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航展上的运12F飞机。（张翔宇/摄）
运12F飞机发动机舱及哈泽尔螺旋桨特写。飞机翼下已被发动机排烟熏黑。看表演
天上军机卖力表演，地面高音喇叭里配乐居然是《动物世界》。确实把我逗乐了。俄式冷幽默，看来讲究的是不动声色。雅克米格苏霍伊在天上一顿大撒欢，剥夺了地面观众无数的满堂彩。轮到民机上来，心里确实没太多盼头了。如果论视听效果，军机动作花哨，机声震爆，自然是加了无数分，民机再折腾，也跳不出这个圈。
于是，等到国产运12F腾空而起的时候，心里反而踏实了很多。干脆坐在草地边上舒舒服服地看。旁边是一位皮肤晒成棕色的俄国熟女，籍贯不详，姿色七分，安心笑纳了一位大叔递上来的三明治。
从滑跑距离看，运12F所用跑道确实不长，好像一只肉墩墩的小家雀儿，悄没声地就飞起来了。不知飞行员是否有意为之，飞行表演空域离观众席很远，让飞机个头显得更小。动作设计也和国内珠海航展上的差不多。小飞机就这么慢悠悠飞，拉起，爬升，转弯，低速盘旋，不紧不慢。没听到什么噪音，看来普惠PT6A-65B涡桨发动机和哈泽尔螺旋桨确实不错。发动机轰鸣，能打动军迷，但不能打动坐飞机的客户。运12F一落地，草坪上居然噼里啪啦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看来真懂并喜欢民机的真不少，包括身边的美女大叔。俄罗斯人的航空素养确实让人刮目相看。
据中航工业航展期间提供的官方资料，中国民用航空总局（CAAC）和美国联邦航空局（FAA）已经完成运12F飞机的飞越噪声测试。2014年10月23日，运12F完成中国民航局审定试飞全部科目，符合适航规章要求，2015年6月3日又顺利通过中国民航局飞标司航空器评审处的驾驶员型别等级测试。也即驾驶员完成了从理论培训、驾驶舱实习再到飞行训练的整个测试过程。下一步，就是取得美国FAA适航证，向世界销售。
运12F很小，但首次飞出国门表演确实意义非凡。它针对的是低成本支线航空市场，其设计依照FAA的相关民机适航标准，满载19人时航程大于1500千米，满油航程2600千米，最大平飞速度450千米/小时，单发升限增至5000米。此外如不坐人，机舱还能容纳3个标准的LD3集装箱。这些指标，与同类型涡桨支线飞机相比，也是非常不错的。当然，如何做好市场，是技术指标之外的另一门学问。
在飞行表演日的前一天，各类飞机纷纷赶往静展区的停机坪，像一群大小不一的候鸟，寻找着各自栖息的归巢。俄罗斯人布展的思路很明确，靠南一溜，俄制军机为主，靠北一溜，则是各类民机为主。运12F就在北边这溜靠着紧东头的位置，飞机身量不大，确实也不太起眼。
俄罗斯，乌克兰，两个脱胎于苏联的航空大国最近关系搞得很僵，所以乌克兰这次没有参展。整个欧洲来参展的国家也不多。大件的实机，也只有空中客车派出了一架A350客机和一架“超美洲豹”直升机，一起停在在紧西头的独立静展区。挨着运12F的固定翼民机只有两架被俄罗斯改得面目全非的安-2，同行的蓝胖君称之为“魔改”。其中一架采用了新型涡桨发动机，自然整流罩也就变成了尖脑袋；另一架则把老安-2的双翼改成了怪异的上下联翼。一眼看上去，感觉很特殊，伏特加贴上二锅头的商标，就变成五粮液了？机舱空间还那么大，即便换了动力，改善了飞行特性，能干什么活，有人要吗？带着这些对安-2“魔改”的困惑，看旁边我们自己的运12F，突然觉得另有滋味。
民机有民机的特殊逻辑，舒适，功能可扩展，便于维护，运营成本经济低廉，这些都是必须的要求。甚至可以说，想要单纯依靠一两个先进技术指标去赢得市场青睐，在今天是非常难的。在整个原苏联范围内，类似运12F吨位的飞机基本仅剩下安东诺夫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推出的安-28，80年代拿的苏联民航适航证，现在剩下的估计已经老掉了牙。而中航工业哈飞上世纪80年代已经开始推进运12国际适航取证工作，收获很大。截至目前，运12系列飞机已先后获得美国、英国、法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委内瑞拉、哥伦比亚等11个国家的型号合格证。80年代中国的国际环境特别好，搅局的少，帮忙的多。如果取证这事儿现在才开始做，显然变数就多了。
运12F充分考虑到航空公司需要，采用模块化设计，稍加改装即可用于旅游包机、海洋监测、海岸巡逻、地质勘探、农林播种、医疗救护等多种用途。比如用于海岛运输，运12F飞机的结构、部件、零件和制造工艺等均采用防腐防盐技术，最大起飞功率1100马力（约810千瓦），可在沿海岛屿距离内顺利往返。同时，运12F单发升限比早先型号提高1000米，更适用于高原地区。此外，在目前全球该座级飞机中，运12F还率先采用了损伤容限设计，遭受损伤后，飞机结构还能保持一定强度，换老百姓的话就是比较“扛造”。此外，设计人员还采用了计算机流体仿真技术，让它的机身明显比早先的型号更顺滑，阻力小了不少，显然利于省油。综合看来，运12F确实是一款不错的涡桨小飞机。
俄罗斯人的掌声确实也没白给。2015年3月，俄罗斯一家航空公司就买了4架运12E——该机可以被想定为运12F的亲哥哥。莫斯科航展期间，运12E飞机正式取得俄罗斯颁发的型号合格证。中国造飞机在俄罗斯取得适航证，这是第一次。此间中航工业副总经理吴献东还透露，俄罗斯以及独联体客户对运12F也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一位业内哥们儿在微信上留言道：“广袤的沙皇帝国，我们来了！”
运12E颁证仪式现场。（供图/杨志）莫斯科航展上的中航工业展台。军机部分。右侧是“新舟”700全尺寸舱段模型。逛展区
中航工业在莫斯科航展上有自己固定的室内展位和室外专门的商务洽谈室。
室内展位的布景设置，讲究视觉色彩。中航工业的英文缩写AVIC用上了黑字，铺在灯光打出的耀白底上，比起国内航展常用的大红底反白字，显得酷了不少。本次，中航工业的展位依旧是由模型方阵组成。军机模型包括“枭龙”战斗机、L15“猎鹰”攻击/教练机、K8基础教练机、“翼龙”无人攻击机、直9WE直升机。民机模型中，直升机包括AC311、AC312；涡桨公务机AG300“领世”；短程支线涡桨客机包括运12E、运12F；中长程支线涡桨客机则是“新舟”600以及最新的“新舟”700。此外，中航工业集团旗下的大陆发动机集团公司还展出了CD135航空煤油活塞发动机以及O-200航空汽油活塞发动机，前者可装到DA-40“钻石”等轻型飞机上，而后者及相应改型则适用于派珀PA-18、赛斯纳162等轻型飞机。现场一位俄罗斯大叔，站在这两台发动机边上，仔细端详了好久。
中航工业近年来通过资本并购，把轻型飞机所用的活塞发动机收入囊中，自有深意。过去我们是瞄准一个型号，或研或仿，刻苦攻关自己弄，这个思路比较适合军机领域，不这么做，可能将来就有人来掐脖子，宁花时间，不能受制。而现在是运用资本力量，先把成型的东西吃到嘴里，同时学习消化，这个思路比较适合民机市场，否则憋在家里，等好不容易弄出东西来，没准儿黄瓜菜都凉了。
本届莫斯科航展，中航工业重点推介的是“新舟”700涡桨支线客机。“新舟”700采用高效气动力设计、电传操作系统和综合模块化航电系统。这种飞机的全尺寸舱段非常醒目地陈列在展台的边上。跟工作人员简单交流了一下，进舱参观，发现其座位布置和国内珠海航展上展出的基本相同。空间还是比较宽裕的。看了看产品手册，从地板到行李架的高度有1.45米，比较符合人体工程学，绝大部分人坐下来后，不会觉得憋屈。试着坐了坐座椅，挺宽敞，也很舒服。据介绍，“新舟”700客座数在68～86人之间，最大航程期望超过2700千米，比同级别涡扇飞机节油45%，比潜在竞争对手节油8～10%，巡航状态噪声不高于80分贝，可以飞上青藏高原。在场的工作人员说，目前飞机已经完成概念设计，方案和设计参数已经冻结，即将制造样机。后续的媒体报道也说，已经有俄罗斯公司对“新舟”700表现出浓厚兴趣，并与中航工业就后续合作事宜进行了探讨。
航空制造业很受国际大环境的影响，发展机遇非常宝贵，很可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有所准备，赶上也就赶上了，你准备不充分，或者没准备，将来如何就很难说，很可能轮到你时已是万水千山。上世纪70年代，以波音747为代表的大型宽体客机投入市场，除了运用大量新技术，还带动了项目融资、项目管理的革命。也是在这前后，欧洲国家团结起来，组成空中客车公司，研制宽体干线客机空客A300，时至今日空中客车终能与波音分庭抗礼。正因为美欧当年在干线大型客机上展开角逐，才把中小型支线民机的市场空间空了出来，留给有心人。所以从60年代到80年代，加拿大、巴西等国家抓住机遇，各显其能，终于在相关民机市场有所作为。而同时期的苏联忙着全球扩张，入侵捷克，打阿富汗，造军机都快忙不过来了，大型民机推出图-154后，建树不多。重军轻民的战略发展思路，造成苏联航空工业大瘸腿。直到解体，苏联也没有真正搞明白民机是咋回事儿。即便是图-154这样的民机，除了自己用，也很难按照国际适航标准赢得东欧和第三世界以外的市场。在本应争取话语权的时候，苏联民机制造业却无暇顾及，无法顾及，错过了世界民机产业突飞猛进的革命年代。等到纳过闷儿来，三四十年过去了，新世纪来了，市场变了，世界变了。
刚到莫斯科谢列梅捷沃机场的时候，特意关照了一眼停机坪上的客机，一水儿波音空客。心中很感慨，这毕竟曾是一个能造图-144超声速客机的航空强国！当年苏联耗费大量国家资源发展航空工业，如今其继承者俄罗斯却在民用航空市场输了个一败涂地。这不由得让人思考如下问题：作为一个大国，或者想要获得大国应有的国际地位，其包括航空装备在内的高端制造业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不同的人可能有不同的答案。但是有一点肯定是大家都能认同的——这条路脱离了市场，肯定走不通。
运12E的俄罗斯适航证。（供图/杨志）
莫斯科航展上的中航工业展台。民机部分。带螺旋桨的是CD135发动机，紧挨着它的是O-200发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