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海为火了。2018年4月4日,外卖小哥雷海为在《中国诗词大会》第三季总决赛中夺魁,与他最后决战的是曾获《中国诗词大会》第二季亚军的《诗刊》编辑彭敏。董卿为雷海为点赞:“祝贺你,雷海为!你不仅战胜了所有对手,更战胜了自己,战胜了生活。”
诗词有路勤为径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父亲在大厅里摇头晃脑背着这首诗时,七岁的雷海为跳到父亲身边,用力扯着父亲的衣角:“爸爸,放风筝……”父亲大笑:“外面下雨呢,我们先进入放风筝的场景,好不好呀?”至今,雷海为清楚地记得父亲背诵清代高鼎《村居》时的情景。
1981年,雷海为出生在湖南邵阳洞口县一个普通家庭。父亲是“文艺青年”,经常喜欢摇头晃脑地吟诗作对。雷海为觉得父亲像个“傻瓜”,不过父亲经常告诉他,古诗词在生活中并不实用,但对人的心灵成长大有裨益。可以在古诗词里与古人对话,与古人同游祖国大好河山,诗中自有黄金屋,诗中自有颜如玉。雷海为年少,并不太懂父亲的话。
雷海为小时候,父亲在家里四处张贴古诗词,甚至厨房都是。“那时候太小,不懂得诗词的含义,但读起来朗朗上口,非常喜欢。”很多时候,父亲一边带他玩,一边读诗。哪怕雷海为手里正玩着玩具,只要听上几遍,就能在心里默默记住。
有一次,雷海为跟随父亲外出逛街,不小心摔了一跤,额头上磕出个鸡蛋大的包,疼得呲牙咧嘴,父亲心疼得正要扶起他时,他却非常大度地掸掸身上的衣服说:“汗滴禾下土。”父亲每当说起这段往事都会竖起拇指大笑,而雷海为则觉得自己对古诗词的热爱从摔跤开始的。
年少时的雷海为对自己是有期待的,他希望忙时工作,闲时背古诗词,生活安稳有序。可惜事与愿违,雷海为只考了上中专。2001年,他中专毕业后开始外出打工,最先去深圳一家小工厂做电工,然后到上海做磁悬浮列车工地工人、洗车场洗车工、餐厅里服务员……
生活劳碌,四处奔波,雷海为“诗情画意闯江湖,豪情万丈”的诗意人生突然不见了。打工太忙,偶得空闲聚餐,玩手机,斗地主,但久而久之,雷海为就觉得特别乏味,压抑无聊。有一年春节前,雷海为特别想家,就打电话给父亲诉说衷肠。父亲说:“孩子呀,累了,就读读古诗词,就没有那么累了。”
雷海为听从了父亲的劝告,又开始背诵古诗词。尤其是豪放派的诗词,他觉得这些诗词中有鼓舞人心的力量,可以从中汲取许多养分。“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雷海为的心慢慢安静下来。辗转江湖,一路漂泊,一路为生活奋斗,虽然没有李白的才干,却应有诗人般的激情与豁达。雷海为经常这样激励自己。
寻找精神粮食
2004年,雷海为完全进入诗意生活。那时候看电视剧《侠客行》,“剧里有李白的《侠客行》,我一直有一个武侠梦,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但电视剧里并没有完整的诗词,看完电视剧之后诗心大发,便四处去找。最后在一家书店找到《侠客行》全诗,爱不释手。但看看书后面的标价,雷海为犹豫了,一本书二十多块,一整天的生活费,实在舍不得。后来,他默默在书店里当场背了下来。
当天晚上回去,雷海为特别开心,想起年少时父亲曾跟他说过的那番话。后来,雷海为的业余爱好变成“没事就背诗”。为了省下买书的钱,每次到书店背完回来之后就在笔记本上默写一遍。若忘记了,他又抽空再去书店翻阅,背诵。乐此不彼,周而复始,他能背诵的诗词近千首。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对于杭州,雷海为有着别样的情感。从小就耳熟能详众多描写杭州的古诗,令雷海为心里特别向往。于是,他2008年就到了杭州工作。
2011年,雷海为成为外卖快递员,一直至今。因为每天背诵古诗词,学习写诗,他在同事们当中像一枝奇葩,与这世界格格不入。有同事曾问他:“念这个有什么用?既不能赚钱,更不能升职加薪。”雷海为告诉同事,这个累了能安神放松自己,不信你试试。结果同事试了一次后,直骂雷海为神经病:“看了半天也没看懂,没事你就找些正经事干干。”
雷海为坦言,自己与同事朋友都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背诗不像众多流行音乐娱乐方式那样能直接带来快感。”失落之余,雷海为偶尔会打电话给父亲聊聊诗词,说说生活,整个人就会完全放松下来,忘记不快。更多的时候,雷海为会在古诗词里寻找自己的精神粮食。
2016年,《中国诗词大会》大赛节目开始红遍全国,雷海为跃跃欲试。2017年,雷海为报名第二季的《中国诗词大会》,可惜高手如云,他最终没能突围而出。雷海为意识到自己底子的确不够厚,于是决定“恶补”功课。
《唐诗三百首》《宋词精选》等袖珍版本诗词都随身携带,一有空闲站着看,坐着看,等餐的时候看,候车的时候看,甚至等红绿灯的时候也看。午饭后的时间有两个小时,充足些,就了解古诗词的写作背景,看注解,鉴赏。最后再背诵一两首诗。送外卖是件苦差,风里来雨里去,但雷海为却感觉非常幸福,生活有古诗词不寂寞,沉醉其中,乐而忘返。
身怀绝技的扫地僧
《中国诗词大会》节目主持人董卿曾说过:“你在读书上花的任何时间,都会在某一个时刻给你回报。”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背古诗词,雷海为的确得到了相应的回报。雷海为报名参加第三季《中国诗词大会》顺利入选,一路过关斩将,顺利进入总决赛,直到最后获得冠军。
评委郦波认为雷海为获胜的宝典是“笃定”。对于雷海为来说,这份淡定从容是长期学习古诗词的功劳。“内心的爱好诉求得到释放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无关紧要。”在第九场比赛最后攻擂时,他一开始并未领先,却没有急着要去跟对手拼速度,在后面几题中果断抢答,最终拿下擂主。
雷海为的最强对手彭敏多次参加诗词大会、成语大会、汉字听写大会等,并拿下过上季的诗词大会亚军,是个超强实力的选手。但彭敏却最佩服雷海为,称他像金庸小说《天龙八步》中的扫地僧,看上去默默无闻,却身怀绝技。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没人会发现扫地僧身怀绝技,然而他自练他的武功,自扫他的落叶,始终宠辱不惊,悠然自得。
评委才画了一个屋檐一个窗户,雷海为就按了铃说出了这个是李商隐《夜雨寄北》中的两句:“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评委诧异地说:“我就画了个窗户画了个屋檐,你怎么知道是这首诗?”雷海为回答说:“因为你窗户画在了西边。”此语一出,评委为雷海为超强的逻辑思维与分析能力所折服:“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原来是这个细节。”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这是雷海为的获奖感言。
雷海为认为他收获的”金”比黄金更值钱:学会古人乐观豁达的性格和积极向上的心态,学习他们不管遇到何种困难,陷于何种困境,都始终相信生活的美好。
雷海为觉得不管是谁,从事何等职业,在何等阶级都能成为一个有闲的人。这种闲就是抛弃功名利禄,利用业余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坚持用“闲”去发展自己的智慧和才能。
一战成名后的雷海为,生活上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依旧住在每个床位七百元的出租屋里,每天早上8点准时起床,烧好早饭和中饭。10点多到下午2点多,他在外面奔波接单。快到3点他回来吃中饭,顺便给电动车换个电瓶。下午若有时间会读读《汉语语音史》。
其实,雷海为还有一个业余爱好:参加杭州朋友圈里的线下汉服传统文化活动。雷海为现在舍得花一些钱在汉服的购置上,他穿汉服吹箫的照片,被朋友戏称为文人雅士的范儿。
亲朋好友都觉得雷海为应在诗词方面发展自己的事业,起码可以改行做语文老师。雷海为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建议:“普通话很普通,一个优秀的语文老师需要的不仅仅是诗词知识的储备,而是良好的综合素质。”
雷海为也认为做外卖小哥并非长久之计,假以时日,条件成熟,他希望能回到故乡自己创业。不管将来有什么样的发展,背诵诗词,学习传统文化仍是他有闲时要继续发展的智慧与才能。相信“扫地僧”的绝技会越来越多。
责任编辑:耿艳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