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需要一头拉磨的驴,父亲去马市逛了一天,最后却买回来一头老迈的驴。母亲埋怨父亲糟践了血汗钱。父亲说,卖驴的那个人领着一个和咱孩子差不多大的男孩,孩子舍不得这头驴,一个劲儿摩挲着驴头,哀求爸爸不要卖。我看他们那副可怜样,一定是家里遭了难或是谁生了病,不得不卖。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母亲不解,你也没问,怎么就知道人家里有人生病?父亲回答,我闻出来的。他把驴缰绳拿给母亲闻,一股淡淡的中药味,说明主人家经常熬中药,父亲以此判断那家人生了病。
只要心怀善念,你可以通过任何方式感知别人的苦楚。
一个冬天,英国作家查尔斯·兰姆急急忙忙地走在街上,不小心滑了一下,摔了个仰面朝天。他赶紧爬起来,生怕被人发现。可是抬头一看,一个扫烟囱的小孩正冲着他笑。
“小孩站在那儿,用黑黑的指头向我指指点点,让大伙儿瞧,特别是让一个贫穷妇人看(那大概是他妈妈)。在小孩看来,这件事太可笑,太有趣,笑得他眼泪都从那红红的眼角流了出来。小孩的眼睛是因为平时常哭,再加上烟熏火燎,才变得那样红。然而,在万般凄苦之中,他的眼睛还是闪耀出一丝得之不易的快活光芒……”那一刻,兰姆想:一个扫烟囱小孩的嬉笑里丝毫不含恶意,只要一个上流君子的体面能够容忍,我情愿站在那里,做他的嘲笑对象,一直站到深夜。
兰姆这份诚恳的心意毋庸置疑,在那个凛冽的冬天,能感受到他身上飘荡着春风。
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社会,有一句极为出名的流行语——“我的朋友胡适之”。当时,“上至总统、主席,下至企台、司厨、贩夫、走卒、担菜、卖浆一一行列之中都有胡适之的朋友”。作为一个学者,他身处“文人相轻”的环境,却能以自己巨大的人格魅力凝聚起一大批知识分子,做出了许多开创性的工作。
胡适以无上的智慧洞悉了人间的光明和黑暗,悟透了人生道路的平坦和困顿,修炼出用自己的胸襟去包容世人,包容宇宙般的度人济世情怀,获得了社会各方面的高度赞誉。正是靠着这种博大心胸和乐观豁达的精神,胡适得以从容地周转于当时严酷的政治与社会环境,并以自己的地位和努力为众多文化界人士的生存创造了有利的条件。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向很多朋友或学子提供过无私的帮助。胡适自己也说:“我一半属父母,一半属朋友。”
在陈之藩看来,胡适的气场一定像和煦的春风。“并不是我偏爱他,没有人不爱春风的,没有人在春风中不陶醉的。因为有春风,才有绿杨的摇曳;有春风,才有燕子的回翔。有春风,大地才有诗;有春风,人生才有梦。春风就这样轻轻的来,又轻轻的去了。”这是陈之藩在胡适逝世时写的悼念诗。
一个人的人格魅力大抵如此。英国女作家安吉拉·卡特写过一个童话:一个冷得直哆嗦的老妇人,问不死的太阳,为什么她总也暖和不起来,就算一件套一件地穿了三件裘皮大衣也还是觉得冷。不死的太阳告诉她——“你施舍两件给穷人,这样良心就会安稳,就会觉得暖和了。”
觉得冷是因为只给躯壳披了衣服,良心被晾在了一边,自然心就凉了。因为,你的身上没有飘荡着春风。
你若行善,不必在意身处何地何时。只要你身上飘荡着春风,温暖便会从你那里蔓延,慢慢铺满整个尘世。
责任编辑:陈晓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