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店花光最后一枚硬币,舔净最后一滴酒,流子怀揣刀子,踉踉跄跄地晃悠在空荡荡的街道上。一阵风过,不见一粒寒星。夜,漆黑如倒扣的锅底。摸到一男家大门外,流子费了吃奶的劲才翻过五尺多高的土坯墙。
轻手轻脚摸到窗棂下,侧耳细听,一男和月华还没睡着。卖猪的二百多块钱放在哪了?你咋不发扬风格把猪钱也给他?是月华气咻咻的声音。卖猪钱就放在方桌上面的香筒里,天明我就把钱还给你娘家。是一男低声下气的声音。
流子的心狂跳着。在酒店听到一男家卖了膘猪后,一个罪恶的念头在他心里像荒草一样疯长着。流子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知了钱的下落。
借三叔家的120斤玉米啥时还?月华不满地问。一男叹了口气说,明年吧,明年咱一定还。就你一个大好人。你也不睁眼看看全村人谁不躲着他?你倒好,给他送半袋面,你想让咱一家四口喝西北风?一男小声说,咱们再难也没有他难。刚从那地方出来,没一个亲人,家里冷锅冷灶的,多让人揪心。人心都是肉长的,总不能看着他忍饥挨饿吧?
几粒寒星终于刺破了如墨的夜色。流子的心又酸又涩的。
他接到白面都说了些啥?他没在家,我把面放在他家方桌上了……一弯新月悄悄探出了云层。蹲坐在窗外,流子的泪水哗哗地流……
擦干眼泪,流子爬上土墙跳了下去。流子落下的脚踩在了砖块上,他摔倒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刚一迈步,右腿竟像刀割一般疼痛,他忍不住低声哀嚎起来。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看到瘫在地上的流子,一男惊讶地问,流子兄弟,你怎么了?
一男把流子扶到架子车上,拉着流子去了五里外的镇卫生院。流子身上没钱,看病的二百多块钱是一男卖猪的钱。
腿好后,流子含泪离开村子去了南方。独在异乡,每一个孤独苦闷的日子,流子总是想起家乡那一晚的月光。
五年后,一男收到了一笔汇款,是流子从深圳寄来的。汇款单附言栏里,流子写着这样一句话:没齿不忘家乡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