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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归途

时间:2024-10-31 04:15:28

□文/韩松落

“这是凌霄”,“我这里有九种月季。”

去年,成都郊外的樱园,主人熊英给我们看她的植物,边看边解说。在那之前,我从没想到,五亩地可以容纳这么多花草。正在开花的植物里,能叫得上名字的,就有凌霄、木槿、萱草、茉莉、向日葵、美人蕉、九重葛、金银花、雏菊、睡莲、石榴、牵牛。正是午后,天上吞吞吐吐地下着一点雨,花瓣和枝叶上,都挂了雨水,要稍微站开一点距离看,以免雨水挂不住,落到身上。经了花的雨水,在心理上,总和普通的雨水不同,似乎格外腻、艳,不容易洗掉。

熊英穿着一件长及脚踝的宽大白裙,在园子里穿行,她从向日葵花中间的小径走过去,突然不见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在园子那头响起来,循声跟过去,她正踩着一条红砖小路往前走,小路两边的石竹花丛里,点缀着一种叶子细长的植物,开着蓝紫色的花,花香带点药味,那种植物,我们西北也有,跟她问名字,她笑说不知道,不是专门种的。随后,她在一片玫瑰花田旁边站定:“去年种得多,今年少种了一点。玫瑰也卖不出什么价钱,就让它那么开着吧。”

园子门口的陶罐里,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的都是荷花,一朵玫瑰也没有。想想也是,想看玫瑰,到花田边就是了。

到了园子边上,她走到一丛花树前说:“这是紫薇花。”是我没见过的一种花,粉色,花瓣累累垂垂,她拨一下花枝,随手摘下一朵花,把花心里的雨水送到嘴边。然后给我们指指水龙头,让我们洗洗鞋上沾的泥。

饭桌上,有些话是我们插不上嘴的,和植物、花期、种植、美食有关的那些。似乎,惦记着谁家有棵大花树,频频提到植物的名字,拿各自工作室窗外的景致作比较,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不是因为身在花园里,要应景,要给主人面子,而是因为,细草繁花,是成都人生活里剔除不了的部分。

到处都是花,街上,女人提着竹篮,售卖栀子花串,酒店餐馆的走廊里,小小的瓷碟子里,盛着清水,养着几朵花。洁尘老师说起她的新家,不忘赞美窗外的桂花树:“花开的时候,特别香,我就在阳台上睡午觉。”另一位老师邀请我去他家,用手比画着:“我家种的丝瓜能长这么大,你见过这么大的丝瓜吗?”

我不记得别的地方,人们谈话的时候都说些什么,细草繁花又在他们生活里占据什么地位,至少,在我们家乡人的谈话里,很少有这些内容,我格外能够比照出彼此的不同。

罗伯特·波格·哈里森写过一本名叫《花园:谈人之为人》的书,在这本书里,他回顾了“花园”的历史,从伊甸园直到当今街头的微型花园,引用各种典籍里对“花园”的歌咏和描述,反复探讨,“花园”对人类意味着什么,在我们已经有一个更真实、更广大的自然界的情况下,我们为什么还要建设花园,并且精心维护、津津乐道,因为,建设花园,不是简单的微缩自然、仿拟自然,而是因为:“仅当周遭事物有了意义,人才成其为人。”
    在他看来,花园还是一个最佳的沉思冥想之地,花园的昌盛繁茂,与劳作息息相关,花园是“积极生活”的象征,花园里的短暂甜憩之后,是长久的困顿、不安,我们正是在这种甜美和困顿的交替中,学会勇敢,这种交替,也象征了人世永恒的轮回。

是啊,人世间不能只有事实,还得有我们对事实的整理和驯服,人世间不能只有劳作和追逐,也得有花园,不能只有貌似实用实则成为巨大紧张感来源的信息反应堆,也要有纾解之地。这是人之为人,而非机器人、人偶的全部原因。你得谈谈别的,谈谈园艺、天气、花期,你得在别处停留片刻,花园或者异域。花园把进入黑夜前的漫长旅程,分解为一段又一段抵达花园的旅程,让生之艰难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总有下一个花园可以抵达。
    成都人对成都的爱,异乡人对成都的爱,恐怕都是因为,在花草、食物、超女(不仅仅意味着超女,更意味着滋养出超女们的水土空气)上附着的,那一点点纤细的意义。在“是生还是活”的抉择中,成都人欣然选择了“活”,那点花香,那点意义,便是“生”射向“活”的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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