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鹏辉
秋天漸渐远去的时候,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巴丹吉林大漠深处的信。信里装着一截大漠里生长的骆驼刺,信的署名是:云。我的眼睛顿时模糊起来,以后无数个日日夜夜,云的影子时常出现在我的眼前。
云是我穿上军装后在大西北认识的一个女孩,我们的相识纯属巧合。一次,我在部队执行重要的押送任务时,装载军事物资的火车突然在一个火车站停了下来。当时,火车在货站还没有停稳,就见三个彪形大汉冲进车厢抢军用物资。我和三个歹徒展开殊死搏斗,后来身负重伤,住进原兰州军区总医院。我的病友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云便是他的女儿。
当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不醒,脸上被歹徒用敲碎的半截酒瓶划开了一道深深的伤痕,右耳被割开三分之二之多,生命危在旦夕。在我昏迷的日子里,每天都要输血或插氧气管,头上伤口的疼痛无法用语言形容。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发现云已把我带血迹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她告诉我,她是一名护士。当时我并没在意,只是觉得她很特别。
当我的疼痛缓解时,她又拿来报纸,还跑到书店买书给我读。令我记忆犹新的是她送我的《读者》杂志。这本杂志伴随我度过住院的日日夜夜。每当我头痛的时候,我就会细读这本杂志,尤其是每期杂志的“卷首语”,总会让我感受到一种神奇的力量,仿佛一束明亮的光照着我,那一刻,疼痛竟会慢慢消失。现在回想起来,我真心地感谢云带给我的这段刻骨铭心的阅读经历。
后来我才知道,她其实不是医院的护士。云告诉我,她的父亲曾是一名军人,在大西北某基地一干就是四十多年。她说她热爱军人,不仅仅因为父亲是一名军人,还因为她知道军人付出了很多……在医院住院的日子里,她那秀发上的红绸带,时时伴我左右,发出柔和、温暖的红光,渗入我灵魂的暗房。
半年后,我奇迹般地恢复了。记得那天要出院时,云邀请我照张相做个留念,我欣然答应。
拍照回来的路上,细雨绵绵。我们默默地走着,不知不觉到了医院门口。她转过头望着我,并从自己包里取出一套医疗用品,也是用一根红绸带系好,当作礼物送给我。我看见她红红的眼睛满是泪水,她只对我说了一句:“你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也去当兵。”说完,那秀发上的红绸带和她一起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又过了半年,她真的走进军营,而且是在她父亲曾经当兵的大漠里服役。不过,她来信告诉我,她长长的秀发已被剪成短发,秀发上的红绸带也不再系了。
我想她一定英姿飒爽,她的那份真诚和美好会如红绸带一样永远鲜艳……
(楚思摘自微信公众号“星河Liter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