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年前,我还在阿富汗,那时我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书看。但在那时的阿富汗,这像登天一样难。一方面我们处于塔利班的控制之下,书是禁品;另一方面,很多书都被破坏了。没有书,更没有好的教育,在我的国家,大多数人还在为温饱和安全的住所殚精竭虑。这让我感到很痛心。
要知道,这就像恶性循环一样,如果没有好的教育,人们就不会进步,现状就不会得到改善。我所居住的区域,没有第二个人能像我一样拥有在中国求学的机会。我的亲人和邻居寄予了我很大期待,他们在等我,等我带知识回去,帮助他们的孩子接受教育。我们的民族其实非常渴望教育,渴望进步。
离开阿富汗后,我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事——当人们提到泰国,会想起美丽的海滩和可口的食物,但提起我的祖国阿富汗,他们首先关心的是“你们那里近况如何”?
2017年年底,我在长沙参加APEC与“一带一路”对话峰会。那是一次规格很高的会议,以“协作创新共享共赢”为主题,来自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政府官员、专家学者和企业家代表受邀出席。我作为家族在中方合资企业的代表,受邀参加了会议。
十二月的长沙带着南方寒冬濡湿的寒意,不过我的心情是热乎的,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独自参与商业世界的高端对话。
虽然提前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但到现场看见一众西装革履、侃侃而谈的前辈,我仍旧喜忧参半——喜的是能和来自全球的优秀政客、商人一同交流学习,忧的是作为最年轻的企业家代表,我担心自己的演讲分享是否班门弄斧。我主动向与会者介绍自己,“您好,我叫柯木迪,来自阿富汗……”话音未落,便有人作恍然大悟状,继而关切地回应道,“阿富汗最近局势怎么样?”予以同样回应的人并不止一个。
起初我很紧张,同时也感到很荣幸很自豪。但这种自豪很快就被阿富汗等于动荡不安的普遍印象挫伤,这让我感到很难过。
阿富汗确实有很多问题,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是阿富汗也有丰富的文化积淀,希望有一天大家能走进阿富汗看一看。因为我觉得你们听过的有关阿富汗的故事,就像那个古老的中国故事“盲人摸象”一样。
说起阿富汗,多数人的印象除了妇女前面的黑纱,便是旷日持久的战争。然后,这些远不是阿富汗的全部。我心中的家乡,不只是大家在新闻中见到的满目疮痍,那里还有神圣的巴米扬大佛、澄澈的班达拉米亚湖、美丽的诗歌、友善的人群,她别有一番风貌。
阿富汗的北部和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以及塔吉克斯坦接壤,东部与中国接壤。塔利班主要盘踞在喀布尔以及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白沙瓦接壤的地区,而阿富汗的西部的确还是塔利班的盲区,局势相对安定。我的家乡,就位于西部的赫尔特。
我们的国旗,从左到右的黑红绿三色分别代表着过去、鲜血和未来,这三色也是典型的伊斯兰颜色。阿富汗风光壮美,雪山连绵起伏,湖水蔚蓝深邃,清真寺庄严静谧,还有美丽的班达米尔湖。班达米尔湖在我们国家被称为圣湖,旁边就是巴米扬大佛。
蒙着黑纱的阿富汗少女其实欢快活泼,一件美丽的阿富汗少女的裙子很贵,且做这样一件衣服在我的国家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如果你对阿富汗的文化感兴趣,不妨看看两本书——《追风筝的人》和《寂静的烽塔》。《追风筝的人》一书中,描写的是塔利班统治下的喀尔布,在非塔利班控制下的地区,生活正在一天天变好。
巴米扬大佛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站立佛像。从1997年开始,塔利班计划摧毁有着1500多年历史的大佛,并声称:阿富汗境内不允许有任何偶像崇拜。2001年,他们炸毁了大佛。2015年6月,来自中国的张昕宇、梁红夫妇带领着一支专业的工作团队,冒着被塔利班威胁的风险,用3D投影技术重现了被摧毁的大佛。重现的巴米扬大佛金光闪闪,就如同千年前玄奘看到的大佛一样。我很感谢他们,因为他们阿富汗再次看到了巴米扬大佛,我也很感谢所有的中国人,中国就像我的家一样。
遗憾的是,在中国,很难寻觅到家乡的印记和味道。我仅在武汉的一家博物馆里看到过一幅画,画面中呈现的正是阿富汗传统的竞技活动“马背叼羊”(一种流行的骑在马背上的团队运动,尤其是在阿富汗北部盛行,被称为阿富汗的"国技")。
战乱只是阿富汗生活的一面,我很希望当中国和阿富汗青年沟通的桥梁,介绍这个古老丝路国家的另一面,也为中国的朋友们了解独特的阿富汗打开一扇窗。
蒙着黑纱的阿富汗少女其实欢快活泼,一件美丽的阿富汗少女的裙子很贵,且做这样一件衣服在我的国家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责任编辑:陈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