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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巴的战火

时间:2024-11-07 07:27:56

一切努力也没能阻止得了朱巴的战火,中国步兵们也随即迎来了自己维和任务中最为惊险的时光。7月8日的凌晨,中国步兵营的官兵伴着炮声醒来。南苏丹天亮得早。

r2时33分,10号哨位的上士潘维征和下士李阳通过望远镜,远远观察到朱巴山东南部一带有大量反对派士兵开始集结机动。很快,这伙500余人的反对派士兵在10号哨位前方附近地域集结完毕,并分5个批次经UNHOUSE营区北部正面沿最东端的10号哨位至最西端的5号哨位向西北方向机动。

r5号哨位,位于1号难民营西北角。在这里执勤的是女兵班,林燕每天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此度过。5号哨位架设在一个突兀的土包上,视野开阔,楼梯呈L形。

r5号哨位虽然容积比较小,但由于位置特殊,各种器材设施一应俱全。哨位内墙靠壁上,机枪、步枪、催泪瓦斯、潜望镜、急救箱、防爆棍、喊话器、记录仪、夜视器材全部配备充足。

r哨位内,右边墙上贴着的是:“防护”“处置”“记录”“报告”“观察”等出现情况时的流程规范和方法;左边墙上的是:“器材交接表”“哨位观察职责”“观察警戒‘532’宝典”等一系列情况处置预案。右下角铁框里放着哨兵执勤时的防蚊、驱蚊等药品;左下角放着应对突发事件时使用的防爆盾牌和防爆棍;当然,最高大上的通用机枪被架在了哨位的观察口上,时时刻刻对着可能会对哨位产生威胁的方向。

r5号哨位是1号难民营所有哨位的“指挥部”。1号难民营的各种突发情况天天层出不穷:难民酒后闹事、打架斗殴、偷盗、外围发生车祸、着火等,每天至少都有8~10种突发情况发生,这些情况会按照程序先行汇报到5号哨位,然后5号哨位再根据情况大小“过滤”后向上级报告;同样,各个哨位也能通过5号哨位了解上级的各项指示要求。

r5号哨位除了以上威胁以外,还要面对难民营恶臭的环境及疫情的威胁,难民卫生意识极差,随地大小便等情况比较普遍。

r除此之外,每天西门口等待载客的摩的,卖木炭、杧果、汽油的小商小贩来来往往,南北路上更是有零星的小汽车过往;难民营里面东西和南北走向的两条最大的土路上天天热闹非凡,不管天气多么酷热,这里每天雷打不动的会有大量青年小孩在此踢球,完全看不出他们是受过战火困扰的人。

r难民营里面的妇女小孩也会在路边随便放块布、架个桶,一个个简易的小摊就起来啦!卖菜的、卖杧果的,甚至连花生米都有,时常有过往的难民停下来花个几苏丹镑买点儿回家。也有小得你都不敢相信的小孩为了赚个几苏丹镑,推着个小推车,从西门口把木炭、粮食和水往难民营里面送。

r而西门口的警卫更为繁忙,每天都有难民络绎不绝地进进出出,时常让那两男一女的黑人保安忙得焦头烂额,因为进出的难民是要搜身的!

r这个重要的位置,即将迎来它最为动荡的一天。

r5时06分,反对派士兵准备发动进攻。200余名反对派士兵先后从UNHOUSE营区5号哨位北侧200米耶伊路自东向西运动。

r6时30分,营指挥部开始组织执勤部队轮换,在营区北门南侧车场地域部署迫击炮分队。

r8时21分,政府军与政府军反对派在1号难民营北侧持续交火。

r下士李盼是8点钟开始接手西门哨位的,和她同班哨的是林燕。出了西门,林燕掩护着李盼向北侧壕沟方向移动,流弹不时飞来飞去,但大多由南往北飞去。林燕把李盼推到面前,李盼说班长我们并排走就行啊。林燕说,不行,后面流弹太多,你必须走在前面,不然看不到你,我不放心。李盼眼睛一热,在这异国他乡,虽然年龄只差两岁,林燕却像母亲一样的保护着她。

r在壕沟里查看完周边情况之后,交火情况似乎有了间歇。林燕对李盼说,壕沟里视线太差,我们还是到岗楼哨位去。

r此时的步兵营饭堂里,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在营地周边听到枪声,即便对于炊事班的队员来说,也已经稀松平常。

r子弹穿透房顶的那一刻,赵四季已经带着炊事班的兄弟们忙活了一早上,为辛苦了一周的战友们准备好了会餐的饭菜。

r随着各种情况通报雪花一样地传来,对讲机里面的气氛也变得越发紧张。说好的会餐,转眼间变成了紧急集合。启封车辆装备、分发武器弹药、明确任务分工……越来越多的军事术语开始占据对讲机里的传递通道。

r赵四季寻思:这饭又不能准点了。

r好像有惊无险,不大会儿,战友们又陆续到了饭堂。

r营值班员谢道明一边催促赵四季快点儿开饭,又要求大家迅速就餐,随时准备出发。

r如以往的周五会餐一样,当天比平时多了两个菜,并且发了水果和饮料。

r大家刚落座,正准备狼吞虎咽地开吃呢。突然,一阵炒豆子般的声音由远而近,在食堂房顶上方骤然响起,这是南苏丹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的特殊“鞭炮”。

r上等兵蔡宇航笑着对班长王凌说:“怎么现在突然放鞭炮了,知道我们今天会餐吗?看来是要隆重庆贺一下。”

r话音未落,“咻”的一声,一颗子弹穿过房顶,不偏不倚,甚至都没有破坏了任何一道饭菜,便斜剌剌地插在女兵饭桌的不锈钢桌面上。

r三秒钟的沉默,三秒钟的后怕,三秒钟的应急反应。

r谢道明直接把开饭哨改成了集合哨:“有交火行动,所有人员立即全副武装待命!”

r此时,西门哨位上,林燕对饭堂里发生的事浑然不知,但她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惊心动魄的场景。

r大约一个连兵力的南苏丹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在UNHOUSE营区西北外围的山坡和树林中再次激烈交火。随即,交火轨迹开始转移,越过南苏丹政府军家属区营地,又在北侧展开激烈战斗。

r站在哨位上,林燕远远地看到政府军家属区一阵骚乱,大量人员开始拥至家属区大门,正准备逃离家属区以求避难。

r政府军家属区,是个矛盾突出又很难界定性质的地方。在实质上,这里也可以归类为2号难民营,或隶属于政府军丁卡族的难民营。

r2011年9月,南苏丹在诸多部族合力打败原苏丹政府军获得独立以后,各部族之间再次发生战争。

r2013年3月,以总统基尔为首的丁卡族和副总统马沙尔为首的努尔族两派达成和解,允许副总统为首的反对派进驻朱巴。随后,反对派的两个营区部署在朱巴市西侧的朱巴山附近;而政府军在朱巴山周边部署有3个哨所和1个军营,控制着朱巴山和进入朱巴城区的主要通道耶伊路,与反对派营区相距不足1000米。同时,联南苏团保护的1号、3号难民营的4万多名难民中,绝大部分与反对派同属努尔族。

r2015年8月南苏丹冲突双方签署和平协议,双方武装力量将共同管理朱巴。

r2016年3月底至4月中旬,反对派武装1391人(含22名警察)携带步枪及少量火箭筒返回朱巴。政府军对力量较弱的反对派返回朱巴心存不满。反对派在市区活动经常遭到政府军检查站的刁难和骚扰,因而心怀怨恨。朱巴市局势高度紧张。7月2日,反对派的中校军官被政府军枪杀后,其报复心理更加强烈;7日晚,双方在古德里检查站发生小规模冲突,5名政府军士兵被反对派枪杀。8日,基尔和马沙尔在总统府会面,在双方召开记者发布会时,总统和副总统卫队在总统府前发生激烈交火。战斗随即向整个市区、城郊和全国范围内扩散,大规模的冲突由此爆发。

r爆发冲突后,有许多未及时撤离的反政府军及其亲属就居住在难民营中。一旦发生交火,难民就会千方百计为反对派提供参战兵源和后勤补给,许多青壮年甚至领取武器后直接参战。政府军、反对派、联合国营区部署交错、相互牵制,战火随时会烧至难民营和联合国营区。

r因此,枪声一响,各国维和步兵营立刻全部进入一级战备。

r根据联南指挥部的指令,已授权各维和步兵营视情况采取相应行动,以确保联合国维和部队营地以及联合国各类文职人员的安全。

r而此时,中国步兵营空旷的饭堂里,只剩下一桌桌飘香的饭菜渐渐冷去。

r营部指挥所内,正紧急召开干部碰头会。鉴于形势严峻,营指立即通过广播发出警报信号,封控营区大门;启动应急反应机制,分队迅速收拢、清点人员,领取武器弹药,穿戴防护装具,室内待命;并在营作战值班室建立指挥所,进入战时值班状态,召集所有营领导和应急指挥在营作战值班室集合待命;去朱巴市执行副特别代表护卫任务分队暂停外出;各连应急分队立即做好应急处置各项准备。

r鲁程俊直接发言:“目前这个形势,领导干部必须往上靠、往前靠,与执勤战士同在一线。我个人的意见是,营长留在指挥部坐镇指挥,及时与上级保持协调,副教导员留下配合工作,由我带三位副营长全部到一线各哨位,与哨兵共同处理突发事件。”

r鲁程俊的意见获得了大家一致认可。

rUNHOUSE营区最近约300米;两者之间东西方向道路为耶伊路,是进入朱巴市的主要通道之一。营区内部署有联南苏团总部、部队司令部以及中国步兵营、尼泊尔步兵第2营、埃塞俄比亚步兵第1营、印度步兵连、尼泊尔防暴队、维和警察、一级医院等。营区周边共设17个哨位,其中1~7号哨位,10号、15号哨位以及北大门哨位,均为中国维和步兵营警戒点。UNHOUSE营区四周虽然有围墙,但主要以土墙和简易铁丝网为主构成;而围墙北侧、东侧、南侧为政府军家属区和其他平民区,西侧为丛林,都是敏感地带。

r上等兵蔡宇航穿好装具、拿起武器,迅速跑向集合地点。肩上的对讲机里,一直在不间断地报告外面的战斗情况。

r这让她多少有些兴奋,心里暗自想:“能碰见这种情况真是不容易,终于能感受一把。”但这种看似疯狂的“战前综合征”,很快就被严峻的任务所驱散——对讲机里,蔡宇航接到指令:要求迅速赶到UNHOUSE西门内侧,在沿墙一带加强防控。种种迹象表明,政府军家属区流出的人员正在寻求机会翻墙进去。

r蔡宇航突然间严肃和沉重下来,隐隐意识到:“这是要真‘打仗’了。”

r女兵排的重点任务是西门内的巡逻防护。虽然看似远离外面的战火,但区区一墙之隔又算得了什么呢?难道炮弹会因为有一道低矮的土墙和铁丝网就不会进来了吗?

r蔡宇航突然有些沮丧。

r西大门内的防护,是整个UNHOUSE营区内西线的巡逻防护。排长王丽娜为全排分了4个点,每个点4个人、2人为一组、每5小时一轮换、24小时不间断。

r耳边的枪声此起彼伏。天空中似乎下起了“浪漫”的“流星雨”。

r天空中弹道留下的痕迹,如果不是它本身存在的死亡威胁,在夜空中看起来应该是美丽的……正在思索的女兵班长王凌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操起步枪、手扶钢盔,向西门跑去。她一边跑,一边大喊:“林燕、李盼,立即转移到隐蔽所,立即转移到隐蔽所!”

r此时的西门指挥所里,林燕和李盼正直勾勾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枪战。

r林燕是老兵,也是带班员。虽然有明确规定,一旦遇险可以先行躲避到隐蔽所去,但是她不知为何,这一刻就是脑子里想不到这些东西。有些着急的李盼,隐约听到了班长王凌的喊叫;她又辨认了一下,确信无疑,冲林燕说了一句:“快,躲到隐蔽所里去!这是班长的命令!”说完,李盼持枪奔向隐蔽所里。

r隐蔽所距离西门,也就五六米距离,是专门修建的防爆掩护所。看李盼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了隐蔽所,林燕才意识到这个情况,迅速将持枪换成肩枪向隐蔽所转移。就在林燕刚走到隐蔽所门外的时候,她明显感到胳膊被猛抓了一把扯了进去。

r与此同时,或者是五分之一秒的时间差,一发炮弹轰然命中,打在了西门岗楼林燕刚刚离开的哨位上。

r一阵硝烟散去,西门岗楼轰然倒塌。

r“林燕!李盼!”班长王凌心里一惊,加速往西门跑去。在得到她们两人的回应后,这个沉稳的老班长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

r“侦察排——紧急集合——”一声急促的哨音过后,作为备用力量的保障连侦察排在3分钟内完成了穿装具、披防弹衣、取武器,人员集合完毕。

r“西门哨位遇袭,上级要求我们立即出动,前往增援!”战士们立即登车,5分钟后到达指定位置。

r“人员下车隐蔽,狙击手占领阵地——”说话间,战士们消失在路边的草丛中。

r“一班在左,二班在右,向目标地域,搜索前进——”面向目标,战士们正悄悄前进。

r“全班注意,交替掩护,前进——”战士们迅速分开,熟练运用战术队形,向着目标地域接近。

r“土坎一线展开,喊话员喊话!”

r在鲁程俊赶往任务区的途中,随处可见因惊吓而逃出难民营的难民,老人、妇孺,还有一些看起来不具攻击性的成年男子。他们有的席地而卧,却睁着眼;有的安抚子女,却没有水;有的原地徘徊,却不知所措……

r《卢旺达饭店》里面你能看到的场景,除了屠杀,在这里都可以找到原型。流离失所和无家可归,第一次超越文字成为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

r庄一鸣所在的一排奉命在1号难民营南侧6号和7号哨位之间建立隔离带,将难民营南侧缺口和联合国雇员区彻底隔离,防止难民再次拥入对雇员区造成冲击。其间,一名罗马尼亚籍联合国警察请求中国步兵营派出人员配合尼泊尔防暴队和印度连部分士兵将滞留雇员区的难民全部赶至指定区域。

r当接受任务的二连排长带领小分队到达难民聚集地准备展开行动的时候,从东北方向射过来了重机枪曳光弹划破夜空。接下来,又是十几发在队员们头顶十几米处划过。

r所有的战术动作瞬间变成了下意识的自觉行动,排长用中文大声喊着:“隐蔽!隐蔽!”弯腰快跑到北边十几米处的一个土坎下,其他人也蜂拥而至。

r尼泊尔人还知道抬头观察,印度人干脆趴在土坎的最底端一动不动。一个难民带着两个孩子趴在排长旁边,双手按着孩子的头死死地贴在泥草里,浑身上下不停地抽搐……

r“STOP!”“STOP!”一阵声音传来。

r回头望去,二排三班班长长宋文强带着三个战士正在追赶数个企图穿越隔离带东边灌木丛进入雇员区的难民。

r难民在跨过一列高草后动作明显变慢,宋文强也停在了高草处。

r深藏在高草里的蛇腹形铁丝网轻松拦住了衣不蔽体的难民,锋利的倒刺也轻而易举在宋文强的手掌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那一刻他没有停,而是告诉后面的战士绕道阻拦难民。

r渗出的血液像落下的雨滴,在惨白的氙气灯照射下,让人格外心疼。

r“排长,我没事,用随身急救包处理一下就可以了,这个地方是盲区,交给我吧,你赶紧回到隔离带。”

r“保重,兄弟!”排长齐鹏停顿一下,眼下,也只能有这些语言。

r庄一鸣带领全排从昨晚1点多撤回到今天早上6点多,接防1号难民营内4个哨位,也就睡了不足3个小时。

r出奇的是,他们不但毫无睡意,反而是出乎意料的亢奋。

r在中国维和步兵营防区内,位于UNHOUSE4号哨位的1号难民营,是难民总数达5万人的较大的难民营。

r1号难民营里主要为努尔族,其警戒防卫一直由中国营防护。难民营北侧、西侧与政府军家属区相邻,东侧、南侧与联合国主营区仅有一墙之隔。

rUNHOUSE营区周边防御工事简陋,且破损较多。其2号至5号哨位(哨位依托集装箱构筑)一线长约700米,地势东低西高,周边土墙高约1.2~1.8米,缺口较多,铁丝网破损严重,易进出,难封控。中国步兵营曾因此多次向联南苏团申请加固、修补UNHOUSE营区哨位、网墙、铁丝网,但联南苏团均以“不能将难民营建成监狱和侵犯难民人权”为由,始终未予采纳。

r在马里维和部队遇袭事件发生后,中国维和步兵营曾主动为17个哨位焊装了钢板,加高加厚了土墙,填充了网箱,修补了破损铁丝网。目前,仍将重点依托这些工事进行执勤。

r根据情况分析,步兵营指挥部决定做如下哨位人员部署:教导员鲁程俊带3辆步战车,加强1号难民营防护——其中1辆在4号哨位,重点防护难民营的正门即南门,控制人员出入;除了4号哨位,拱卫1号难民营东、西两侧安全的3号和5号哨位,也分别配以步战车加强,构筑安全防护屏障。副营长张磊带领1辆步战车负责UNHOUSE营区北门——那里是1号和2号哨位,虽然这一地段不像4号哨位情况复杂,但兼顾的区域宽广,不利于自身防护;副营长柳城带领1辆步战车加强西门女兵哨位——防止难民营难民从北门拥入;同时,这个位置介于西门和1号难民营中间地带,是政府军与反对派反复攻势的夹角处,位置十分敏感。

r教导员鲁程俊率队乘载步战车,冒着枪林弹雨抵达了1号难民营。

r1号难民营有大量难民试图从6号至7号哨位之间的土墙间隙,翻入UNHOUSE营区内部。鲁程俊命令驾驶员迅速将步战车调整到这一区域,进行物理封堵。

r面对紧急情况,教导员鲁程俊向指挥部报告,必须减少不必要的人员暴露。随后营指下令:在炮火密集阶段,哨位除留1名哨兵外,其余人员必须从哨楼撤至地面工事进行观察警戒;先行在1号难民营内部担负巡逻的庄一鸣,也接到疏散部署命令,注重加强自身防护;同时UNHOUSE外围巡逻分队转为UNHOUSE内部巡逻。

r枪炮轰鸣的难民营内,庄一鸣带领全排步兵分队分散部署在4个损毁严重的土墙缺口处。这里是难民进入或外出的简易通道,一旦政府军持枪进入或者难民逃出去参加反对派的战斗,后果都不堪设想……

r第一轮炮火稍歇之后,李英枳接到去联南总部联合行动中心开会的通知。

r在联合中心,联南苏团通报,政府军可能在夜晚或次日攻击UNHOUSE营区和难民营。

r接到通知后,指挥部判断:由于联南苏团保护的1号、3号难民营的难民与反对派同属努尔族,之前的多次冲突中,难民直接或间接参加了对政府军的攻击,政府军很可能由于这个原因采取大规模报复行动,攻击难民营的可能性极大。

r中国步兵营作为1号难民营的最直接保护者,一旦政府军对难民实施攻击,中国步兵营不得不卷入冲突,UNHOUSE营区也将成为政府军攻击对象。

r因此,联南苏团立即召开作战部署会,分析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势,遵照“着眼极端情况,突出安全防护”的指导原则,压减、收缩一线兵力,将部分兵力部署在UNHOUSE营区和1号难民营各任务点上的警戒防护,主要兵力部署在中国步兵营辖区周围,依托营区工事组织防御。

r分队即刻领取大口径弹药、构筑工事,于午饭前在UHHOUSE营区内部部署16组80单兵火箭炮和4组60迫击炮。

r与此同时,联南苏团启动与南苏丹政府军高层联系,重申维和部队不受侵犯的权益和地位,防止政府军攻击维和部队营地。

r中国维和步兵营的快速反应及对哨位的加强部署受到指挥部高度评价。经过一番讨论之后,联合中心司令××决定,中国步兵营、尼泊尔步兵营、埃塞俄比亚步兵营、印度步兵连和尼泊尔防暴队、联合国警察在中国维和步兵营成立联合指挥所,由中国维和步兵营营长李英枳统一指挥部署。

r会议结束后,得到联合中心司令授权的李英枳迅速调整了兵力部署,围绕整个UNHOUSE及3个难民营和政府军家属区进行了兵力优化配置。

r中国步兵营的兵力便有了一些富余,但李英枳仍将最为棘手的区域,留给了中国步兵营防守——

r谢道明连长带步兵一连38人,负责1号难民营内部警戒封控;

r王甲海连长带步兵三连90人,在UNHOUSE北门内侧的停车场建立1号临时难民收拢点,以备收拢可能涌入UNHOUSE北区的大量难民;

r副教导员陈高明带保障连60人,在UNHOUSE内东南侧地域建立2号临时难民收拢点,收拢涌入UNHOUSE南区的难民;

r参谋长邓彦武带步兵二连70人,负责UNHOUSE四周安全警戒;

r军事组副组长刘杨带步兵一连20人,部署在1号难民营6号至7号哨位之间,阻止难民进入UNHOUSE内部;

r一连二排人员乘3辆步战车加强协助封控教导员鲁程俊负责的难民营正大门6号至7号哨位一线区域。

r除此之外,增派以排长为领队的步兵小组,每个小组由3辆步战车或“猛士”运兵车组成,加固到中国维和步兵营的7个哨位和西门处。另外留有一支机动队负责伴随保护医疗人员,以备不时之需。

r至此,中国步兵营所有兵力全部部署到位,总出动兵力557人,车辆步战车15辆、突击车12辆、“猛士”运兵车39辆,开始执行整个UNHOUSE营区西门、北部警戒防卫、维护1号难民营稳定,并且在UNHOUSE内建立临时庇护所任务。

r其他国家兵力部署,分别在联合国维和营区西北方向的文职人员生活区、营区外西北方向的政府军家属区、维和营区西门以南区域、南门以及处于南门附近的2号、3号难民营(2号、3号难民营都是不足千人的小难民营,居住着相同的部族)。

r任务区分后,李英枳要求所有国家维和步兵营兵力,必须在30分钟内完成集结并部署到位。

r偌大的中国维和步兵营营区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了。男兵们都去了一线,营区本身的防卫任务落到了剩余的几个女兵身上。

r王凌重新调整了营区内哨位分组及时间表,为防止难民翻墙拥入哄抢武器等,步兵营营区周围设3个巡逻哨,两人一组,一次5个小时。张佳媛和新兵蒋丽换下林燕和李盼,负责西门区域。

r此时,政府军在15号哨位北侧耶伊路上聚集兵力;而反对派则在1号难民营西侧聚集。双方在UNHOUSE营区北侧形成对峙态势。

r9时04分,1号、15号、18号哨位外围再次爆发大规模交火。指挥部里,一直关注一线情况的李英枳命令所有人员进入工事,哨兵全部撤到地面利用掩体观察警戒。命令在1号难民营内部执勤分队疏散部署,避免遭受炮弹攻击。对聚集在步兵营营区外围的难民实施驱离,防止难民进入营区抢劫、破坏;并在联合国一级医院东、西一线建立防御阵地,防止难民进入医院实施抢劫和破坏。

r3个多小时后,反对派开始向西撤退,政府军将反对派赶至朱巴山西侧,最终取得了UNHOUSE营区北侧区域控制权,随后清剿反对派残余兵力,大规模交火趋缓。难民受到炮火波及后,破坏1号难民营南侧和东侧铁丝网拥入UNHOUSE营区,部分在中国步兵营1号院南侧车场和2号院西侧空地聚集。

r紧张形势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整个UNHOUSE营区外围的战斗丝毫没有消停的趋势。

r枪声越来越急,炮声越来越大。

r子弹不断在张佳媛和蒋丽头顶上咻咻飞过。

r转移到UNHOUSE营区西门隐蔽所的张佳媛,在枪声最密集的时候,却听到了“砰砰砰砰”非常急迫的敲门声。

r隐蔽所里本来有两个观察孔,其中一个已被倒塌的西门哨位遮蔽,另一处正好在蒋丽的头顶位置,张佳媛一边持枪抵在关闭的隐蔽所门后,一边示意蒋丽从她头顶的观察孔查看一下。

r门外敲门的是两男一女,都是黑人。看样子像是从难民营逃出来的,但很显然,他们是遇到了险情来求救。

r看着他们那种急切的表情,对于维和人员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也最多只能是同情。在危急时刻,根本无法判断他们的真实情况——万一遇上的是乔装的南苏丹双方作战人员呢?

r但是,他们现在确实是在寻求庇护。

r联合国维和的宗旨,就是给战乱中无辜的人们提供保护。

r“再怎么危险也不能不管。”张佳媛紧张地想到。

r而正在张佳媛和蒋丽为难之际,那三人主动掏出了身份证件,塞到了大门缝隙里。

r张佳媛抽出证件一看,他们竟然是联合国的雇员,在外执行任务返回,到了西门后便被交战双方火力封锁住,无法动身了,因此想寻求西门卫兵处的庇护。

r核实身份后,张佳媛立即和附近步战车上的副营长进行了联络;由步战车向值班室报告后,终于安全地把3名联合国雇员接了进去。

r5个小时的哨位时间,在战火煎熬中度过。

r难民营1号哨位的杨山和李双落,在步战车的掩护下回到营区。

r本想回到营区吃一顿热饭,却发现饭堂已经被密集飘下的子弹扫射得一片狼藉。无奈疲惫地回到宿舍,草草吃了几口干粮。正准备和衣歇会儿,一枚炮弹落到了离宿舍不到100米的门外,宿舍内的物件噼噼啪啪地震掉一地,惊险的形势让杨山和李双落再无困意。

r这一番激烈交火后,反对派控制了朱巴山及其西侧附近地域,暂时取得优势;部分反对派企图混入1号难民营,鼓动难民出营参战。

r政府军在朱巴山东侧、UNHOUSE营区北侧一线部署兵力,构筑重机枪、牵引火炮工事,补充弹药,意欲对反对派发动反攻。

r利用交火间隙,鲁程俊带领身边分队人员迅速进入难民营。

r此刻,庄一鸣带领的步兵分队正聚拢部分骚动的难民,将其引导至临时收拢点,并在四周建立安全警戒。

r收拢点建立在3号哨位和5号哨位之间的缺口内部。之前,鲁程俊教导员将步战车控制在了3号哨位与5号哨位之间UNHOUSE营区北土墙的缺口,但这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拥出的难民中,实际上有很多人并不是真的要避难,而是去加入反对派参战;而一旦战况受挫,他们会再度回到难民营。

r为了确保安全维和,鲁程俊占据难民营内侧的土墙缺口之后,划定了一个巨大的聚拢区域;区域四周,部署了荷枪实弹的步兵队员把守。鲁程俊用对讲机通知各执勤分队,一旦发现企图拥出的难民,或者已经拥出被抓回的难民,都送到这个指定的聚拢区。

r政府军向朱巴山北侧及东侧撤离后,一直受他们保护的政府军家属区直接暴露在反对派的眼前。

r1号难民营内,绝大多数是支持反政府军的努尔人。除去头一天晚上翻越难民营进入联合国工作区避难的老幼妇孺,留守在难民营内的,多是年轻力壮的狂热分子。在战争和种族情结的驱使下,很多人开始变得疯狂——从一开始没有理由地挑衅联合国维和人员,逐渐发展成对难民营北侧围墙外政府军家属院的公开抢劫。大到家电摩托车,小到锅碗瓢盆牙膏牙刷,能拿走的一个不留、不能拿走的破坏殆尽;然后就是上房揭瓦,放火焚烧。在围墙外的反政府军士兵更是助纣为虐、狼狈为奸,他们不但帮忙运送劫掠的物资,还专门安排士兵保护进行抢劫的“难民”。

r抢劫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天。在这一天当中,“战胜一方”对“战败一方”毫无顾忌地搜刮。

r傍晚时分,进来的人流和打算出去的人流在铁丝网旁对撞,100多人挤在狭小的通道里互不相让,很多小孩被挤在里面发出凄惨的叫声。若不及时制止,极有可能发生踩踏事故。

r庄一鸣安排潘维征带领本班人员,以横队强行隔离冲撞人员。此时,部分近乎疯狂的“难民”竟开始拉扯殴打执勤人员;更有甚者,企图利用混乱抢夺潘维征手中的步枪。

r情急之下,庄一鸣迅速鸣枪示警。

r不到3秒,被枪声镇住的难民已剩下寥寥无几。

r面对混乱不堪的失控人群,适当的武力震慑,也许是保护更多无辜人们的最有效方法。

r二连班长张祥安带领全班10人,在1号难民营外围执行警戒封控任务。交火开始后,他迅速指挥全班分组占领阵地隐蔽。

r晚上,难民趁乱进入政府军家属院洗劫物资。步兵营战士在其洗劫返回难民营时,进行了拦截阻止。这伙人竟然拿出大刀威胁,步兵营战士们毫无惧色,利用防暴器材将其制服。

r但是,平静的背后,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行动。

r对讲机里,张佳媛接到通知:哨位要做好一切准备,政府军和反政府军正在集结各自的兵力,随时准备再次开战。

r张佳媛想:也是,政府军不但打了败仗,而且家属区被洗劫一空,怎么会善罢甘休呢?

r平静只是3分钟的事,张佳媛和蒋丽走出隐蔽所看了看被炸的哨位,相互吐了吐舌头。

r这时,对讲机再次响起通知,要求队员们立即转移到视野更为宽阔的隐蔽壕里,监控UNHOUSE西大门的安全。

r在3辆步战车的伴随下,迅速组织起力量反扑的约200人的政府军士兵队伍,正向UNHOUSE北侧一带集结,与他们对峙的则是50余名反对派士兵。双方见面就打,在UNHOUSE营区北侧围墙至耶伊路之间300米的地方爆发了当天第一轮激烈交火。

r为确认中国步兵营执勤人员在难民营是否会遭到炮火覆盖威胁,庄一鸣冒险爬上哨位,努力辨别到了炮阵地位置。

r大量难民翻越1号难民营北侧铁丝网外出,加入到反对派的队伍中参加战斗,反对派暂时取得优势,并将政府军逼退至15号哨位北侧附近。

r突然,一发40火箭弹落入1号难民营,造成1死1伤。

r而这颗炮弹却引发了另外一场爆炸,一阵特别的骚动引起了所有外围步兵队员的注意。

r趁着外围的动乱,数名难民趁机而起,手持砍刀、棍棒和石块械斗,造成了至少2人死亡,数十人受伤的后果。

r借着围墙早已亮起的灯光,难民营内部正在执行任务的庄一鸣看到数不清的1号难民营人员突然间发疯一般从围墙各个缝隙蜂拥而出,然后他们三五成群,攀上UNHOUSE围墙,全然不顾巡逻步战车的鸣枪警告和铁丝网的挂扯,直接进入院内。

r院内的西线一带,王凌早已带领队员们严阵以待,他们划定了固定的收拢点,将翻墙而入的难民营人员聚集于此,并在4个方位设置看守。这时,负责应急的预备队也补充了一个排的兵力,男队员的到来给女兵们心里带来了莫大的安慰。

r直至晚上9点,才彻底让这帮翻墙进入的难民营人员安定下来。

r针对这种情况,指挥部判断战火很可能波及联合国营区和难民营,这对联合国工作人员和难民构成较大威胁,必须增加一线防守兵力,提前应对。指挥部决定采取“联合用兵、分区负责、全面防守”的方法,联合使用各出兵国分队,分区坚守UNHOUSE营区防御一线,确保营区安全。决定我维和步兵营在负责UNHOUSE营区17个警戒哨位的基础上,重点负责1号难民营北线、东线,以及UNHOUSE营区6号至9号哨位一线和西门的防守。同时,尼泊尔步兵连两个排重点负责5号至6号哨位一线、难民营南线、1号至15号哨位一线防守;印度步兵连1个排负责9号至13号哨位一线防守;埃塞俄比亚步兵连1个排负责13号至15号哨位一线防守。在此基础上,为防范冲突双方重火器袭击,在UNHOUSE营区北门南侧车场隐蔽部署4门迫击炮,并在埃塞俄比亚营营区南侧构造预备阵地,对已发现的冲突双方重火器阵地进行标定,随时做好打击准备。

r针对大量难民向难民营外拥出以及向UNHOUSE营区内拥入的情况,指挥部决定采取“联合行动、重点布控、强势封堵”的方法,强行封堵出口,控制难民进出,稳控局势。命令尼泊尔步兵连派出1个排配合庄一鸣排,在1号难民营内部巡逻,疏散聚集难民,中国步兵营就近巡逻的两个排调整任务,转移至1号难民营附近,担负快速支援。

r根据政府军与反对派双方频繁调动兵力的情况,指挥部判断双方交战将急剧升级,提前向分队做出预告,及时做好安全防护;爆发交火时,命令哨兵全部从哨楼撤下,依托地面工事观察警戒,一线执勤人员依托附近有利地形和掩体疏散部署。

r起初,张佳媛和蒋丽是在隐蔽壕的南面隐蔽,伴随着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根据值班室指示,她们调整了方位,选择背弹面进行隐蔽。

r子弹不断地在两位年轻女兵头顶飞过。咻咻的声音令人窒息,一团团浓烟在她们上空弥漫。

r在头顶毫无遮蔽物的壕沟,张佳媛和蒋丽一边观察情况,一边机智地调整着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安全位置。

r这时,王凌呼叫张佳媛,并发出命令:“原先的换岗制暂时取消,西门岗就是你们俩的战位,继续坚守、各自兼顾、注意安全、提高警惕!”

r接连败仗的政府军很快派来了重火力增援,这是反对派没有的。60余名政府军携带火箭筒、重机枪等,乘坐7辆皮卡车,在1辆坦克、1辆导弹车的引导下,从15号哨位北侧由东向西实施第二波次攻击;100余名反对派人员在朱巴山西侧迅速集结、组织反击。又过了大约半小时,第二拨支援的政府军赶到,大约100余名政府军士兵在1辆坦克、1辆步战车掩护下,发动第三波次攻击;150余名反对派人员从5号哨位北侧由西向东反击。政府军对反对派实施炮火拦阻射击,以火力封控道路,数发炮弹在UNHOUSE营区北侧100米范围内爆炸,炮弹炸点相对集中于15号哨位附近。

r根据双方激烈的交火情况,指挥部按照“理性克制、积极处置,力避直接介入、确保行动安全”的原则,营指挥部命令一线任务分队利用有利地形和防御工事,加强隐蔽、灵活规避。为防止冲突双方将中国维和步兵营作为直接攻击目标,命令一线防守的步战车30炮全部上膛,随时准备警告射击;为每辆步战车配发4枚80毫米单兵火箭,全面做好还击准备。

r在做好自身防护和提高自卫武器等级的同时,营长李英枳通过联南苏团联合行动中心向联南苏团总司令、秘书长特别代表报告,要求联合国高层与交火双方交涉,使其一线火力避开联合国营区;副教导员陈文华通过驻南苏丹使馆林伟武官,向南苏丹政府军高层明确表示,禁止任何武器以我联合国营区和维和部队为目标。

r夜幕即将来临,一天的战斗行将结束。

r在南苏丹,夜晚是没有战事的。政府军连续发动的4个波次猛烈反击,始终未取得优势。反对派仍然控制着UNHOUSE营区北侧区域。

r庄一鸣再次来到1号难民营,格外的寂静,昨天那种车水马龙的场面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r坐在车里,潘维征对庄一鸣说:“排长,昨天一大早我们来,墙外政府军家属院一个人都没有,可是他们的大部分财物都留在家里,没来得及带走。”

r庄一鸣观察着,说:“是啊,在这样一个吃饭都是绝对问题的国家,仅有的财物肯定随身携带。来不及带走,是因为时间太紧;一个人都没留下,应该是事先就得到了开战的消息。昨天一天没有战事,今天注定不会安宁。”

r战斗在上午9时打响,政府军的坦克和装甲车很快就冲到了反政府军控制的家属院地域。

r庄一鸣接到命令后,立刻带领三班到二号哨位协防,观察报知交战双方实时态势;将猛士指挥车调整到二号哨位反斜面后,北面的战斗已非常激烈。

r除庄一鸣和潘维征外,其他人员和哨兵全部在二号哨位所在土岭的山腰位置隐蔽待命。

r此时,二号哨位作为整个UNHOUSE制高点的特殊地理优势,瞬间凸显出来。在哨位西侧和垛口之间的狭小角落可以清晰地看到冲突双方,坦克和重机枪的交火声震耳欲聋。

r潘维征在这一刻之前,还从没想到自己能亲眼看见热兵器短兵相接的场面。

r因为身处村落,政府军装甲车辆的优势被极大限制;加之没有步兵配合,反而成为反政府步兵狼群战术的盘中餐。

r反政府军士兵以轻武器射击装甲车辆为诱饵,数个40火箭筒手在最佳射击位置隐蔽,只要政府军装甲车辆一出现,后果可想而知。

r不到两小时,政府军1辆坦克、2辆装甲车被全部击毁,车载重机和单兵武器被抢掠一空,乘员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反政府军全部烧死在车内。交战双方在2号哨位北侧一线反复争夺,战斗异常激烈。

r10日,步兵一连三排排长杜希林一整天都在2号哨位。

r这是一处制高点,可以清晰地观察双方的交火情况,却也十分危险。

r约晚上8点,政府军一个排的步兵在2辆坦克和2辆装甲车的配合下,向反政府武装阵地发起进攻。推进到距杜希林哨位400米左右的时候,反政府军用火箭筒击毁了政府军1辆坦克、2辆装甲车,并把乘员全部杀死。

r随后,政府军1辆坦克、2辆装甲车和1辆装有重机枪的皮卡车发起攻击。反政府军的5名士兵进入距离杜希林大概200米的一幢房屋内躲避。政府军用轻、重机枪将那幢房子和里面的人彻底打烂,大量反政府军人员企图进入位于UNHOUSE营区内的1号难民营。

r就在这时,一发40火箭弹在2号哨位上空五六米处飞过,落进难民营内轰然爆炸,炸死、炸伤了多名难民。其间,10余发流弹打到了2号哨位正北面的墙上,1发子弹正好击中哨位观察点旁的铁栅栏,当时杜希林和班长宋文强正在那里观察战场情况。幸亏有铁栅栏,否则流弹就一定伤及他们。

r整个过程中,杜希林他们都蹲伏着观察着交火双方的一举一动。虽然非常危险,却为决策指挥提供了最实时的情报(同在该哨位处支援的某国军官士兵,就是全程趴在地上或躲在哨位掩体后面)。

r战斗场面僵持了一段时间后,15号哨位附近又发生激烈交火。

r杜希林观察到3辆坦克与2辆装甲车,由2号哨位向5号哨位飞快突进。等他在2号哨位报告完情况,坦克已经突进到3号哨位。不到1分钟,报话机传达,105号步战车就出事了。

r一声剧烈的爆炸把驾驶员于明彬震得头晕眼花。两个耳朵嗡嗡作响,同时感觉到车辆被猛烈地掀动。

r随之而来的巨大冲击波伴随着呛人的硝烟通过车内前后通道涌进驾驶室,瞬间把顶部的舱盖冲击开。

r此时,还稍为清醒的他,迅速意识到步战车遭到了炮火袭击,于是疾呼:“快!下车!”

r一声刺耳的嘶鸣之后,轰的一声巨响……

r庄一鸣眼睁睁地看着不远处的步战车升起滚滚浓烟,第一反应就是——“战友被袭击了!”

r庄一鸣冲刺般奔向受伤的战车。十几米,那短短的十几米,仿佛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生命如此的遥远……

r战车已经裂开,受伤的战友血淋淋地蜷缩在大火熊熊的战车里。

r“快救人!”战车散发着滚滚浓烟,庄一鸣大声呼叫附近战友。战斗还在激烈地持续。为防止二次爆炸,必须快速将伤员转移,灭火。

r首先跌落步战车舱门的,是下士李磊。他伤得很重,已经没了意识,小腹中弹处高高鼓起。庄一鸣用双手去堵,但根本堵不住,鲜血一直往外流淌。

r“兄弟,别睡!千万不能睡!”庄一鸣一边给他包扎,一边呼喊着。一声接着一声,庄一鸣含着泪,每过四五秒就呼喊战友一次,直到把他送上车。他心痛地看到,因伤势严重,李磊完全失去了知觉,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声呻吟。歪坐在步战车炮位上的上士杨树鹏,整个右臀部完全血肉模糊,可以看见森森白骨,骨肉间还不停地流出鲜红的血。

r爆炸发生后,李英枳命令部署在难民营西门的步战车对空警示射击,并组织4具80单兵火箭占领有利地形,形成武力震慑态势。

r现场指挥员、教导员鲁程俊立即组织伤员救护及灭火和弹药转移,并通过指挥信道调派医疗力量增援。正在附近的军医丁胜东和卫生员明月背着野战急救背囊第一时间飞奔过去,对伤员展开止血包扎固定处理。

r此刻,双方交火异常激烈。不时有炮弹在附近爆炸,流弹拖着火光在上空飞过。5分钟内,3辆待命的野战救护车陆续赶到,在将伤员按照轻重分类抬上车后,急速向联合国UNHOUSE一级诊所驶去。付主任带领着医疗队组成重症医疗救护组,携带相关急救器材积极做好抢救准备。

r在护送伤员的同时,指挥部命令一级医院提前做好抢救准备,同步协调联合国一级诊所、尼泊尔防暴队、尼泊尔营医生提供支援。

r同时,指挥部向大使馆求助,协调中国援南苏丹医疗队专家来营抢救伤员;向联南苏团报告,要求立即派遣直升机后送伤员。

r为防范政府军坦克、装甲车直接攻击,指挥部命令副营长陈三东迅速调整1号难民营北线防守兵力,并在4号至5号哨位、5号至6号哨位之间,各部署2具80单兵火箭,做好还击准备。

r战斗还在持续着,子弹依然在庄一鸣和战友们的头顶上掠过。由于道路狭窄,抢救完这3名同志,庄一鸣就帮忙调整救援的车辆。短短几分钟,大家就协力将伤员抢救完毕,送上了救护车。

r救护车蓝灯忽闪着远去,而战斗还在继续,队员们还必须要坚守。

r5分钟内,教导员鲁程俊、步兵二连连长迟大鹏火速带人增援,建立防线;将步战车内的6名伤员和在车外受伤的三连上士宋晓辉抬上救护车。

r这时,下士李东来到教导员身边报告说,车上还有很多弹药,刚刚车着火了,仍有爆炸的危险。

r教导员一边命令其他人转移隐蔽,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李东问:“把转移弹药的任务交给你,能不能完成?”

r“保证完成任务!”李东坚定地回答。

r“我陪你去!走!”战友姚道祥此刻站起身来,拉着李东往战车大步走去。

r姚道祥和李东两人及另一位一连的战友,小心翼翼、来来回回地总共搬运了7箱弹药出来。

r忙完这一切,汗水早就湿透了姚道祥和李东他们的全身。还来不及缓口气,此时,一名难民趁机悄悄溜近,抱起弹药就想跑。

r所幸姚道祥反应迅速,立刻拔枪指向那人,呵斥他放下。

r一时间,姚道祥和李东他们心里五味杂陈、气愤填膺——中国军人为了保护南苏丹难民正在战火中流血牺牲,当地却有这样的人想趁火打劫……

r下午,在中国驻南苏丹使馆大使马强的多次协调下,决定由林伟武官带领中国援南苏丹医疗队两名专家赶至UNHOUSE营区组织会诊。然而,从朱巴市区到中国步兵营,一路上要穿过危险重重的交火区。

r为了安全起见,上级决定由一排承担护送任务,能否将武官车辆安全快速的护送至医院,将直接关系到两名重伤员的抢救。此时政府军与反政府军交火正酣,任务危险性不言而喻;但救治伤员的时间已经刻不容缓,即将面临的又是一场生死接力。

r“车辆全部发动、高机子弹上膛,人员全副武装在车上待命!”

r接到任务后,三连连长彭参军困意全无。马上从全连挑选18名骨干精锐,并将执行任务的3台突击车调整到位。

r等待的过程,是如此漫长而煎熬。

r心急如焚的队员们,只能默默祈祷武官车辆能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因为每过去一分一秒,都有可能耽误到伤员的治疗。

r那荷枪实弹的武官车上装载的,就是生命的希望啊。

r漫长的一个小时后,消息终于传来:武官车辆即将抵达UNHOUSE北大门。

r但此时,北门已被政府军数名狙击手封锁,而且正处于交火中间,炮弹不停地在北门附近爆炸。

r但参加任务的战士们没有丝毫畏惧,就连最危险的高机手都没有一丝退缩,全部在连长的带领下迅速出动、赶赴北门。

r到达北门后,情况比队员们预想的还要恶劣。UNHOUSE北门附近已被战火变为一片狼藉,而且一个巨大的困难摆在队员面前:整个北大门被一道重达数吨的铁门牢牢封死,铁门底部的滑轮也被炮弹震脱轨,根本无法打开;而此时,武官的车辆已经到达北门外,危情一触即发。

r紧急时刻,连长彭参军立即命令18号哨位哨兵连续警示性射击,吸引附近狙击手的注意力;同时指挥所有人员冒着枪林弹雨下车,硬生生用人力把大门推开了一道宽1.5米的缝隙。“时间就是生命”。林武官及两名医生看到门开后,也全然不顾生命危险,立即弃车带药品和血袋进入北门。流弹咻咻地打在附近的石头上迸出火花,稍有偏差,人员就会被击中。

r进入场地后,医务人员立即展开抢救。先后两次通过远程医疗系统与国内解放军总医院、陆军总医院等医疗机构专家进行会诊。

r被弹片穿过左下颌和防弹衣钢板上侧外边缘后、击中右胸部致重伤的下士李磊,到医院时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r右臀部和右小腿爆炸伤并大量失血的四级军士长杨树鹏,救护组采取输血、补液、抗休克等方式对症处理,同时对右臀和右腿部进行清创、缝合和外固定。手术历经1个多小时,现场官兵为他输送了1100cc血液。

r左侧颅骨被弹片撞开一道10多公分大口子的上士霍亚辉,送到医院时已瞳孔放大、呼吸困难,左侧脑液不断涌出,高热不退,呼吸、脉搏急促而虚弱,生命危在旦夕……主管医生朱伟杰进行全面检查和问诊后,结合病史和病人的生命体征,立即制订出检查和治疗方案,给予一级护理。

r张广鱼是颅骨内的损伤,有瘀血的血块,瞳孔已经放大,浑身有痉挛、有抽搐,已经有癫痫症状发生,如果不及时抢救,半个小时或者10分钟之内他就可能会死亡。

r命悬一线,万分紧急。

r医疗队一面向中国步兵营紧急请示,一面迅速组织专家会诊,确定立即实施开颅手术。

r“你们能不能做手术?实在不行就后送。”付主任回头问朱伟杰。

r“能。后送来不及。”朱伟杰回答得很肯定。

r“你有把握做吗?”

r朱伟杰说:“我有把握。”语气很坚决。

r“你能挽救他?”

r“我能挽救他。”

r当时气氛相当的紧张,营长、教导员、副营长,包括各个组的组长,内科组、外科组都在会诊。

r说实话,这个手术放在国内,放到军区总医院它不是一个太复杂的手术,但在恶劣的环境与条件下,这种大手术就是一个考验,很大的考验。

r开颅手术被联合国列为危险系数最高的手术,战区二级医院并不具备这类手术的装备技术条件。可是,为了挽救战友的生命,有着20年临床经验的脑神经外科专家朱伟杰第一次站到了异国的手术台前。

r因为医疗队不担负这种大手术的救治范围,做了,成功,那就可以说是奇迹;做了,不成功,那就要担很大的责任。

r这是一场与时间的比拼,这是一次与死神的博弈。

r营地医疗队所有人员全都投入到了这场“特殊的战斗”。急诊室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医生、护士密切配合,台上、台下协同作战。整个手术过程真是忙而不乱、紧张有序……

r医疗队领导身着隔离衣在手术室等待,不时靠近看一看。而主刀医生朱伟杰始终志在必得的镇定神情,很好地舒缓了大家焦急紧张的情绪。

r但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随即而来的血液化验报告,让医护人员大吃一惊:血常规报告空腹血糖高达31mmol/L(正常值3.1~6.3mmol/L)、血小板2.9万(正常值10万~30万)。这就说明,病人除了伤势严重,还伴有严重的疟疾。

r孟向东院长当即决定:严密监测患者生命体征、完善各项检查,动态观察病情变化;并成立专家抢救小组,针对病情研究制订具体治疗方案。

r傍晚时分,大雨倾盆,交火逐渐平息。

r部分同志撤离到营区休整,难民营留下了7台步战车和必要的执勤人员。队员们脸上、身上的雨水、汗水和泥沙掺杂在一起……

r张佳媛从对讲机听到中国步兵营步战车遇袭,知道出事了,但并没想到会多严重。她慢慢探出身来,在确保安全后,和队友蒋丽走出壕沟开始观察周边情况,并去查看一下被击中的哨位。

r就在张佳媛刚刚抬脚要转身的时候,一团火从西北角的那个方向呼啸而来,张佳媛敏捷地一个前扑把蒋丽压在身下。

r“轰”的一声巨响,西门处一株5米多高的香蕉树被炮弹击碎,焦黑的残枝飞溅得七零八落。“值班室,我是西门哨兵。17点27分,西门再次遭一枚火箭弹袭击。人员无伤亡。”惊魂未定的张佳媛迅速向值班室报告情况。

r接到报告后,指挥部迅速指派步兵二连派出1个班的兵力接替。

r头顶着连天炮火,子弹犹在耳边飞窜,时不时身边就落下一颗炮弹。步兵二连带队的是班长张详安和翻译魏棣朋。

r魏棣朋感觉自己乘坐的猛士运兵车,在猛烈的战火中仿佛只有一层薄薄的壳,几乎没有什么防护作用。而猛士车载电台的二号指挥信道仍然不时传来首长们指挥号令的声音。

r整个UNHOUSE都忙乱起来——眼前到处都是各出兵国的步战车、指挥车和突击车;难民早已拥出难民营,挤向UNHOUSE寻求庇护。

r在这样的时刻,一个班的兵力,就像沙漠里的一滴水。

r到达位置后,张详安命令所有人员立刻下车防护,同时安排张佳媛和蒋丽及时后撤。通过望远镜观察,他已经掌握到反政府军在西门的房子里聚集。不大一会儿,一个头目从里面出来,肩上还扛着机枪。

r张详安感觉不妙,立刻向值班室报告情况。

r激烈的炮火主要来自北面。张详安带领所属人员就近在北侧土枪处趴下,慢慢向5号哨位下方移动。

r这时,西门的黑人保安呼啦全跑了,尼泊尔防暴队也全部躲在张详安他们的猛士运兵车下了。

r整个西门,一时间完全没有了防护力量。只有张详安和战友们守在那里。

r针对局势,步兵营党委迅速制订方案,决定必须向冲突双方发出警告,并立即命令部署在难民营西门的防卫力量实施警告射击,以示震慑。

r疲惫的庄一鸣换防回到连队,无比震惊地听到了李磊、杨树鹏牺牲的消息。

r战斗还未结束。从各方面得到的消息看,接下来的情况可能会更糟。

r庄一鸣带着战友们做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充分的准备。

r根据任务分工,潘维征带领全班接替昨晚执勤的战友,继续坚守1号难民营北侧2号至5号哨位一线。

r任务是在5号哨位显示存在,并会同尼泊尔防暴队协防难民营西门。在一刻钟之前,尼泊尔营加强的1个排兵25人悉数到位,指挥官也就在2号哨位。简单沟通后没有过多话语,潘维征他们在垛口的下沿隐蔽。

r按照命令,80单兵火箭手张彬将弹药准备完毕;炮手刘梦晨将炮口指向交战区域,利用炮塔瞄镜不间断观察;驾驶员杨海每隔20分钟发动一次车辆,保证步战车随时可以出动。

r对讲机里的报告频率,开始直线增加。枪声,跟以往一样,在UNHOUSE东北方向响起,慢慢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接近。

r很快,庄一鸣听到了T-72坦克的轰鸣声。为避开重火器可能的杀伤,庄一鸣下令所属人员下车利用车体隐蔽防护。

r一颗突如其来的坦克炮弹,在步战车北侧约3米处的围墙上爆炸。拳头大的弹片散落在庄一鸣他们阵地四周,巨大的声响和冲击波仿佛撕裂了队员们的耳膜和内脏。三四十秒的时间里,所有人都失去了知觉。

r庄一鸣至今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呼吸。缓过神后,他用步枪撑起自己的身体,回头喊了战友一声。

r万幸,另外三位战友都没有受伤。

r一个难民尖叫着,跑进难民营——左小腿后侧的肉全都被弹片剐掉,露出白骨,上身全是血。人,已经崩溃了。

r不知什么时候,一名反政府军士兵跑到了5号哨位的围墙下。庄一鸣迅速指挥人员开始驱离。

r他下意识地走上围墙,抬头向外看去。一发坦克炮弹不偏不倚地击中他前侧的围墙。

r庄一鸣整个人瞬间被掀翻在地。

r炸点距离步战车不足5米。

r枪声骤起,潘维征受命向难民营东南方向转移。

r重机弹和步枪弹,在潘维征他们4个人隐蔽的地方“画”了一个“十”字。

r那一刻,潘维征和战友们没有表情、没有语言、没有动作。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枚炮弹,下一颗子弹会在哪个地方落下。每个人脑子里都没有生死概念,只是一片空白,只剩求生本能下的条件反射。

r下午交战双方都下达了最高级别的停战令,虽然还有零星枪声,但惊心动魄的一刻再也没有出现。

r而这一刻的蔡宇航也再无晚饭时的兴奋了。拖着满身的疲惫,和衣躺在床铺上,蔡宇航摸索出手机,上面是无数条家人和朋友的留言,也许下午的交火行动已通过新闻传遍了整个地球,而那些子女身在南苏丹维和一线的步兵营官兵家人,又怎能不提心吊胆呢。

r蔡宇航听完了妈妈的语音,摁下语音键说了句:“没事儿,死不了命大着呢。”其实,这句话她心里根本也没底。但是说完这句语音以后,蔡宇航觉得有点儿不太合适,她再次听了妈妈的语音,声音是那么颤抖,好像生怕电话的这端再也没有了回音一样,蔡宇航觉得刚才那句话有点儿太对不起她。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信息:“信号不好,我没事,放心。”

r第二天7:00,霍亚辉出现意识模糊、答非所问,不完全性尿失禁。住院部胡晨虎主任紧急组织病例讨论,同时进行血液生化、尿便常规以及腹部B超和复查血小板等多项检查。

r12:00,检查结果再次让医护人员震惊:血液报告显示标志肝脏功能的转氨酶高出正常10倍以上,凝血酶原时间延长至正常的3倍多,肾功能的各项指标也严重失常,B超显示脾稍大,肝左叶有斑片状改变……一系列异常都显示:霍亚辉生命告急!

r12:30,在贾享明副院长的组织下,经抢救小组组长蔡永国博士和多科专家紧急会诊后,达成一致意见。认为患者颅伤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由于恶性疟疾并发了糖尿病非酮性高渗性昏迷,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该病死亡率极高,据有关报道死亡率可达到50%~70%,而且治疗矛盾突出,即使在国内医疗设备精良的医院遇到此类病人都很棘手,更何况这是在战乱长达20余年亟须重建、医疗条件极其落后、设备简陋的任务区。

r但是,为了中国军人的荣誉,更为维和战友的生命,攻艰克险没有条件也要上,没有特效药物,用现有最好的替代,设备简陋,想方设法创新结合补救。

r14:20,霍亚辉被转入重症监护病房。

r按照联合国医疗救治原则,像这样危重的病人必须后送至更高级别的医院抢救。如果缓送,一旦出了问题,将会承担后送不及时的责任。来不及多想,抢救战友生命要紧!在情况万分危急的时刻,孟向东院长也组织其他医护人员对医院现有抢救仪器设备、药材进行评估,详细讨论制订紧急救治方案,并在进行全力救治的同时将病人的病情上报联南苏团最高医务官陈光辉,以待时机成熟及早启动后送程序。

r16:30,经联南苏团医务部门协调,病人获准后送。后送小组成员开始着手申请MOP、急救药品、器材,其间,监测病人生命体征平稳。

r18:40,正当医护人员准备启程时,霍亚辉突发心跳呼吸骤停!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大营救上演了!

r在孟院长的直接领导下,蔡博士、主治医生朱伟杰、具有丰富临床经验的住院部胡晨虎主任和麻醉科刘志武主任当机立断、从容应对,立即对病人采取心肺复苏术,给予胸外心脏按压、电击除颤、气管插管、呼吸机辅助通气等一系列抢救措施。

rICU病房内,急促的脚步声、果断的指挥声掺杂在一起,空气中充满了凝重和急迫!此时,这个由军中精英组成的医疗团队之间的默契协作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中国维和军医的素质和水平也得到了完美的发挥。

r10分钟过去了……

r15分钟过去……

r抢救在继续。

r有心跳了,有心跳了!一句轻轻的提醒给紧张施救的医护人员增强了自信。他们不约而同地凝视着心电监护仪,密切观察着病人的心跳。时间艰难地前行着,1分58秒、59秒,又是2分钟过去了。

r19:00,霍亚辉微弱的心跳开始从杂乱逐渐趋于规律有力。抢救小组的医护人员在会心地对视后继续投入到后续的抢救中,准备共同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r好消息传来,病房外,一直站立等候的沈政委、孟院长、战区司令以及闻信赶来的官兵们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r20:40,一直昏迷的霍亚辉奇迹般地睁开了眼睛,仿佛是一定要亲眼看一看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自己的战友,这使奋战了整整两个小时的医护人员倍感欣慰,又一次增强了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信心。

r21:00,战区副司令穆塞米中校看到中国医疗队沈政委和孟院长一直守候在病房外迟迟不肯离去,亲自下车恳请他们回营区休息。沈政委说:我们站在这里,会给医护人员增强信心!孟院长也非常郑重地告诉他:这里就是我的战场!中国维和部队指挥官对一位普通士兵如此重视、关爱和负责的态度,让他又是伸大拇指,又是抱拳作揖!

r霍亚辉的病情一点点好转着,抢救小组的医护人员却全然忘记了饥渴,始终保持高昂的斗志,度过了一个紧张的不眠之夜。刘主任及时调整救护设备,使它们始终保持良好的工作参数;胡主任和许欣医生守护在病人床边,轮流监测病人的各种生命体征,密切观察病人的病情变化。

r23:00,霍亚辉开始恢复微弱的自主呼吸,生命体征在医护人员的积极处理下逐渐平稳。

r霍亚辉的伤情、抢救小组的一举一动也时刻牵动着战友们的心。一大早,他们就纷纷跑至病房外打听病人的情况,当听到他病情稳定、还在顽强地和病魔抗争时,他们禁不住欢呼雀跃,奔走相告。

r经过20个多小时的密切监护和规范治疗,霍亚辉终于转危为安,一切生命体征得以稳定。

r由于两位烈士的遗体要迅速转运后方,为了不留遗憾,也为了更好地教育全营官兵,步兵营要求必须在烈士牺牲的驻地为他们组织一个追悼会。南苏丹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虽然中国步兵营驻在首都朱巴,各类物资还是极度匮乏。特别是交火以来,很多商户被抢被勒索,于是都大门紧闭。再加上风俗习惯等因素,也不知道在哪儿能买到花圈等丧葬用品,况且刚刚停火,朱巴市区的安全风险相当大。

r负责善后的副教导员于鹏不得不求助于万能的QQ群“南苏丹中国商会群”,询问朱巴售卖花圈的地点。步兵营两个战友牺牲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南苏丹的华人群,他们也在群里为烈士的牺牲表达哀悼以及由衷的敬佩之情。看到于鹏的求助信息后,很多人都出主意想办法。

r深圳帕瑞康发电机公司的员工提供信息说,在机场中南酒店旁边有一个卖盆栽植物的小店,但是经过这样一场战乱,估计已经关门了。

r于鹏也说朱巴太乱,就不要去了。但提供信息的中国同胞坚持说想给烈士做点什么,他说会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去办理这个事情的。但是,由于第二天大使馆组织紧急撤侨,这位先生匆匆离开了南苏丹,他不得不通过微信留言反复向于鹏表达歉意。

r新世纪家具城老板潘大姐连夜用铁丝和塑料花扎了一个花圈,拍成图片发给了于鹏。看到潘大姐如此用心,感激得于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潘大姐的家具城刚被武装分子打劫过,武装分子用皮卡车一车一车地将她家的家具拉走,幸亏店里没有人,不然还会有被勒索的危险。

r第二天下午,步兵营在存放烈士遗体的UNHOUSE一级诊所举办一个简单的告别仪式。考虑到目前形势还非常紧张,不能有大量人员聚集,于是只有烈士所在连队的官兵代表参加告别仪式。

r送烈士要送花的,但由于安全形势严峻,无法专门外出去取潘大姐的塑料花,转遍整个UNHOUSE也没有发现白色或者黄色的花卉。生态环境恶劣的南苏丹,没有寄托哀思的菊花,更没有表达留恋的白色康乃馨。

r正苦恼时,于鹏回头一望,办公室窗外竟然有一株白色的太阳花!而整个营区的太阳花都是红色的。也许是战友牺牲后,这株太阳花为寄托对战友的哀思,默默变成了白色。一株太阳花,再配些南苏丹的长草,做成了两个花束,送烈士最后一程。

r交火的这几天,中国维和步兵营的官兵们生活上有些艰难。由于道路被全面封锁,水车无法外出拉水,联合国后勤物资无法补给,大家面临缺水断粮的窘境。备用水急剧减少,洗澡洗漱无法保证,一顿饭只有简单的一道菜并且喝不上汤。官兵们24小时全副武装,从交火开始到结束这几天,睡眠基本没有办法保障,实在困得不行了就席地而坐闭一下眼,醒来以后腰、腿特别难受。很多队员晚上执行任务,白天回来补觉却又被激烈的枪炮声吵得无法入睡,不知道下一发炮弹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那段时间压力都非常大!除了休息不好,一日三餐更不可能,饿了就啃一口单兵干粮。

r武装冲突过后的和平更显得遥不可及,在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难得熄火这段时期,根据联南苏团命令,指挥部需要区分兵力、分片清理拥入UNHOUSE营区的难民,以确保联合国人员、财产安全;同时,中国维和步兵营配合联合国警察、尼泊尔防暴队、联合国安保部门等对3号平民保护区A、B、C区联合开展了武器搜缴行动。为应对外围政府军干扰,一线分队还要加强隐蔽防护、灵活规避危险,继续执行UNHOUSE营区警戒封控任务。

r李英枳指挥全营官兵对外围工事进一步构筑,并通过针对性地展开临战训练,培养了一批80单兵火箭弹射手,全部部署在联合国营地内围墙一线,打击装甲目标。外线所有警戒做好观察,一旦对方发起袭击,警戒全部撤回,所有人依托围墙等掩体、工事做好防护。全体官兵压满了弹药,建立了三道防御线。

r考虑到南苏丹可能爆发更大范围交火,联南苏团在任务区维和行动失败、安全形势极端恶化等情况下,研究修订包括紧急撤离至乌干达的各类行动方案预案。根据联合国驻南苏丹特派团命令,中国维和步兵营又派出城区巡逻分队出发前往朱巴市区感知安全态势。

r虽然战事停止,但朱巴城区已被政府军全面封锁。车队刚走出1公里,便被一处由两名政府军士兵把守的检查站拦截,不远处躺着3具尸体。对方对维和步兵营乘坐装甲车辆、携带武器巡逻反应强烈,并威胁说如果继续行动,他们将杀死维和官兵。面对严重威胁,官兵们并未退缩,巡逻队继续前进。车队一路上被载有十几名全副武装士兵的卡车尾随,两辆配有重机枪的皮卡车上,机枪手将枪口指向车队,做出装弹和拉枪机的动作。很多士兵指着车队骂骂咧咧。

r栗宇峰翻译过去交涉了一番,大体了解了他们的意思,他们认为在前几天与反政府武装的战斗中,中国步兵营对难民营的保护,实际上起到了帮助反对派人员的作用。栗宇峰向他们表明中国维和的立场,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但政府军坚持自己的观点,并表示会对中国军人实施报复的。看着交涉没有结果,而且得到了他们想要报复的信息,车队决定及时返回,向指挥部报告这一动态。但是就在返回时,意外出现了。

r栗宇峰翻译从检查站刚走出没几步,突然感觉脚下一紧。“站住别动!雷,地雷!”他左后侧的潘维征紧跟着大声喊道。栗宇峰翻译吓得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庄一鸣迅速靠近,告诉他,一定别动,保持冷静。

r庄一鸣蹲在栗宇峰跟前,一枚子母弹在他的左脚后跟不到5厘米的位置微微地露着一点儿脑袋。好险啊!他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r子母弹是集束炸弹的一种,子弹内所装的炸药是一种高爆性能的炸药,也就是说比我们常见的TNT炸药爆炸时威力要大得多,一枚子炸弹爆炸以后,它的杀伤半径为4米左右。

r庄一鸣仔细查看了一下,子母弹正好绊在栗宇峰的腿上。子母弹设置得非常隐蔽,软树枝两头被抽了中间的硬节,树皮绕在开了保险的核桃大的手雷上。幸亏栗宇峰翻译走得不是很急,冲击力还没有带开拉环。

r拆这雷不难,庄一鸣先用手轻轻拉着一头,慢慢用力朝一头绷紧,到了那头一只手拽着树枝保持拉力,一只手把拉环压进去,然后扣上保险,危险得以解除。

r晚上,庄一鸣和张佳媛在操场上一见面,就急着说:“昨天于医生过来抽血化验了。”

r张佳媛说:“应该没事,中标(在南苏丹,他们把得疟疾叫作中标)就麻烦了。”

r庄一鸣说:“不知化验结果如何,估计我要中标,因为队里发的防护药具我都没有用,我生来对药反感,都存到箱子里了,一次两片,大概有十几片了,准备走时拣个漂亮的非洲黑妹送给她。”

r张佳媛哈哈大笑:“没有,我看了,你很正常。倒是我出问题了。”

r庄一鸣赶忙问:“怎么了?”

r张佳媛说:“这两天总感觉困困的没精神,晚上熄灯总是早早就睡下了,不知怎么的状态不正常。”

r庄一鸣急得头上冒出汗珠来说:“不会中标了吧?”

r张佳媛说:“不会,是生理周期的缘故。今天稍微好了些,但又开始肚子疼了。”

r庄一鸣说:“我看值班表上正好你周日要值白班,可以调一天休息。最近中标的人很多,你还是要继续坚持加强防护,你们队情况怎么样,比例高吗?”

r张佳媛说:“昨天他们是来复查的吧,我们房间两个女生复查完一个好了另一个还带有虫,愁得她整天睡不着觉,我都为她担心,希望她早点好吧。那天过生日吹蜡烛前许愿,我许的就是希望大家都可以平安健康地度过在这里的几个月。”

r庄一鸣说:“这几天我开始晚饭后散步了,政委一直强调日出前日落后蚊子活动频繁,晚饭后的时间正好。”

r张佳媛说:“好像你们那边也查出事了,付主任不让说出去。”

r庄一鸣说:“就我们房间的,查出两个。”

r张佳媛担心地问:“情况怎么样?”

r庄一鸣笑嘻嘻地说:“整天和他们同吃同住同玩那么开心的,感觉没什么。再说,我一天不落地每天都出来锻炼,没事。”

r张佳媛马上反讥他:“你昨晚就没散步,还一天不落。”

r庄一鸣呵呵地笑着说:“说错话了,对,昨天没去。”

r张佳媛觉得得意,问他:“干吗去了?相亲去了?”

r庄一鸣说:“别胡扯。这几天都是预防演练和各种方案制订,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这堂堂的女兵班副没忙这个?”

r张佳媛说:“嗯,是的,腰酸腿疼还好点,最怕费脑子的事。”

r庄一鸣说:“哦,还知道用脑子啊,以为一直保护脑子舍不得用呢。”

r张佳媛敲敲他的脑袋:“最后这句有问题啊。”

r庄一鸣笑着说:“知道就好。”

r张佳媛叹口气说:“昨天傍晚你没出来,我出来了,但弄得很郁闷。”

r庄一鸣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r张佳媛说:“没人惹我。我出来的时候,林燕站窗前给我招手示意我出去,我开门看到门口两条狗,其中一条右后腿爪部受伤了,血流得整个爪子都是红的,看得好心疼。林燕按着它,我拿了纱布给它包,虽然很轻,可还是弄疼了它,它用力挣扎着不让包。当时已经包上去的那段纱布还没来得及剪断,就被它全都甩下来了,沾满了它的鲜血。过了半分钟,我又再给它包,可还是不行,纱布又全被它甩下来了,大半卷沾满鲜血的纱布被甩得满地都是。林燕说那只好算了不包了吧,然后出去了。这时,腿好的那条跟着她跑出去了,剩下那条受伤的狗低下头,默默地舔着伤口,我当时就感觉眼眶湿润了。”

r庄一鸣笑着安慰她说:“动物受伤后都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舔伤口,你何必呢?”

r张佳媛说:“我就是看到了呢,心里觉得不舒服。”

r才怪。”

r张佳媛说:“我不希望受伤时只是一个人默默地舔伤口。”

r庄一鸣心里一动,随即开玩笑说:“不会的,我陪你舔。”

r临走了,张佳媛再一次说:“一定要做好防护。”

r庄一鸣拍拍胸脯说:“按照你的嘱托,一定加强防护。”

r张佳媛问:“怎么加强的?”

r庄一鸣说:“昨晚加班点了电子蚊香,开了电子灭蚊灯,空调也调到二十来度,蚊子不被电死也要被冻死了。”

r张佳媛说:“哎呀,不吃药不行啊。”

r庄一鸣说:“我真不喜欢吃药,包括那些金维他,相信我没事的。就是中了标也没问题,因为疟原虫最多只能在体内存活半年,又不影响下一代,所以得不得也没有什么大碍,况且我们房间密闭又好,空调常开,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r张佳媛说:“碰到你这么个人,无语。”

r南苏丹两派武装冲突事件中,中国维和步兵营的营区设施和部分装备遭受到了流弹和火箭弹袭击,个别营区设施和装备受损较重。为确保顺利完成联南苏团赋予的各项维和任务,该营专门抽调各部门人员成立工作组,明确各项标准,并对受损装备物资组织了进一步整理、性能恢复和数次集中检修保养。

r核查组官员首先听取了中国维和步兵营受损的营区设施和装备情况报告,而后分为5个小组,区分9类对战斗支援车辆、武器防暴装备、工程保障车辆、后勤装备、发电设备、自我维持装备、医疗和牙科设备、半固定的住宅设施和物资弹药集装箱等1700余台(部、件)装备物资进行了详细核查。核查过程中,核查官员认真核实装备物资的数量,重点对受损装备是否满足执行任务要求进行了实地操作检验。

r核查官哈森是南非人,今年三十出头,身材极其肥胖,打眼看去上下一般粗,据他自己介绍,体重在280斤左右。哈森对中国军人极其友好,他同时还是后勤方面的负责人,对中国步兵营提出的食品供应要求总会想方设法给予解决。

r检查中,哈森说:“你们很辛苦,过段时间要给你们搞批猪肉,让中国官兵解解馋。”

r李英枳知道哈森不是开玩笑,但考虑到超级营地多数维和部队来自伊斯兰国家,万一有个闪失,造成负面影响,没法收场,当场拒绝了,但他对哈森的好意表达了由衷谢意。

r哈森还说他刚弄到一批苹果、香蕉等水果。还说,这些水果,特别是苹果全部来自中国烟台。哈森告诉中国军人,这些苹果虽然在中国境内比较便宜,但经过代理、空运等手续到达联非达团后勤基地时,每个苹果价格都合3美元左右。

r大家听得瞠目结舌,这在国内差不多买大半筐苹果了。

r看着大家都愣了,哈森说:“苹果我可以送一些给你们,但是你们要给我找点儿中国的‘魏国’。”

r李英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他坦言相告:“‘魏国’是我国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个国家,现在早不存在了。”

r见李英枳没明白过来,他连忙耐心解释道:“你知道,我的身体太胖了,太太对性生活非常不满意,我需要的是你们中国产的能够提高我能力的那种药品。”

r这下大家都明白了,这家伙要的是“伟哥”!他的直爽差点儿让大家笑破肚皮。

r李英枳强忍住笑对他讲,中国是有“伟哥”这种药品,可是中国军人出国执行维和任务不可能带它,李英枳建议他试着从网上购买。

r哈森听后有些失落,接着又问:“你们中国军人不用‘伟哥’吗?”李英枳再也憋不住,大笑着告诉他,中国军人身体都很棒,根本用不着这玩意儿。

r哈森终于明白过来,说了句:“中国军人真厉害。”

r众多核查官中,最有意思的一个应该是孟加拉的那个装备核查官。在会议室听取大队长介绍有关情况时,孟加拉核查官戴着黄布帽并且帽后还飘着一大片布子。打眼看去,他那身打扮就像个养蜂人。

r李英枳介绍完情况后,核查官们分别谈了自己负责核查的内容,轮到“养蜂人”介绍时,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先介绍核查内容,而是告诉大家他是孟加拉人,同时是个中国女婿,女朋友现在北京工作。怕中国军人不相信,他还从贴身口袋掏出钱夹,向中国军人晃了一下女朋友的照片。由于他动作太快,中国军人又坐在对面两米多远的地方,只是隐约看到了他的女友挺漂亮,但具体相貌没有看清。不过,在场的战友不约而同对他产生了好感。

r开始,负责录像工作一直跟在检查组身边的丁晓华以为这个“中国女婿”会考虑自己的特殊身份,核查装备时会打个马虎眼,让中国军人轻松愉快地通过他负责的核查内容。

r然而事与愿违,他工作起来竟比其他任何核查官都仔细,每台机械都要发动一下,每台仪表都要检查一下,个别工程机械甚至现场检验工作性能。

r李英枳暗自庆幸前期的核查准备工作细致到位,否则,他这个查法,什么问题查不出来?

r中午,步兵营设宴招待核查官,喝的是从国内带来的二锅头。由于对“中国女婿”上午的表现非常不满,李英枳在酒桌上想方设法让他多喝了两杯。没想到,“中国女婿”很快不胜酒力,舌头发直了。李英枳借机让他老实交代女友在北京做什么工作,他听后果然中招,再次从口袋里掏出照片让大家看:“她是个电影演员,非常出名!”

r李英枳好奇地接过照片,仔细一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这不是电影演员陈好吗?从没听说她有个孟加拉籍的男友啊。”

r李英枳问他为何撒谎,“养蜂人”嘿嘿地笑了:“我从没到过中国,也没有中国女朋友。不过,我做梦都想到中国,更想娶个中国女朋友。”真没想到,一顿酒的工夫,就把这个“中国女婿”打回了原形。

r维和时间虽然短暂,但是老外们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幽默风趣的交流方式,坦率质朴的处事风格,以及他们对伟大中国的尊重和向往,都给中国军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r下午1点半,阿扎布女士准时来到医疗队,进行最后一项检查:医疗及卫生检查。

r简短的寒暄后,医学博士张玉琦结合精心准备的多媒体资料,用英语向她介绍医疗队配备的主要装备。

r面对这位一脸严肃的女核查官,负责迎接礼仪的张佳媛和曹子萱都有点儿紧张,为缓解气氛,在讲到炊事设备时,李英枳幽默地问核查官,“DoyoulikeChinesefood?”(你喜欢中国美食吗?)女核查官点点头:“Ofcourse!”(当然!)引起会议室一片轻松的笑声。

r接下来开始的是现场查看,阿扎布女士走进医疗队手术室,她在麻醉机旁停了下来,挑剔地掀开覆盖在上面的绒布,凑近麻醉机仔细查看。麻醉师刘少峰熟练地打开电源,边演示边用英语向她介绍起这台机器的主要性能和技术参数,听着刘医生的介绍,女核查官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r在停车场,医疗队的救护车、装载车等一字排开,驾驶员早已在车前准备就绪。阿扎布女士示意他们上车,刘玉薇护士长和张博士按照她的要求,指挥驾驶员依次打开车前灯、转向灯、雨刮器、鸣笛,并进行倒车、急刹车等演示。

r阿扎布女士还特别登上救护车,仔细查看氧气瓶的压力以及急救药品的品种和数量,甚至还坐在担架上,试了试是否稳固。

r在一天的时间里,阿扎布女士转遍了中国军人营区的角角落落,检查了每一台仪器设备。队友们所展现出的高水准的专业素养、高标准的工作作风以及性能良好的设备,没有给这位苛刻的女核查官任何机会。

r根据采取的一系列情况报告,联南苏团指挥部很快拿出了后续方案。经过广泛研究论证,认为在局势不可控制的情况下,保证联合国人员能够快速撤离朱巴的方案只有两个,一个是通过M-26大型直升机运输,而在联南苏团朱巴营地没有适合这种直升机起降的场地,这需要中国工兵分队迅速起建。二是长途护送至瓦乌二战区。为了在实践中完善各种预案,按照联南指挥部要求,中国步兵营要先护送一批物资到姆沃洛地区,这将是南战区通向西战区瓦乌方向的交通运输命脉,往返里程约600公里。

r临时野战机场定于距离联合国维和营区约20公里的一处开阔地,这里是政府军和反政府武装都不感兴趣的地区,一旦局势不可控,步战车将护送联合国官员迅速抵达野战机场。

r确定直升机野战停机坪修建地点、研究取土过程中安全保障方案、明确中国工兵分队与其他联合国组织的相关责任,M-26型直升机停机坪的修建工作紧急展开。

r去机场的这条路实在难行,路面较为隐蔽,一直蜿蜒在丛林之中,土路面坑坑洼洼。前去施工的汽车行驶在上面像跳舞似的颠簸个不停。由于南苏丹已进入雨季,路面上的几个大坑里整日蓄满了水,汽车从此经过直接看不到车轮,全没进了水里。路的一侧,内战时被击落的飞机残骸散落一地,另有一架飞机直接斜插在地面,无数的地雷埋藏在路两侧的灌木林中。但这些困难都不足以阻碍施工的中国官兵。

r由于朱巴工兵小分队只有30个人,兵力少、装备少成为制约工程进度最大瓶颈,维和步兵营的官兵们在警戒时间之外也不得不加班加点赶工期和进度。

r抢时间就是抢生命!这是对参加工程作业官兵的动员口号,整个联合国在朱巴的所有机构在看着中国士兵,在为中国士兵加油,在盼望着这条“生命走廊”早日建成。

r7月,正是南苏丹天上下火的季节,尽管在早晨空气清新景色美丽,但是满身尘土的中国士兵来不及细细观赏。

r由于所有工程机械驾驶室里都没有空调,在室外近50℃的高温下作业,官兵们挑战着身体的极限。汗滴浸湿了眼睛,用袖子抹去后继续工作;迷彩服被汗水湿透,毫不影响官兵的斗志。中午官兵们顾不得在树荫下打个盹,嚼几口压缩饼干后,钻进像蒸笼一样的驾驶室继续工作。

r由于经常下起暴雨,道路积水严重,到处都是一米多的深坑,而运输车由于载有重货物,每遇到一处深坑,都需要步战车将其一辆一辆牵引经过,车队就在这样的恶劣条件下艰难缓慢前行,有时3个小时过去,车队仅仅前行了5公里。

r运土车辆所经过路线两侧植被茂密,观察视野严重受限,近期曾多次发生武装分子抢劫过往车辆事件。官兵们在沿途多处看到被洗劫一空的废弃车辆,有的周围还散落着物资。如果武装分子躲在草丛内发起袭击,留给大家反应的时间非常短,必须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r为了抢时间,官兵们只能不分昼夜地挖运土方,回填并压实受损场地1400平方米的停机场区域。而滂沱大雨常常又把刚刚回填还没压实的地段冲出沟壑状,回填不得不再次进行。

r在南苏丹,不要指望能睡上什么安稳觉。完工前的一天晚上半夜时分,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的战友很快进入梦乡。半夜睡梦正香的营地上,突然紧急战备的警报又响了起来。

r负责保障施工外围安全的步兵营分队指挥员庄一鸣率先跳了起来,瞬间判断,他听到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然后就是哨子的声音和步战车发动的声音,随后,一群武装分子喊着“Go,go”窜入他们防御的阵地。

r营长李英枳亲自赶过来,迅速布置现场,短短几分钟时间,值班队员全部荷枪实弹,严格按照预设方案,迅速进入各自的作战位置。

r凌晨3点多钟,施工营地附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李英枳感觉板房整体颤抖了一下。还没等他冲出房外,耳际又响起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枪炮声,他立即命令营区人员全部进入战斗位置。

r庄一鸣和罗增援、杨山攀上防护墙,迅速搞清了枪炮声来源——距营区西北侧一公里处的小山附近,一支政府军部队正在进行军事活动。不用望远镜,就能看清他们手里的家伙什儿,步枪、机枪、火箭筒、无后坐力炮,而枪弹击中山石后四处乱飞的情景更是一目了然。

r杨山说:“这些王八蛋,前些日子就有点儿这样了,他们是没事找事,要不是什么维和,我抱个冲锋枪就把他们办了,谁定的规矩说维和不能打仗,怎么想的?”

r庄一鸣瞪了他一眼:“把嘴闭上。”

r杨山立马没了声音。

r罗增援得意地看他一下,用手指指脑袋。

r杨山用枪托子照他屁股上砸了一下:“奶奶的。”

r枪声没有停息,有时是步枪,有时是机枪,一会儿单发,一会儿长点射。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们往哪儿打。

r杨山憋不住,又说:“排长,这地方一过晚上8点就实行宵禁,宵禁时间内严禁任何人在敏感地段活动?”

r庄一鸣说:“嗯,要是不听的,被枪弹打死活该,没人跟你讲道理。”

r对于政府军宵禁时间的枪声,官兵们早听腻了,但大早晨就在营地附近进行这种军事活动,队员们多少有点儿不适应。

r李英枳迅速跟联南指挥部联系,询问政府军今天演习的事有没有提前通知战区。不知战区司令部值班参谋是哪个国家的,估计是个新来的,一听这消息,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了。

r指挥室内,指挥组几个在开碰头会。

r因为遭遇情况的首先是一连,一连连长谢道明首先不满地说:“事先不打招呼,说干就干,有点儿太他妈过分了。维和部队也不是过来陪你们玩的,惹毛了试试?”

r教导员鲁程俊说:“你这就不对了。人家政府军在自己地盘上搞军事演习,想怎么搞就怎么搞,想什么时间搞就什么时间搞,想搞到什么程度就搞到什么程度。凭什么要跟你打招呼,你是哪个山上的猴子?”

r话糙理不糙,一句话把谢道明的怒火压住了,是啊,人家在自己国家搞演习,凭什么通知你?你过来是维持和平,可不是添乱的。

r李英枳说:“教导员说得精准。不管怎么说,只要不是剿杀反政府武装,联合国任何部门均无权干涉,这都是《联合国南苏丹维和谅解备忘录》中允许的行为,没办法。”

r副营长张磊说:“在我眼中,苏丹政府军算得上当今世界上最郁闷部队之一。数量庞大来路不明的反政府军队时常对他们进行偷袭,导致他们损兵折将,而他们组织还击时,袭击人员早没影了。集中清剿更是空中楼阁,无从谈起。”

r谢道明想着给自己的发言挽回点儿面子,又抢过了话题,说:“在众多反政府武装派别中,最够爷们的应该是‘正义与平等运动’。他们的头儿估计吃过熊心豹子胆,麾下只有两三千个鸟人,却经常放出狠话跟政府军决一死战,还不时付诸行动。”

r鲁程俊明白他的意思,顺势说道:“有这个事,大概是去年四五月份吧,这支反政府军队有300多人秘密开完誓师大会,乘坐百余辆皮卡车长驱直入800余公里,在政府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就打到朱巴来了。”

r李英枳补充说:“政府军官兵也不是吃闲饭长大的,很快组织起强大火力进行反击。战斗来得快,结束得更快,300余名壮士中除100多人中弹阵亡,其余全部被生擒活捉,受到总统的亲自接见。这支军队安静大半年时间后,又坐不住了。他们的头儿看到走俄国占领城市的革命路线行不通,接着学起农村包围城市,今年春节期间,他们集结数百人血拼一周围朱巴下属小镇,还没等他们庆祝胜利,政府军的武装直升机和坦克就赶来将他们一顿胖揍,又丢下百余具尸体,其余人如鸟兽散去。战斗结束,政府军和反政府军都说那些尸体是对方的,两方都不管,要求联南苏团派维和部队进行清理。战区司令非常愤怒地回绝了:‘你们打完没法收摊才想到我?没门!我的职责是维和的,不是负责收尸的。’”

r鲁程俊叹口气说:“据说,那些尸体放在当地很长时间都没人收拾。之所以没人去,是因为政府军在那儿布了天罗地网。”

r张磊气呼呼地说:“他们干吗要跑到维和部队眼皮底下?很显然,他们是在向我们示威,他们作战能力很强,如果维和部队不在,他们早把反政府武装给收拾了。”

r枪炮时紧时疏,爆炸时强时弱,硝烟时浓时淡,政府军这种莫名其妙的行动就像京剧里的慢板看得让人发闷听得让人着急。持续到凌晨4点,这伙无事生非的家伙还真的惹出了事端。

r突然“砰砰”射击声不断传来,庄一鸣发现这不是演习,他命令关闭所有探照灯。庄一鸣轻易地就判断出这是AK-47的声音,他对武器太熟悉了。

r很快,友邻的维和部队传来情报:距离他们住处仅500多米的机场兵营附近发生枪战,枪击事件发生在当地两个部落之间,士兵因为发工资的先后顺序发生争执,继而升级为枪战,当时就有6人死亡多人受伤。要求所有联合国人员原地待命,随时准备撤离。

r一个半小时以后,枪声渐渐平息。但事件并没有平息,至黎明时分,在距他们住处200米外的一处营地,冲突双方再次交火,而且有更多的人加入到报复性的冲突中。这次冲突从早上7点多开始一直持续到中午时分,冲突过后的村庄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最后,失败的一方逃离冲突地点,另一方劫持了敌方的一名女性,仔细辨认后,步兵营的战士们发现,这就是那名最初在营地路灯下跳舞的少女。

r舞者歪着脖子,被反绑着靠在树上,她的头发批散着,衣服沾着半干的泥浆,她的胳膊被绳子缠绕在背后,脖子上也被勒了一道,结实地拴在树干上。她脸上有泥,嘴角带着血的印痕,她的身材很好,腰里紧紧扎着一根鹿皮腰带,几名武装分子直愣愣地盯着她瞧。

r一个老兵过来了,他长相奇丑,后来中国军人把这种人称为“猪髭”。“猪髭”是过来负责讯问的,但显然,舞者并不懂得这些派别上的争斗。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什么也没有说。

r“猪髭”抑制着愤怒和失望转身走回桌子,身后传来乱七八糟的响动和女人勉强压抑着的呻吟声。武装分子们就着树干按住她,正在用刺刀在她的身体上一阵乱扎。

r“猪髭”在一张椅子前立定,向后转,走到她身前再向后转,又走了一个来回。她被从树上牵到了“猪髭”跟前的这张椅子这里。按照“猪髭”的要求,她被迫跪在椅子后面,摊平的两手被紧紧地按在椅子面上,女人的整个身体被牢牢固定住以后,“猪髭”开始亲自用刑,用枪托使劲砸她的手指头。女人的身子随着枪托的敲击一耸一耸地往上蹿,猛烈地向两边甩着头,但马上就有人上去帮忙按住她。不一会儿,舞者晕了过去。

r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舞者醒了,已经是傍晚了。她嗫嚅地张着嘴,应该是要水喝。

r一个武装分子轻轻一捏就弄开了她的嘴,她睁大眼睛紧盯着那口还剩下一小半辣椒酱的小锅端到了自己的唇边,眼神就像是疯了一样。深红的浆汁倒得她满嘴满唇都是,覆盖住了她的鼻孔。她现在要想呼吸就得把这些东西吸进肺里去。

r舞者在地上没完没了地翻过来折过去,她的整张脸涨成了黑紫色,舌头长长地拖在嘴外,她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声哨子似的鸣叫,同时从嘴里和鼻孔里往外喷涌出杂乱的液体,她的脸上和乱糟糟的头发上已经层层叠叠地堆满了这种混合着暗红色小块的东西,分不出是血块还是辣椒碎片。然后又是一连串像是要把内脏全都吐出来似的咳嗽。

r舞者总算咳出了吸进气管里的大部分辣椒末。她在地下呜咽着,爬着,把身体翻了过去让自己的背脊朝上,像蠕虫那样一起一伏地扭动,沉默地在地上摩擦自己的肌肤。

r过了一会儿,武装分子又开始用棍子和鞭子打她。她的衣服被鞭子抽破了,浑身是伤,肩膀、胳膊和大腿都血迹斑斑。

r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舞者的身体完全失禁了。沥沥拉拉的屎尿、稠厚黄白色浊液与稀涔涔的猩红色血水混在一起,伴着一些组织的碎块,时疾时缓地从下身不断流出。阵阵秽臭气味扑鼻而来。最后,武装分子残忍地一刀捅到了舞者的腹部,这场悲剧才算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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