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九月的天气依然火热,我坐在憋闷的公交车里给还未谋面的罡发了一条信息:“四正,你弄清楚和咱俩一寝室的还有谁没?”四正为罡,这位名叫罡的新同学及新室友将注定与我相依为命。
“不清楚……”手机铃叮咚一声,三个字一个省略号,再加了一个皱眉抿嘴的小黄脸表情,又凭空给我添出几分落寞感。完了,最不招人待见的混合寝没得逃了……
背着行李不甘愿地踏完几层楼梯,就这样第一次见到了光着膀子身披一条大浴巾给我开门的猴哥,猴哥的眼珠子迅速又欣喜地把我打量了一遍,接着问:“小学弟?”
“学长……”我下意识礼貌地喊,立马意识到事情不止是混合寝这么简单,这简直是跨届混合!
于是乎——三个大块头的大四学长,停下了手里所有的活儿,和我、包括对于他们来说又是一个“不速之客”的四正干巴巴地对望。
终于,僧哥的一阵憨笑打破了沉默。“又笑!”猴哥一手抓一个枕头向僧哥扔了去。砸中僧哥还算容易,僧哥说:“还不是因为我面积大?!”我和四正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自嘲给逗乐,在一旁大概写着文稿的浩哥也咯吱笑了两声。浩哥皮肤白,戴着一副圆框眼睛,尤其是在认真严肃时,那股藏也藏不住的文艺气息就弥漫了出来。浩哥学的汉语言文学,是我和四正的直系学长。猴哥和僧哥读的专业则是文化产业管理,但猴哥自称要管理的不止是文化产业,他什么都能管,身为宿舍的“长者”兼门面担当的寝室长,管过浩哥的交女友被动症,还管过僧哥的减肥食谱,包括我和四正刚进宿舍时,一床整整齐齐的被子和擦得干干净净的凉席,也多亏经他一手打理。
入学军训,我和四正换上了一身迷彩服,三位老哥见了,竟猴急眼红起来,非赖着我们脱下来给他们穿了试试。猴哥对着试衣镜最来劲,搔首弄姿,左顾右盼;僧哥深吸一口气,把绷紧的腰带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浩哥则显得异常淡定,两只深邃的眼睛盯着迷彩服望了一阵,末了自言自语,上一回穿着这迷彩服时,我就遇见了他俩……猴哥听了一愣,不大乐意这样压抑的气氛,转机故意夸张地围着浩哥一圈一圈地绕,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整个入学军训里,三位老哥也开始按照我们的作息时间和作风要求生活,最后还真把他们的被子左捏右捏叠成了最后令人咋舌的但又各具特色的豆腐块状。军训结束,猴哥笑着说,他们又像是刚进大学时那样充满激情,满血复活了。当然,作为老学长,三位老哥应承了那句“姜还是老的辣”的自我意识责任,督促鼓励我和四正考各种各样的等级证书,尤其浩哥对我们学业上的关心就更加多了。
浩哥曾在一篇发表在校刊的文章里写到因为让女友在桂花树下等他,被猴哥批了一次。大家又都把话题扯到僧哥身上,问他啥时侯带个嫂子回来瞧瞧,僧哥对这事特正经,也不憨笑,说,“还没遇到嘛!”
说实话,僧哥不能算是我们常用来打趣他而称呼的“佛系少年”,虽然在减肥方面并没有多大的想法与天赋,但在其它方面,他的想法不容小觑,半夜卧谈会时僧哥和我们唠叨起来时就占尽了风头。他说,毕业了一定要去所有想去的地方游荡一遍,我们对此深信不疑,毕竟他曾经说要玩蹦极,我们就果真看到他一个人在蹦极台上张开双臂,跳下来……
其实直到最后,我、四正与这三位老哥相处的日子也并不能算多,大四求职、实习、写毕业论文及各种答辩的忙碌里,毕业季就这样来得猝不及防。
五月中旬,三个大块头穿上了学士服,戴着学士帽,一脸镇定又稳重地站在图书馆前,面对镜头,不时地整理着装,生怕留在大学的最后一点时光里掺和进一点儿马虎。我和四正站在摄影师的后面抱着新奇又复杂的心情看着他们把学士帽扔起来,然后又被时光胶片定格住,同时我也想象着三年以后我们毕业的样子……之后,我和四正又给三位老哥单独照,猴哥扶正了僧哥的学士帽,又理了一遍浩哥的衣领子,打趣僧哥说,脸瘦点儿像浩哥这样戴着正好,僧哥还是憨笑,这时,我看到了他们仨眼睛里的泪点子就这样在长沙的五月早早升上去却久久不能降下来的火热里滚烫起来。
我们去吃了最后一顿大杂烩,相互打趣着咱们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竟也会这么碰巧地遇到一块儿,还添着好一些“酸甜苦辣咸”,就像是这大杂烩一样。四正悄悄和我说,在我们成为学长,迎接下一届不知会抱着怎样的心情进这个宿舍的小学弟时,就先带着他们吃一顿大杂烩。我哈哈大笑,我想,最后的他们也一定会和我们一样,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跨届混合寝室难以忘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