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水管线维修,到了做饭的时候没有水,我对老婆说:“没有水做不成饭,一家人难得下一回馆子,你把孙子抱上我们三个人吃馆子去吧?”
老婆没好气地说:“没有水你不会维修点上游那个消防栓那儿挑一担水回来?家里水桶长久没用了,正好洗一洗,不要没事就想到吃馆子,整个小区都停水,如果都去吃馆子,餐馆不就挤爆了?做人不能忘本,你小的时候不还挑水卖吗?”
老婆这人就这一点不好,总喜欢揭人短,俗话说,说话不揭人短,打人不打人脸,她倒好,哪一壶不开提哪一壶。我说:“我还告诉过你以前我们家在院子里开挖了一条人工河,河里养着金鱼,河上架着小桥,河岸堆砌假山,河里的水全靠雇人挑的你怎么不说?”
老婆说:“那是资产阶级剥削压迫劳苦大众,你就觉得骄傲,可见你骨子里就喜欢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这么多年也没有把你改造好,挑水去吧!”
我知道一个男人永远也跟女人讲不清道理,正说反说都是女人有理,我只得挑着水桶担水回来做饭。
挑水这件事不禁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父亲去世以后家道中落,小学毕业以后我就到一家镇办工厂去上班,不久,这家镇办工厂遇到一场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我第一次职业生涯就在灰飞烟灭中夭折了,重新背起书包去上学,但是生计却没有着落,邻居有一个老年鳏夫“三哥”常年挑水卖过日子,那时候自来水公司的水管线不直接接到用户家里,只是在街上设了若干个卖水点,居民要用水就得用水桶挑回自己家,很多家庭却没有能力把一担水挑回家,一般来说一担水重达一百三四十斤,老鳏夫年老体衰不堪重负,就跟我打商量说:“阿龙,你能不能挑起这一担水呀?要是能挑起来,往后我就把买水的客户分一半给你,你多少赚一点钱,我也减轻一些负担。”
一听说有钱赚,那股高兴劲就别提了,根本就没有考虑能不能挑起一担水的问题,接过老鳏夫三哥的水桶一溜烟跑了,等到把一担水压在自己稚嫩的肩膀上才知道那股滋味可真不好受,扁担压在右肩膀一个凸起的骨头上,像刀子割一样疼痛难忍,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紧牙关,腰椎也难以承受这担水的重压,脚步难以迈开,但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上学就会成为泡影,终于把一担水挑到买主家里,人家给了五分钱,其中有两分钱是必须给卖水站的,一担水的劳动报酬是三分钱。第一天,总共卖出去三担水,回到家肩膀就像被火烫过一般的焦灼感,用手都不敢摸,还水桶时老鳏夫三哥问我:“四少爷,我给你们家挑了一辈子水了,你说这日子好过吗?”
我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老鳏夫三哥继续说:“你刚才挑水的时候我在远处看了你一眼,你歪着嘴偏着头,这样子可不怎么好看,我这里有一副坎肩,明天再挑水时垫在肩膀上可能好受一点,年轻时我一天给你们家挑三四十担水,时间长了就练出来了,等你肩膀硬了,我就不再挑水卖了,水桶也送给你,政府已经给我发养老金了,每月九元钱够了。”
我说:“谢谢三哥,以后我就把你的水桶接过来,生活就不发愁了。”
三哥感慨地说:“四少爷,这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旧社会我给你们家挑水,老爷人不错,每月给我三块大洋,你们家院子里的那条河底下是用青砖石灰沙子砌成的,可是说来就是怪,漏水,夏天秋天不加进去一二十担水,就显得水少,水挑的多,钱就挣得多,钱是挣得不少,只怪我自己不争气,那时候三块大洋能养活一大家人,我年轻时吃喝嫖赌把钱都花光了,老爷没少说我,要我省这一点存点钱,娶一个媳妇,成个家免得到老了没着落,我哪里听得进去?结果到老了还在靠卖水过日子,要不是现在政府发养老金,我就的饿死在街头了。想不到四少爷你如今也要走我这一条路,不过你可千万别学我,到老了生活没有着落。”
我笑着说:“三哥,解放前你给资本家当长工,受压迫受剥削。解放后你是给大家服务,虽然还是挑水卖,但性质不一样的。我不会一辈子挑水卖的,我挑水卖是为了读书,你是为了吃喝嫖赌,我们俩最终会走两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虽然向三哥说大话,但是每一担水都实实在在压在我稚嫩的肩膀上,第二天,肩膀就肿起来了,别说挑担子,穿衣服都很疼痛,每挑一担水疼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母亲心疼地说:“阿龙,实在不行就算了,咱们再找别的出路,天不生绝人之路。”
我说:“我估计天上不会下大米,什么出路都是一样要付出艰辛的劳动人家才会把钱给你,坚持几天也许就行了。”母亲也知道她说的不过是安慰我的话,能有什么好的出路在等着我呢?
整个初中我就是靠卖水读完的,艰难困苦的生活使我懂得珍惜读书来之不易,刻苦学习,也懂得节约花每一分钱,直到现在我也不吃零食,更不玩打麻将之类赌博游戏,可见,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生活的磨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