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柯宇真10年前凭借一部《红樱桃》荣获中国电影百花奖“最佳女主角”。如今,与朋友组建一支名字“和”的乐队并担任主唱,并于2005年底加盟华纳唱片。
2006年3月11日,郭柯宇的乐队在京举行演唱会。演唱会前 ,笔者见到了她――
她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低调女子。
整个采访的过程令人崩溃。我一再请求:要故事,要细节,这样写出来的专访才好看啊。可以看出她很努力地想配合我,坐着闷头苦想,想了许久,抬起头对我抱歉地笑,慢吞吞地说:没有,真的没有,和大家都差不多啊,我没觉得我有什么事情值得拿出来和大家说的。这样的情景多次重复。
最终是我心软,放她走掉。她如释重负,重新活泼起来,又似乎对我心存内疚,从包里翻出两张演唱会的票递给我,那是两天后她担任主唱的“和”乐队的演出。是的,她是演员,但现在又是一名歌手。
“我现在的生活,还算比较随心所欲吧。”她说,笑容甜美而满足。
再见,《红樱桃》
说起郭柯宇,当然不可以忽略那部叫作《红樱桃》的电影,她在那部电影里扮演女一号“楚楚”。那个有着一张娃娃脸一双大大的眼睛但是命运凄惨的女孩子,一定留在许多观众的记忆里。
在那部电影之前,柯宇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初中生,生活中惟一的烦恼来源于学习成绩不太好,她总是担心深爱的母亲会因此而在别人面前没面子,也总是怀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挺笨的?有一次考试成绩出来,好几门不及格,她觉得天都要塌了,想到了死,在心里琢磨了好几种种死法,可是似乎哪一种死法都挺难受的,最后,她悄悄将成绩单改了。拿回家,母亲一看,不错啊,成绩提高了一大截,于是开开心心地去参加家长会,结果真相大白,柯宇挨了狠狠一顿打。
相对学习,柯宇觉得参加各种文艺演出就是一种享受了。那时候她已开始参加一些影视剧的拍摄,还有一张照片被登在了报纸上,就是这张照片,让当时正在筹拍《红樱桃》的导演叶大鹰发现了她。当她真正开始接触到“楚楚”这个角色时,一种从未有过的热切的渴望在心里涌动,她对自己说:这就是我的角色!我要演她,必须要演!那时候,母亲对影片中的一些裸露镜头心存顾虑,曾试图劝阻,她哪里肯听,在家里又哭又闹。母亲对她这个小小的倔强的女儿,说到底是没有办法的――“别看她外表柔弱,其实主意大着呢,小时候和我有矛盾,她不和我吵不和我闹,开门就走,潇洒着呢,就是想让家里人着急。亲戚朋友老师家,她还真有地方去,过两天我还得去将她‘请’回来!”
出演“楚楚”的过程,对于柯宇是一个丰富得无以言说、无法重现的过程,那种丰富,让柯宇至今对那段生活也不愿多说一个字――有一些感觉,只能永远停驻在心里。她沉浸在创作的快感里,哪里想到接下来的会是什么。
影片上映后,各种各样的批评铺天盖地,焦点都集中在“裸体”和“文身”上。17岁的女孩子,面对这一切,感到茫然和不知所措。有一次,有一家媒体未经采访就报道说“郭母称要打官司”,柯宇气坏了:伤害我就行了,凭什么伤害我的家人?性情刚烈的她跳起来就要出门撞车去,那一次,是家人在楼下死死拽住了她。她第一次感到人心的深不可测,她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那么不善良,她不敢接电话不敢拍照片更不敢见记者,她的“媒体恐惧症”直到今天也没有完全治愈。
她沉默地承受着来自成人世界的责难,某一时刻她以为自己已经不堪承受,可事实是她走了起来。“老天节是很仁慈的,他不可能将一件你完全不能承受的事情降临到你的身上。凡是他降临在你身上的,一定是你能够承担得起的,只不过很多时候我们没有意识到自身所具备的神秘的潜力。”她说。
她开始意识到演艺圈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呆的地方,所以她去上了幼儿师范学校,她想着当一个幼儿园老师,带着小朋友唱歌跳舞做游戏,该是一种多么快乐而简单的生活。可是一个接一个的剧本送到了她的手上,更重要的是她无之避开来自内心深处的对于表演的强烈热爱――命运是一条河流,你一旦踏入,就无法回头。
演戏,并不是为了当明星
既然已经决定做演员,柯字就想着上专业院校进修一下。那时候,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想让她免试入学,可是她想上导演系,没去。等到第二年自己考的时候,导演系不招生子,她只得去考表演系。在别人看来她完全可以找叶大鹰帮帮忙,可是她谁也不找谁也不求,自己就主考了,结果没考上。看榜的那天,她是一路哭着走回家的。媒体又热闹了,纷纷报道“少女影后电影学院落榜”。
这对于她来说一定是个打击吧?尽管今天的柯宇每每听见另人问这个问题都会显得很反感,她会说:“我有这么脆弱吗?我会这么容易受伤害吗?那只是你们的想象而已,其实我是一个很平实的人!”
但是不可否认,所有的坚强都不会是天生的,所有的成长也都不是在一夜之间。整整有两年的时间,柯宇就安静地呆在家里,看书、听音乐,但是心里却没有一刻平静过,她一直在司自己:我适合当演员吗?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适合――没有出众的容貌,也没有怡人的性情,尤其是性情,她是一个害羞、倔强而清高的人,而演艺圈的生存法则,演戏的切力远远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你要有丰富的入脉资源。她没有这个本事,用她自己的话说是“不会来事儿”,碰到自己特别想演的角色,她只会在心里一遍遍说:大哪,我多么喜欢这个角色,让我来演吧!可是同样的话,她面对导演面对制片万的时候,怎样也说不出口,更不要说采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了。她说演员面对角色的时候内心发须是纯净而虔诚的,如果我通过不纯净的手段获得一个角色,那我肯定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角色,更不可能演绎好它。但是有一点,她也是明明白白知道的,那就是:自己非常热爱演戏。
说不清楚具体是在哪一天,柯宇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我热爱演戏,那就去演吧,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至于前途怎样,想那么多干吗?
她成了一名职业演员,毫无保留她对待自己的每一个角色在创作的过程中享受着痛苦和幸福,但是她还渐渐感觉到了焦虑。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希望自己有更多的磨炼演技的机会,可是这样的机会惠顾她的并不多。
2002年,她生了一场大病,肺结核,在家里休息达一年之久,身体的极度不适让她做什么都感到力不从心。一开始她抱怨,可是她看到自己的那些病友,因为没有足够的治疗费,治疗被迫中断,无回家挣钱,挣了一些钱,再赶紧来医院买药,她又为自己感到羞愧――我有什么资格抱怨?有健康的时候,我抱怨事业不如意,失去健康的时候,我抱怨老天连健康都要夺走。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感恩过?为什么我一直生活在抱怨当中?这―次生病的经历让她懂得:老天节让人活着、健康地活着,已是最大的恩赐,其他的,都属额外的礼物。
她自此释然:有戏拍的时候就拍戏,没有戏拍的时候,就认真生活。她觉得演技的历练并不是完全在片场获得的,与片场相比,更丰富的是生活。她是一个能沉入生活中的人――每天去菜市场、坐公交车、在街边小店淘几件便宜好看的衣服,忙着洗衣做饭、陪伴照顾父母,家里每年的年夜饭都是她独自一人操办的。她家里还养了三
只猫,“你知道吗,我们家有一只猫,居然会学麻雀叫!”说起这些,她的快乐,那么动人和真实……
将自己故轻,生活原本如此简单
独自走了这么久,大大小小的挫折、深深浅浅的感受、可以言说的无以言说的,让她的心灵变得沉静而丰富,也
让她日益坚强和成熟。如今的柯字,可以有勇气与胸怀对一切都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这让她身心自由。
对于物质,她曾经追求物质,但是当她发现一味追求物质的时候,自然就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的精神生活,自然就会在认识自己、了解自己方面有所懈怠。她极其下喜欢那样的自己,觉得最可怕的是变成一个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和空间的人,那是她不能容忍的。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物质欲望尽可能降得低一些,这样就可以活得主动、自由一些,不用委屈自己的心灵,而让自己的生活和心灵达成平衡。
对于爱情,曾经她视爱情为生命的重点而全隔膜投入,认为爱情带来的五切,包括痛苦和伤害都是美丽的。现在的她,有一个感情稳定的男友,但她已明白爱情不再是空气和水,而只是维C,对子爱情她惟一的要求是真诚,其它的,都不再强求。
对于工作,她觉得工作带给人的最重要的是纯粹的创作快感,其次才是生存保障。比如她组建这支乐队,直到后来和“华纳”签约,都不是计划之中的,最初他们几个热爱音乐的朋友只是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还不如组一支乐队玩一玩,结果这一玩却被专业唱片公司相中,马上他们就要出专辑了。不过,柯宇说如果有一天她不爱演戏了,或者她在音乐中想表达的东西都表达完了,她会无牵无恋地离开……
对于他人,她认为任何人都没有轻视别人的权利。你成功,事实上并不是你比别人高明多少,更多的时候只是因为每个人的资质和境遇都不―样,应该对任何人的痛苦和不幸保持敏感,这将有利于你反思自己的生活,从而懂得知足和感恩……要尊重和善待身边的每一个人,谁也说不好命运的重锤在哪一天会落到自己的头上,自己的明天是个什么样子。善待别人,也是善待自己。
柯字讲起去年的“十??一”假期,他们初中的同学有了一次聚会,他们在浓雾笼罩的清晨去爬灵山。当年稚气未脱的男生女生都已长大成人,有的已经携妻(夫)带子,一路都在细心照顾着家人。柯宇和他们走在一起,心里觉得特别温暖踏实――那也将是我的生活,多好啊。
当你将自己放轻、放低,你会发现,在生活的每一个领域,都有你翩然起舞的天地。柯宇说。
两天以后,我去看了她的演唱会,她穿着红黑条纹相间的T恤站在台上。在音乐里,似乎一切束缚着她的都――松开,她舞动着身体,释放着声音,像一个快乐的精灵。我想,那亦是她如今,在生活中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