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土烈烈，海外有截

诗经》曰：相土烈烈，海外有截。（《诗经·商颂·长发》）这句诗歌颂的是殷商始祖契的孙子相土开创的辉煌业绩。烈烈者，威武勇猛、轰轰烈烈；海外者，疆土拓展到渤海、黄海之外；有截者，四海之外皆为之臣服。这句诗让我们想起殷商，那个3000年前辉煌了500多年的遥远帝国……

传说记载的商远祖契氏族可能是4300—4100年前淮夷与百越的一部。契氏族主要起源江南，可能是浙闽之中心地区婺江（现在的千岛湖地区）。《左传》载“阏伯(契)居商丘，……相土因之，”（《春秋左氏传·襄公九年》）商族部落的始祖名契，是黄帝的后裔，契传位于昭明，昭明传位于相土……

远古时期的商丘境内，湖泊密布，河沟纵横，沼泽交错，丘岗连绵，水草茂盛，林木参天，各种动物出没其间。这片富饶的土地，既是古代氏族部落理想的繁衍生息之地，也是原始人类发展农业生产的优良自然环境。公元前21世纪，此时居住在商丘的商氏族部落，其首领正是被夏朝统治者封为火正的相土。火正者，古代掌火之官“历象三辰”“敬授民时”。大家都知道“七月流火”这个词语，其中的“火”指的是一颗星——“大火”。早在上古时代，先民们就开始观测这颗星星。每个春分前的黄昏“大火”都会在东方升起，叫做“昏见”在这一天，人们会在火正的带领下放火烧荒，隆重祭祀，宣告新的一年春耕时刻的到来。当进入秋季时节，这颗“大火”在黄昏时从西方落下，叫做“昏状”大家就在火正的带领下，把火种收起来，再一次祭祀，答谢上天赐予的粮食，至此，大地春回为一年的开始，秋实累累则宣告一年的结束。

相土是一位身材高大、体质健壮、英勇无畏、武艺高强的部落首领。他带领氏族民众狩猎时，总是身先士卒与野马、野猪、大象、猛虎、凶狼等野兽搏斗。上古之初，人们尚不知驾马拉车驮物，牧马则是用群放散养之法。在相土治理下，商部落的畜牧业有了很大的发展，畜牧业的发达为商人过渡到父系氏族社会并开始使用奴隶奠定了基础。《竹书纪年》记载“帝相十五年，商侯相土作乘马。”相传相土用槽喂、圈养之法饲养马匹，将马驯服，再加训练，于是马能拉车驮物，成为重要运输工具之一。商族，开始拥有一支庞大的车队。相土还是马车的发明者之一，据史载，夏禹时的车正奚仲创造了车，那时很可能是一马或是二马驾车，而相土则把一马或二马改成了四马。这种改制后的四马车驾主要用于军事，适应了相土扩张势力的需要。后来人们把这种四马一车称为一乘[shèng]，乘数多少是一个国家大小强弱的象征。相土所率的商氏族部落也因之武力更加强盛。

《史记》说：“相土佐夏，功著于商。”（《史记·殷本纪·索隐》）相土辅佐夏王朝，担任夏的司马，专管征伐之事。他所率的商氏族部落武力日益强盛，于是便决意向四方扩张势力。相土趁夏王相失位，对东方无力控制之机，迅速扩展商族人的势力。以商丘为中心，把势力伸张到黄河下游的广大地区，在泰山附近建立了东都。在他的治理下，商族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都有较大发展。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商族部落迅速崛起。甲骨文描绘的商朝服饰至少有十多种形态，我们仿佛看到殷商帝国的臣民们漫步街头，穿着色彩华丽的前交领右衽短衣、交领右衽素长衣、交领长袖华饰大衣、肩背部披格子长条巾、直领对襟华饰短衣、对襟华饰长袖短衣、圆领长袖花短衣、圆领窄长袖花大衣、圆领细长袖连祷衣……

《吕氏春秋》中还记载“商人服象为虐于东夷《吕氏春秋·古乐》），也就是控制了西南地区用象军与东夷的后高辛氏族作战（那时齐鲁地被高辛氏族占领，蚩尤时期的夷族大都南迁了。说明相土不但驯养马、牛等动物，而且还驯养大象，并且把驯服的大象用于征讨东夷人的战争之中。

商人属东夷族，东夷是华夏人对东方民族的泛称，非特定的一个民族。古人说夷有九夷，实际上约有十几个种族。据《括地志》记载，其中有几支就分布在渤海、黄海和东海的一些岛屿。相对东夷，居住南方的越人统称叫百越。东夷人和百越人都是出色的航海民族。九夷中的商族从夏朝就开始航海活动，《诗经》中“相土烈烈，海外有截”就是歌颂相土辅佐夏王朝。他担任夏朝的司马，专管征伐之事，是一位威武勇猛的将军，帅军向东方开疆拓土，使夏朝势力到达辽东半岛和山东半岛的渤海、黄海边上乃至海外岛国，相土的扩张霸业轰轰烈烈，四海之外皆为之臣服。相土辅佐的是夏王朝，得益的是即将代夏而起的商王朝。这句诗颂扬商王相土统治威力巨大，拓展海外疆土，可见中国古人在文明之初便将海洋的意识深深地嵌入了对国家领土的认识当中。相土也因其航海事业被记录在《诗经》之中。

“相土烈烈，海外有截”中之“烈”字，在先秦总是与卓越武功相关。“有”是助词，“截”表达的是占领的意思。《诗经》中常用“有截”一词，如《长发》：“苞有三蘖，莫遂莫达，九有有截。”《殷武》：“深入其阻，裒荆之旅。有截其所，汤孙之绪。”《常武》：“铺敦淮，仍（乃）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而“海外”则是指当时商人势力已延伸到其所在的渤海湾和黄海海滨之外的区域。说明相土干了一番向海外开疆拓土的轰轰烈烈的事业，对海外所占领的地方也治理得很好，让海外诸侯臣服。据考，相土居今河南省商丘，东都在今泰山东部。“海外”之域大约在今辽西地区外的朝鲜一带。由此推测，当时很可能已建立了一条从山东半岛出发、横渡渤海海峡到辽东半岛滨海地区、进而沿黄海北岸东行到达朝鲜半岛西海岸的海上航线了。

作者：赵君尧研究员、中国海洋文学网总编、中日文化交流史研究会会员。主要著作有《中国古代海洋文学》《闽都文化简论》。在《中国史研究》《文史》《光明日报》《中国社会科学报》等报刊上发表论文100多篇。主要研究方向：海洋文化、历史文献、区域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