生活方式的中国人。到了1909年,咖啡店开始被视为聚会的地点,在上海的旅游指南中出现。

它们大多数都是法式咖啡店,附属于餐馆,兼售各式的食物与饮料。入口处铺设着地毯,留声机播放着流行的西方音乐,桌上摆放着从外国进口的花瓶和烟灰缸——当时的咖啡馆,基本可以看作是西方生活方式的展览馆。

这时,咖啡馆的女招待也取代了原本占据在这里的妓女。当时长沙新闻人严怪愚就在新闻中曾写道:“许多人去咖啡店,不一定喝咖啡,而是吃女侍者”。上世纪30年代,长沙的咖啡馆接连冒出来,南门的咖啡馆“青春宴饮社”的女招待,堪称集长沙之大成。长沙的男人们打着喝咖啡的名头来到这里,点这里著名的女招待叶红,看她拿着口琴,吹一曲《桃花江》。或者点女招待银真,听她唱一折《苏三起解》。

后来更是有了女招待“选美”,即选举“咖啡皇后”。这是当地一大盛事,来自各大咖啡馆的女招待都有自己的粉丝团,竞争异常激烈。美女招待为咖啡店带来生意,同时,也有人挖墙脚。当美女招待当选或入围“咖啡皇后”并引人关注后,身价不同,自然会从这家咖啡店跳槽到另一家。最出名的长沙女招待,要数后来成为电影明星的胡萍。成名之前,她就曾在长沙最早的咖啡馆“远东咖啡店”充当女招待。

1936年长沙报纸报道说:“现充任上海明星影片公司基本演员之胡萍,轰动一时之摩登女郎也,曾充该店侍女,故当时一般纨绔子弟,趋之若鹜……盖有‘醉翁之意不在酒’作用存焉,旋受舆论之攻击,遂离湘赴沪,献声色于银幕矣。”后来,田汉回到长沙,也时常要去远东咖啡店小坐。他对咖啡馆的印象是,“那儿的女招待似乎都有些自负,仿佛每一位的将来,都有成为电影明星的希望。”

咖啡店的女招待,也成为了文人们喜欢的题材。在田汉的《咖啡店之一夜》里,女主角白秋英跑到上海寻找青梅竹马的恋人,为维持生计而当起女侍。到了最后,她久候的情人终于现身咖啡店,但却同时带来了他的未婚妻。白秋英痛骂对方薄情寡义,将他给的钞票付之一炬。这个发生在咖啡馆的故事,虽然有些老套,但已经有了些妇女解放的意味了。

在上海,咖啡馆成为了一股文化热潮

上世纪20年代,上海的咖啡店主要集中在法租界及虹口(日租界)这两个地区。在法租界的霞飞路、静安寺路还有陕西北路上,大多数都是法式咖啡店,也有些是俄国人经营的,它们规模大,档次高,吸引的是来自上流社会的达官贵人。

至于虹口区的咖啡馆,遍布在北四川路,大多由知识分子经营,就要朴素一些,消费也更便宜,吸引的是那些文艺界人士。1928年,《申报》刊登了一篇短文,向读者介绍了位于虹口区北四川路一家名为“上海咖啡”的咖啡店。作者在店内遇到了许多文艺界名人,当中包括鲁迅、郁达夫、龚冰卢、孟超和叶灵凤;他们在店内不是高谈各自的主张,就是默默沉思。短文的作者慎之沉醉于这种气氛里,并认定这里就是他心目中的“理想的乐园”。

不过,这篇介绍咖啡馆的短文,却引发了一场论战。郁达夫发表了《革命广告》,否认他与“上海咖啡”有任何关系。鲁迅也很快加入进来,在《革命的咖啡馆》一文中,他表示自己从没有到过这类咖啡店。他反感的是,咖啡馆里那些只知空谈的“文豪”和“年青貌美、齿白唇红”的女招待,他根本不愿意在革命的咖啡馆里做“装点”。

不过,反对归反对,咖啡馆还是要去的。对于左翼知识分子而言,由于国民政府较少留意日租界里开设的咖啡馆,这里实在是个聚会的好场所。在《革命的咖啡馆》成文后一年,鲁迅还是去了离他当时上海的住所很近的公啡咖啡馆。公啡坐落于当时上海北四川路有轨电车终点站附近,内山书店的对面。1930年2月16日“左联”第一次筹备会在公啡咖啡馆二楼召开。会议决定成立一个革命的文学团体“左联”。鲁迅多次主持了“左联”的筹备会。所以他也成为了公啡的常客。但他从不喝咖啡,通常都自备中国茶。

鲁迅对咖啡的看法,基本是负面的。他常常说:“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工夫都用在工作上的。”他认为,喝茶是为了消除疲劳,能更好地工作。而咖啡,完完全全是享乐,把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高谈阔论上。

但正是因为有咖啡馆这个共同空间,文化热潮才得以萌发。1928年,《申报》出现了一个新专栏“咖啡座”,编辑明确表示,这个专栏就如现实中的咖啡座,人们可以在里头自由地就任何议题交换意见。

事实上,对鲁迅而言,咖啡馆也是不可或缺的社交场所。当时的文学青年要见到鲁迅,必经路线就包括了公啡。1934年,萧军、萧红带着小说手稿从东北辗转来到上海,先到内山书店见鲁迅,再由鲁迅带去公啡聊天。

新中国成立后,咖啡连同咖啡馆,又慢慢消失在大众的视野里了。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在上海,商业部门为了“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在少量店面供应咖啡和简单西餐,所在地段大多是过去的租界,毕竟那里的居民从小就有喝咖啡的习惯。

位于南京东路的中央商场也有咖啡喝。有上海人回忆说,当时中央商场喝咖啡,坐的是八仙桌、长板凳,墙上贴着革命标语。咖啡是用烧水的铝壶煮的,倒在玻璃杯里,加一小勺白砂糖,用毛竹筷子搅拌,一杯一角一分。

另外还有面包吐司,不过比较贵。更多的人是到边上排队买鲜肉大包,吃油墩子。

在北京,西单商场的货架上也摆着三四元钱一罐的上海咖啡。不过,对于普通老百姓,这实在是天价。一些涉外酒店也有自己的咖啡厅,但那是需要外汇券付账的。

直到上世纪80年代,中国才从电视里又一次认识了咖啡。“味道好极了!”这句雀巢咖啡的广告语相信很多人今天都是记忆犹新。这个广告的魅力在于,对于没喝过咖啡的人来说,加入奶精伴侣调和的速溶咖啡,是又香又甜的饮品。而对于喝过咖啡的人来说,他们绝大多数并不习惯咖啡的苦味,所以也就乐于接受咖啡变得如此香甜。雀巢速溶咖啡的成功,让其变成了一个“逼格”的象征。那时候,装着“雀巢”的玻璃瓶子,即便是喝空了,也常被放在玻璃柜子里当摆设,或者要被拿到办公室当喝水的杯子。

但这也让大多数中国人对咖啡产生了错误的印象:咖啡就是“雀巢”,咖啡就是“苦”的,咖啡就应该和“伴侣”混合。所以1999年星巴克进入中国,当很多人喝到了第一杯星巴克咖啡时,第一反应就是,咖啡竟然也可以有这么多种花样的喝法。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