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前,米岚遭到初三女儿的质问:“妈,你又看我的日记了吧?”
米岚一脸无辜地强辩:“没有啊,你的日记在哪里放着我都不知道。”
女儿嘴一撇:“别装了,我都知道。偷看了人家的东西还不承认!”
“你的抽屉都锁着,我怎么打开?”但是米岚知道,那把小钥匙就在自己的钱包里放着,那是她有一天趁女儿忘了带钥匙,偷偷找修锁师傅配的。
女儿急了,声音也大了:“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就是偷看了!我有自己的记号。这么大人了,还撒谎,真没素质!”
女儿带着哭腔回到了自己的小屋,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米岚心里纳闷,女儿是怎么发现的呢?她已经特别小心地对待女儿的日记了,就像地下工作者一样,轻拿轻放、注意不留指纹,而且小心观察上面有没有头发丝之类的记号,但是“再狡猾的猎人也斗不过狐狸”,聪明的女儿还是知道了。
“一代是比一代强了!”米岚心里感叹。
历史惊人地相似。就在30年前,米岚差不多高一的时候,她中断了写了多年的日记。因为她发现,自己放在第三页页码中间的那根细细的头发丝,总是滑落到两页中间的位置,她知道,是母亲在偷看自己的日记。那时候,家里并不像现在这么民主,她没有采取正面冲突的方式对待母亲,而是用笔回击了她。
那天,米岚孤独地哭了好久,伴着泪水最后写了一篇“告别信”,她还依稀记得其中的句子:“别了,我的日记,别了,陪伴了我6年的好朋友!我今后的心事向谁诉说呢?我谴责偷看别人日记这种没道德、不光彩的行为!我鄙视你!”她心里知道,这个“你”就是母亲。在“告别信”的最后,她愤怒地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叉。之后的好多天,她放学回到家对母亲都很冷淡,她也能看出母亲的尴尬,但就是不说,母女俩心照不宣,至今也没有捅破。
那件事给青春期的米岚留下了不小的伤痛。自己当时偷偷地喜欢班里的一个男孩,在记到他的时候,她就用W代替,写到敏感的地方,她用英语表达自己的思念,因为她知道,小学毕业的母亲并不懂英语。但她还是对妈妈的偷看行为非常在意和伤心。今天,看着女儿那扇紧闭的门,她能体会到女儿内心的愤怒。因为现在的孩子,升学的压力比自己当时大得多,感情也更早熟、更丰富,保护自己隐私的意识也更强了。
可是米岚内心也很矛盾。有时看到女儿莫名其妙地哭,她爱莫能助,也很着急。她想知道,女儿究竟遇到了什么事?自己怎么帮助她?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仿佛能理解当年母亲的行为。当时自己曾经偷偷地嘲笑妈妈“真笨,你只要偷看我就能发现”,现在她知道,可能女儿在内心同样这样不屑于她的拙劣行为。
米岚算是明白了,无论是什么年代,在这场母女之间的“日记围剿与反围剿战斗”中,胜利者永远是“新生代”,“偷猎者”总是会露出马脚!除非你遇到了一个特别粗心不在乎的孩子,否则还是趁早打消“偷猎”的念头。
她回忆起自己当时的心理,为什么不愿意像小时候那样,向母亲吐露自己的心声,而愿意在日记本上向自己倾诉呢?为什么小时候不在意母亲看自己的日记,甚至还期望得到她的夸奖,后来却那么敏感了呢?是啊,这一切都源于青春期那朦胧的冲动和羞涩,这是不可与人言说的秘密。这个时候,日记本就成了最亲密的伴侣了。所以,每个家庭关于“日记本”的冲突,大概都发生在这个时期。
米岚回顾自己走过的路,当时被自己视为天大“秘密”的事情,现在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大概每个人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吧。”但是她大胆地想,如果当时母亲不把这些事看做是“早恋”,而是能像帮助她处理与好友然然的矛盾那样,替她分析、出主意,也许她会向母亲有保留地透露一点点“秘密”。
想到这里,米岚打算明天敞开心扉好好与女儿聊聊,分享一下自己有关“日记本”的故事,从而观察一下女儿的态度。
“能做朋友最好,这样她就不会闷在心里了;但即使她有所保留也没关系,毕竟每个人在心里都要有一块空间来存放自己的小秘密。只要在女儿需要自己的时候,能想到自己就行了。”
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12点。米岚一边想着,一边长长出了一口气,安心地关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