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书

小故事

保存到桌面 | 繁体人人书 | 手机版
传记回忆文学理论侦探推理惊悚悬疑诗歌戏曲杂文随笔小故事书评杂志
人人书 > 小故事 > 萤火虫

萤火虫

时间:2024-08-15 07:24:09


   

  j惶


   

  我是j惶。


   

  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我什么都干。


   

  我活得浑浑噩噩,我为钱干尽坏事,我就像是一条阴暗角落里的虫子,永远见不得阳光。


   

  其实我也有过梦想,小时候我梦想成为奥特曼,保卫地球和平。后来大人说奥特曼是假的,根本不存在,我就立志要做一个警察。一个小混混小时候的梦想是成为警察,可笑吧?其实小时候我想做警察,就是觉得那身制服真是太他妈帅了,这辈子我要是能穿上一回也知足了。


   

  我为什么叫j惶?其实刚开始,他们是叫我吸黄。


   

  我抽粉抽得很厉害,有一次,我被对头五彪一伙人抓住,关在一间屋子里,打了整整一天。


   

  打我打得最狠的,是五彪手下的头号打手──花和尚。


   

  花和尚一米九的身高,据说一拳能把牛砸个跟头。


   

  可他没把我打死,我硬是在他的拳头下活下来了。


   

  我不怕挨揍,可关了一整天,我的毒瘾犯了,我满地打滚,我鼻涕眼泪一起流。


   

  花和尚看我折腾得快死了,就拿了一包粉,在我面前,他把粉撒在地上,再撒上一泡尿,这小子那几天大概上火,一泡尿下去,地上的粉变成了黄色的。


   

  金黄金黄的。


   

  我毒瘾一犯,什么都顾不得了,我跪在地上,把那些粉一点一点地刮起来,放在锡纸上,用打火机一烤,狠狠地把那些带着尿骚味的烟雾吸进肺里。


   

  看着我过瘾时一脸享受的德性,五彪和他的手下都笑得前仰后合。花和尚拽着我的衣服,一脚把我踢出了屋子,我拼命地跑,我听见他们在后面一边大笑一边喊:“这小子没救了!滚蛋吧!”


   

  他们就这么把我放了。


   

  从此,我就有了个绰号,叫吸黄。


   

  和所有社会上的渣滓小混混一样,我也拜了个大哥,他叫炉头。


   

  炉头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混社会的,他三十岁上下,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整天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一丝不乱,不知道的看见他还以为是哪个大学的教授。


   

  炉头看起来像教授,可做起事来,他就是一野兽。


   

  有一次,我亲眼看见炉头砍人,他一刀把那人劈倒,然后从脚开始砍起,就像剁肉馅一样仔细,一直砍到头。那人刚开始还破口大骂,后来就爹一声妈一声的开始求饶了,再后来就一声都没有了,动都不动地在那挨砍。后来我听人说,这人送到医院之后,光输血就输了几千毫升,从头到脚一共缝了一千多针。


   

  我觉得他挺幸运了,原因有两个:一是炉头一般不留活口,那天炉头虽然砍了他很多刀,但每一刀都不致命,这证明炉头那天心情挺好,所以手下也留了情。二是那人不是现在惹的炉头,因为现在炉头已经不用刀了,他现在玩枪。


   

  对,玩枪。


   

  炉头混得越来越大,他的手上有好几条命案了,仇家多,警察追,现在的他,每天都在不停地换住处,他总是害怕忽然有一天,被警察堵在哪个窝里,然后押赴刑场吃上一粒花生米。


   

  所以炉头在黑市买了六把枪,我们五个最得力的小弟,每人一把,按炉头的话说,过段时间打劫运钞车,干一票大的,然后偷渡到国外,好好享受几十年。


   

  炉头最大的对头就是五彪,我们卖白粉,五彪卖冰毒,我们在街上收保护费,五彪也在那里收保护费,搞得我们不得不降低粉价,少收几家商铺的保护费,钱赚少了,大家都怨声载道。


   

  一山不容二虎,为了争夺利益,我们和五彪大大小小打了十几场,每次都互有死伤,谁也不能一下把对方消灭干净。


   

  我能成为炉头的心腹,还要感谢五彪。


   

  在一次和五彪的火拼时,我替炉头挡了两刀,后来炉头发现我这人虽然毛病一大堆,对他却是忠心耿耿,而且打起架来不要命,比谁都疯,所以炉头把我当成了左膀右臂。我的外号也从吸黄变成了j惶,这是炉头有一次给我发短信时,觉得叫我吸黄不好听,可他又忘了我真名叫啥,所以就灵机一动,打成了j惶。现在除了炉头,所有的小弟都叫我惶哥。


   

  要说这五彪,真是我们天生的对头,躲也躲不掉。就在我们抢运钞车的前五天,五彪一伙找到了我们的窝。


   

  当时炉头身边就我和三个小弟,我们被堵在窝里,一通混战,我好不容易和炉头杀出了一条血路,跑到了大街上,却发现五彪正端着猎枪在街上等我们。


   

  我二话不说,转过身挡在了炉头身前。


   

  轰的一声,我被五彪一枪轰出去好几米,我感觉到后背被钉进去几十颗滚烫的钢珠,有些穿过了肌肉骨头,打进了内脏里。看样子今天老子要归西了。


   

  都说人在临死前的一瞬间,会想到很多很多东西。那天,我真想了不少。


   

  出来混,早晚死在刀枪上,死得惨,谁也不能怨。这是炉头说的。


   

  有一种人,就像萤火虫,他会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光,指引别人伸张正义的方向。这是老王说的,别问我老王是谁,我就要死了,我死也不能说。


   

  我趴在地上,像一条倒空了的麻袋。


   

  我感觉炉头用尽全力在拽着我,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炉头说,当时幸亏兄弟们得着了信,冲上来,救了我和炉头。


   

  我被抬回来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流了一晚上的血,当时炉头他们都以为我死定了,没想到我躺了一晚就醒了,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


   

  我感觉身上轻飘飘的,可能是血流得太多了,奇怪的是,挨了这么一下子,我却一点都不觉得疼,照着镜子一看,我的脸像纸一样白。


   

  我说:炉头,啥时候劫运钞车?别忘了叫我。


   

  炉头笑骂道:你还真是挺疯,都这样了还不忘发财。


   

  炉头把老菜帮、大狗、蚊子、面团四个心腹找来,拿出一张图开始制定劫车计划。


   

  我半躺在床上,肚子上放着一张纸,纸上是一行行分好的粉,我左手拿着一根吸管,一行一行仔细地吸着粉,趁没人注意,我用右手掏出手机,藏在被子里。


   

  当年我练了半年,才练会用手机盲打发短信。


   

  炉头说:明早六点,运钞车会经过桥东路,面团开车,先把运钞车拦停下,记住,一共有三个押运员,他们会马上下车。我扶着j惶先下车吸引他们注意力,大狗、蚊子、老菜帮随后下车直接开枪干掉他们。


   

  我一边仔细听炉头的计划,一边迅速地打着字,然后按了一个手机号码,发送完毕,删除记录。


   

  过了一分钟,我偷偷地看了看手机,一条回复的信息出现在屏幕上,我迅速看完,删除记录。


   

  我看见,窗外有一只萤火虫,在黑暗中发出一点微弱的光,我看得入迷。


   

  明天,我就解脱了。


   

  炉头


   

  我做事一向喜欢清清楚楚。


   

  所以我清清楚楚地记得,j惶跟我混了两年一个月零十一天。


    <

p>  两年,他替我挡了两刀、一枪,我欠他两条命。


   

  我不打算还他,因为我只有一条命,我还不起。再说,算上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我已经记不清欠了别人多少条命了。


   

  马上,我就要去干一票大的了,然后带着钱远走高飞,永远离开这个地方,永远离开江湖。


   

  我不是天生的杀人狂,可为了维护我的地位,有时候,我不得不冷血。


   

  无尽的杀戮、一手洗也洗不掉的血腥,我已经疲倦了,我要换一种生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为了逃避仇家的追杀和警察的追捕,我几乎没在一个地方住过一星期。


   

  每次我都只带很少的东西转移,手枪、砍刀、钱,几件换洗的衣物,还有一张从杂志上撕下来的照片彩页。


   

  我已经忘了是从哪本杂志上撕下的这张照片了。


   

  那张照片真的很美:夕阳西下,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少女站在桥上,似乎是在等着恋人的归来。她的眼睛很亮,充满了期待。


   

  我真希望她等的是我。


   

  这样,起码我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牵挂着我。


   

  我在这张照片上,找到了从未感受过的感觉:爱情,平静的生活,幸福。


   

  如果我有了一大笔钱,我一定会去找到这个地方,干掉这个姑娘的男人,然后和她结婚。


   

  j惶最近很怪,实际上,前几天,他替我挡枪,那么近的距离中枪,我以为他死定了,所以我们把他弄到这里后,只是给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没人指望他能活到第二天。


   

  我清楚地记得,一整晚,他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了,我摸摸他的额头,触手冰凉,我以为他已经死了。


   

  见惯了死亡的我,根本没有所谓的怜悯。我本打算第二天和老菜帮一起把他的尸体处理掉的,可奇迹发生了――第二天一早,j惶醒了,甚至还能撑着下床走上几步。


   

  只要不死,j惶就有价值,所以他说要一起去劫运钞车,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说实话,我从第一眼看见j惶,我就觉得他是个死人。


   

  他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眼眶发黑,他吸毒吸得太多了。这样的人,我太了解了,为了钱,什么都肯干,什么都敢干。


   

  这种人,为了钱连自己的爹妈都敢卖了。


   

  最让我欣慰的是,j惶对我绝对忠心,从他为我挡刀挡枪上,就能看得出来。


   

  看他的德性,我总害怕他会忽然死掉。


   

  可他就像一只蟑螂,无论是刀子还是猎枪,总也杀不死他。


   

  这次他又挺过来了,可是,我总觉得他不大对劲。


   

  我发现,他的脸色更白了。


   

  不同于以前,以前他的脸色是白里透青。


   

  现在,他的脸白得像纸,而且,还冒出了几块褐色的斑。


   

  我看见他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像没有重量一样。


   

  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恶臭的味道。


   

  这种味道越来越浓,弄得兄弟几个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皱眉捂住鼻子。


   

  这种味道我曾经闻到过。


   

  那是几年前,我干掉了一个人,我把这个人的尸体藏在我的床下。过了几天,尸体开始腐烂,发出一股恶臭,臭到我实在忍不住了,才不得不冒着风险把尸体处理掉。


   

  j惶身上现在就是这个味道。


   

  大概是中弹的地方腐烂了,肌肉腐烂会引发败血症,j惶再命大也挺不住。


   

  明知道再不去医院的话,j惶必死无疑。可我不能送他去医院,也不能给他找大夫,因为马上就要行动了,我不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我找来一些消炎药,给j惶灌了下去。


   

  炉头,这次我还能挺过去,干完这一票,我要好好爽一下。j惶笑着说。我发现他的眼睛暗淡无光,看起来有些干瘪。


   

  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j惶的脸,给他扔下一小包粉。


   

  我们出发了,在预定的地点,面团开着车成功地截停了那辆运钞车。


   

  三个运钞员端着枪,紧张地下车,举起枪,对着我们。


   

  我在j惶的脸上抹上些红墨水,然后扶着他下了车,我喊着:别开枪,你看,有人受伤了!


   

  看见j惶满脸是血的惨样,三个运钞员吓了一跳,他们迟疑了一下。


   

  好机会!就在他们犹豫的一刹那,大狗、蚊子和老菜帮都从车里钻了出来。


   

  他们正要开枪解决掉运钞员,路边的灌木丛里,忽然冲出了几十个警察。


   

  不许动!把枪扔下,趴在地上!


   

  很明显,这是个圈套。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我们,大狗他们乖乖地把枪扔到了地上。


   

  生死关头,我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警察的枪口对准我们,却没有一支枪对准j惶。


   

  我忽然看见j惶的脸上,似乎笑了一下。


   

  这表情只有一瞬间。


   

  可我还是看见了。


   

  我忽然明白了。


   

  我愤怒地掏出手枪,顶着j惶的头。


   

  你出卖我!j惶!你竟然出卖我!


   

  j惶不说话,我感觉到他的身子冰凉,他的头无力地歪在一边。


   

  我把枪指向一个警察喊:别动,动我就先打死他!


   

  这时候,j惶猛地撞了我一下,我失去了重心,差一点摔倒在地上,我把枪又指向了j惶,就算死,我也要先把j惶干掉!


   

  都说子弹比枪声要快,我以前一直不相信,这次我信了。


   

  我眼前一黑,电光火石之间,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妈的,算漏了,有狙击手!还没来得及听到那声要命的枪响,我就失去了意识。


   

  老王


   

  我眼睁睁地看见炉头的枪口对准了j惶的头。


   

  我知道,炉头一向杀人不眨眼,想救j惶,只能是击毙炉头。


   

  在j惶撞向炉头的一瞬间,我用对讲机果断地给狙击手下了命令:打掉他!


   

  一声枪响,炉头罪恶的一生走到了尽头。


   

  可是j惶也倒在了地上,我们赶紧叫了救护车,把j惶送到了医院。


   

  j惶是我派到炉头身边的卧底。


   

  j惶的代号,是萤火虫。


   

  几年前,j惶刚从警校毕业,我就看出这小子很适合做卧底。


   

  他聪明、机警,看起来又是一身的痞气。


   

  j惶说:王局,你不能这么整我,我刚毕业,警服还没穿上过过瘾呢,你就让我去做卧底?


   

  你不去也得去,炉头这伙人实在是太狡猾了,干下了好几件大案,我们根本摸不到他的影。你一定要把他给我摸透,只要你把这个案子做好,我就向上面给你请个一等功。从现在开始,你的代号就叫萤火虫,以后和我联系就叫我老王。


   

  j惶笑嘻嘻地说:老王,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把炉头拿下,把我的警服留着,我回来再穿。


    <

p>  我拍拍他的肩膀:你要记住,有一种人,就像萤火虫,他会在黑暗里发出微弱的光,指引别人伸张正义的方向。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为了接近炉头,j惶付出了太多,他吸毒,他挨刀砍,挨枪子儿,终于取得了炉头的信任。


   

  那天我接到j惶的短信:老王,明早六点,桥东路,六个人,目标:运钞车。放心,死我也要完成任务,警服给我准备好,我回去穿。


   

  我回了他一条信息:万事小心,我等着给你庆功。


   

  其实,我在暗中给了j惶很多保护,他被五彪抓住,花和尚明打暗救,设法把他放了,因为花和尚是我派在五彪身边的卧底。可是,我没想到,五彪到底还是给了j惶一枪,挺了这么多天j惶也没有医治枪伤,我真害怕j惶就这么牺牲了。


   

  我跟着救护车,一路到了医院,大夫给j惶检查后,很奇怪地看着我们。


   

  大夫说:你们把一个死了这么多天的人推进急诊室干吗?


   

  j惶死了。


   

  准确地说,j惶早已经死了。


   

  尸体已经出现了大量尸斑,开始腐烂。经过尸检,j惶至少已经死了五天。


   

  他的死因是中枪,霰弹枪的枪弹打穿了肺叶、肝、肾等内脏,造成内部大量出血,就算是当时抢救,也不可能救活。也就是说,j惶在被五彪一枪打中后,当时就应该死了。


   

  可在抓捕炉头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看见,j惶狠狠地撞了炉头一下,给我们制造了机会击毙炉头。


   

  我想起了j惶最后的那条短信:死我也要完成任务。


   

  j惶,你做到了,你是一名合格的警察。


   

  j惶的葬礼上,我们给他穿了一身崭新的警服,没想到,他第一次穿警服,竟然是死了之后。


   

  我为j惶写了悼词。


   

  没有任何华丽的语言,我只是告诉大家,这是一名合格的警察,他没穿过一天警服,他吸毒,他喝酒,他赌钱,他像小混混一样在街头和人打架,他的心却像萤火虫一样,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为我们指引着伸张正义的方向。


   

  在葬礼结束后,我的手机响了,里面有一条短信,是花和尚发来的:老王,帮我跟萤火虫说一声,走好!最近五彪准备做一起大案,我会随时向你报告他们的动向,他们开始怀疑我了,如果有天我牺牲了,别忘了,给我穿上警服。


   
   
   

热门书籍

热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