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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如酒

时间:2024-11-05 02:52:45

你喝过最烈的女儿红吗?

糯米发酵出的浓浓醇香带着淡淡的糖味。美酒入喉灼烧过后是春风过境一般的清甜浓香,殷红的酒液一如女儿家初嫁面对心上人时那嫣红的双颊。

屏山这个地方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但是对于美术生来说应该是耳熟能详的。屏山的美是古老而宁静的,四方青山,碧水环绕,晴天时碧蓝蓝的天和水,大片大片绵延的干净明黄的油菜花地;雨天时朦朦迷雾袅绕的青山,清冷潮湿散发着青草味的青石路。屏山的美是午时听风观雨帘的悠静,闲时独来一盏茶的怡然。不管你是要北上还是要南下,奔波四方,一切快节奏的事物只要涉足这里,就像是停下了发条一样,愿意跟着人家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一辈子好像就这样轻飘飘如一缕青烟一样悠悠然毫无遗憾地散去了。

采风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而我和朋友们却理所应当地忘记了画画,拿着本子和笔四处溜达。我们尝了一条街的酒坊,妃子笑是草莓苹果和西瓜酿制的,味道也是甜甜的醇香,店主说这是专属于小女生的果酒。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故人来。朋友喜欢妃子笑,我更偏向桃花雪糯,米酒的香味混入桃花的清香,就像是浓浓的雾里闯入一支雾粉的桃花,酒香冽而夹丝甜。

我跟叶推荐了竹叶青,男孩子的话应该是更喜欢冷冽苦涩一点的吧。第二天我就拉着叶去了我最喜欢的一家酒坊。店主是个绍兴女子,三四十的年纪,梳着温柔的发髻。她用竹筒打了一筒酒递给我们。

“这酒四十多度,女孩子少喝点。”店主很细心地叮嘱。我眯着眼睛笑,一旁的叶毫不留情地吐槽我,“她就是个酒鬼。”

跟店主道别后我们俩提着酒晃悠悠地走了。

其实叶说得还真不错,我是有点嗜酒如命。但是不会品红酒、葡萄酒,只喜欢扎啤一口闷。这里的酒坊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沿着河慢慢走着,一人一杯悠悠喝着。这个季节油菜花开得如火如荼,田埂上摆着许多画架。我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我也跟这些人一样,连续八个月没日没夜地画着。于是想起手里还拿着画本。

“我们去那个亭子上面画吧。”我指着不远处山坡的一座小亭子。

四月的季节,七点半的早晨,小雨淅沥的天气。眼前的景色仿佛加了一层滤镜,透着氤氲的湿气。叶撑开黑色的伞朝我倾斜过来,肩靠着肩,近得我能闻见他身上传来的冷冽酒香和淡淡的烟草气息。

“泥土地滑,你可小心点,别蹦蹦跳跳的。”

“哦……”

胃里的酒仿佛忽然变得滚烫起来,一直冲上脸颊。

爬上山坡后站在亭子边往下看,整个村落都落入眼间。星罗棋布的房子和大片的油菜花被青石小巷、田埂小路切割得零碎又整齐,袅绕的云雾轻飘飘地落在上方,笼罩大地,像是云上的村落,当之无愧如画之地。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四周唯有雨打芭蕉、瓦片声,喝上一壶清冽的酒,感觉人世都漂浮沉寂下来……然而该死的叶偏偏要毁坏这气氛。

“再不画,作业有你补的,过两天就要回去了。”他笑着说,“约个画画局呗,比比谁先画完三张,输的请喝酒。”

“没问题!”我一口应下,免费酒谁不喝。于是提笔便战。

然而没画了一会儿亭子上来人了,听他们聊天应该也都是艺考生。我和叶都比较矫情,画画的时候除了音乐拒绝其他声音。瞅着雨也停了,我们计划着下山吃东西。叶继续给我打着伞,我故意踏水坑,溅他一裤腿水,然后抬头欠揍地朝他笑。

很不幸的是我们迷路了,我没想到叶比我还路痴。走走停停绕了无数个弯之后,我们终于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握着滚烫的青团我简直感动得要哭出来。这里的青团个头比我以往吃的都要大一点,淡淡的青草香包裹着里面香菇和笋干的鲜味,让我想起了荷叶包兔肉,植物的清气削减去最后一点腥腻,最后入口就是完美的清鲜。至于芝麻馅就不是很了解了,叶说甜而不腻,大概也很不错吧。

除了必吃的青团以外,徽州墨酥和烧饼也是正宗经典,马上就要回去了,趁着空给妈妈寄了一大箱,免得她总念叨着女儿大了到处跑都不念着家……

这里的人们都非常富有情趣,不管店门多小多破旧,他们总能打扮得美丽独特而富有情调。我总喜欢坐在奶茶店里画画,富有民族气息的五彩桌布,蓝绿色调的唯美挂画,以及摆满角落的花花草草,在这里画画都感觉是一种奢侈宁静的享受。我想在生活上这些步履缓慢的人们比我们更富有艺术情调。

这里的食物不管是本地的还是外来的,都别有一番味道。叶十分接受不了榴莲的味道,于是我故意在他面前吃榴莲班戟,然后不停地对他说话,看他痛苦的表情简直是一种享受,瞬间觉得景色更美了食物更香了。

我们住的地方旁边有座庙,每个来这里的人都会来这里求上一签。

闲下来的时候拉了几个朋友上庙求签。庙里的老奶奶说进庙不能踩门槛,要右边进左边出,我们乖乖地照做了。

跪在蒲团上很认真地双手合十,老奶奶温和地问我们求什么。

“既然是姻缘庙,那当然是求姻缘啦。”我嘻嘻笑道。

握着签筒摇晃着,菩萨的面容在线香的袅袅烟雾中忽明忽暗。耳边传来外面硬币跳进池塘和少女低声的轻笑声。有一刹那梦回千年的错觉,千百年前是否也有人跪在这里虔诚地祈求着姻缘,有匪君子,窈窕淑女,是否如愿了?这蒲团又承受了多少人愿望的重量,而我也是这芸芸众生的一个,安静又热烈地过着这一生。

我舍不得离去了。

这里太好,太静,岁月的沉淀都在这里,安静渺小,却又能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在活着。

但还是要背上行囊离去,不过是靠岸的孤舟,最后还要远行。

画画局最后输了,离开前的那一晚,我拉上叶一起给大家买酒。

还是那家老酒坊,老板娘听说我们要离开了,请我喝她最爱的女儿红。

“你喝过最烈的女儿红吗?”她笑着问我,“这一定就是了。”

一杯入喉,酒过之处如春风挟花过境,处处留香,激起最温暖热烈的醇香,像心上人如花娇羞滚烫的面孔。

“烈。”我说。叶叹了口气,将我微微拉向一旁,一脸嫌弃地用布擦着我手上的酒液。

我愣愣地看着他低头为我擦手,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那天晚上果然所有人都喝得烂醉。我第一次喝得这么醉,上一次喝花雕喝到倒头就睡,而这一次是喝到脑袋在开party睡也睡不着。大家互相搀扶着回客栈,各自歇息了。我摇摇晃晃走到走廊时看到芝麻在哭,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我和芝麻就坐楼梯上抱着号啕大哭。

朋友无奈喊来叶,叶送我回去休息。

有酒精作用,有委屈发作,有胆子在膨胀。人就是有无数的小委屈积攒着,趁着临界点爆发。我不顾一切地大声哭着,因为以后也许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要是难过你就哭,哭到什么时候我陪你到什么时候。”叶拉着我的手温柔地说着。

那天晚上哭了多久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叶的声音无比温柔。

最烈不过女儿红。

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行李箱踏上返程的路,巷口的狗依旧懒洋洋地趴着,红色的灯笼依旧高高挂着,河边的花谢了又开。春风十载,酒还在深埋着,而人却早已离开。

后记:回去后和叶在一起了。我:“解签人说我未来丈夫是浙江温州人嘞。”叶:“哦,那我以后把户籍搬到浙江温州。”

编辑/王语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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