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帕兰:显然,有一部分来自关于“食人魔”的传说,但我想做一个现代故事,因此我又刻意与传说保持了距离。最有意思的灵感,可能是有一天我发现人类的残暴有时候缘于无知。你没发现吗?你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做一些可怕的事,那是一个失去感知的次维度,是种失衡状态。其中一个少女安吉丽卡就是处于这种状态。
三联生活周刊:但最终,少女和她的朋友安吉丽卡达成了和解。
沙帕兰:友谊重生了,可以这么说。但又不是大和解,毕竟还分别有跟她们的父母的关系维度。尾声,少女问安吉丽卡,你觉得我妈妈会把我认出来吗?它就把和解又解构了。所以和解部分的重点,我放在了友情上,它会让现场的孩子们产生更多共鸣,因为这模拟了一个一起去度假的场景,少男少女们在这段夏日时光里认识新朋友,吵架、和好。不过,刚才我和演员们还在讨论,与母亲的关系层次,是否还可以再丰富一些。
三联生活周刊:看这部戏的时候,我想到了前不久的一部法国电影《生吃》(Grave)。
沙帕兰:倒都有“食人”这个元素,不过我的戏中,食人并没有这么硬核,甚至我想说,我刻意肤浅化了“食人”这一属性。因为太容易将食人理解为藏在人心底的欲望,如果是这样一个假设,未免太俗气了吧。其实这个问题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理解。两位少女和父亲,分别代表了两代人。未来终究是年轻人的。年长一代愿意或不愿意,都会让位,这或许才是人们真正的恐惧。
三联生活周刊:森林在你的戏里是怎样一个存在,可逃离的他处,还是令人惧怕之地?
沙帕兰:孩子想要脱离父母约束。对青春期的孩子而言,别处比家中有更大吸引力,逃到森林是一种方式。但是你看,森林里有熊,这是孩子们的恐惧,还是父母强加给孩子们的一个制造恐惧的意象?那个父亲一直在重复,“不要去森林”。因为他自己害怕森林,就阻止别人也去。最后一幕里,少女在森林里抱着她的朋友,说,她战胜了野兽。她的确没有像她父亲那样,像内心欲望低头,但欲望持续存在,一时的战胜能否意味着永恒?这个没人能回答。
三联生活周刊:小丑元素呢?是为了搞笑,还是为了制造恐惧?
沙帕兰:两者都有。我一直对小丑有这样的感觉,他们身上有一股荒诞的节日气氛。一开始我只是要做一个喜剧,就像刚刚我跟演员们说,这是个能迅速让观众感到害怕的主题,从这个角度讲,它仍旧是我刚才说的“肤浅”的。这也是它同时适合9岁以上孩子观看的原因之一。因为仅就故事表层浮起来恐惧力量,就足以吸引注意力。但是仔细去看,你会发现,剧中人物的对话其实都有点似是而非。他们的台词字字指向“食人魔”这个元素,但是人物自己对此是无意识的,尤其是对两位少女来讲。
三联生活周刊:你有偏爱的主题吗?
沙帕兰:可能我的故事里,总有一个包藏着一个天大秘密的家庭。食人或许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有时候是那种遥远的似是而非的秘密,不是那种“曾经杀过人”或者“财富来源不可告人”这类硬邦邦的秘密。而人一旦藏有秘密,就会有暴露的可能性,正是这种可能性让人物焦虑并生动。甚至还可能在默默期待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一天,这得是多么戏剧化的一天啊。而且,在所有角色当中,最期待真相暴露的,很可能就是致力于保护秘密的人自己。因为人们会对自我毁灭产生向往。
最有意思的灵感,可能是有一天我发现人类的残暴有时候缘于无知。你没发现吗?你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做一些可怕的事,那是一个失去感知的次维度,是种失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