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屋里十分寂静,没有别人,只有张老汉忿忿的呆坐在椅子上。不吃饭,也不言语,脸铁青一块。本来,他还以为女儿张宁一出嫁,就能把债务还清,过几天清静的日子,但张宁就是不听他的话,还同他吵起了架。他气得不得了。
他原有个儿子张铁山,在城里的玩具厂当工人。由于厂里收入不好,连年亏损,以至于连员工的薪水也发不起。张铁山不是个朴素的人,阔绰惯的了,一时身上没钱,就跟耗子被猫追一样,很不是滋味。他也无心工作,脑子里盘来算去,老想着去哪弄些钱解解渴。有一回在小巷上闲逛,见一个小孩推了辆自行车玩,一时他的脑袋里就乱哄哄的浮出了种种联想。他瞧了瞧四周,见无一人,胆子更大,顾不着那小孩的哀求和嘶喊,夺了车便跑。而恰巧,在这个时候忽然有几个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小孩这般境况,就匆匆的赶了上来,张铁山打倒。张铁山在被送到医院后,已是奄奄一息。张老汉不仅把家里的全部积蓄都拿了出来,还借了高利贷,但最终都没能掩回死亡的结局。
没了儿子,债主又频频前来追问,心里异常烦闷,家里又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思来想去,觉得只有女儿出嫁,才能换些钱还债。于是就和家人商量。他女人虽舍不得女儿,却也不反对。只是张宁一听,就征住了,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张老汉见女儿这样,便说:“你好好瞧瞧咱这前村后院的姑娘哪一个不过家去了,就你还成天呆在家里,难道要父母养你一辈子不成?”
张宁气得涨红了脸:“不嫁!不嫁!”
张老汉暴跳了起来:“我没你这个女儿,你给我滚出去!”
张宁有些急了,呆了会,又嚷:“要嫁,就嫁胡二。别人不嫁!”
“胡二?这小子没爹没娘,穷得叮当响,你跟他作什么?”
“钱!你就只想钱,难道就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了?你就不懂想想我的感受?”张宁像在发泄心中的苦闷一样,一口气把话全吐了出来。说完,流着泪冲进房间,将门紧紧的锁上。
张老汉喘着大气,感觉全身就像是在火炉里,十分烘热。失神了半天,站起来,感觉脑袋有些恍惚,差一点立不住脚跟。这个时候,女人走了进来,一脸的沉重,眼角似有些泪痕,分明是哭过。“我看――女儿出嫁这事还是别勉强她,她也长大了,由着她吧!”女人低着头,轻声的说。
“由着她?她要嫁给胡二,胡二那小子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张老汉说着拿了外衣搭在肩上,悻悻的走了出去。女人呆在房间,一边叹息,一边收拾桌上的饭碗。
张老汉沿着小路,过了河,来到一间破旧的房屋前。屋里住着的是黄道婆。由于她常常给人作媒,拉姻缘,被人称作是月老。这附近的村民,一有儿子合适结婚,或女儿要出嫁的,都来找她帮忙。她也很热情,一有请求,总会尽心尽力的帮忙,不会令你失望。今日她见张老汉前来登门拜访,心里也就猜到了八九分,只是自己不好先开口罢了。
张老汉把苦恼全吐出来后,点燃了一支烟,一边闷抽一边心急的等着黄道婆回答。黄道婆犹豫了会,应道:“这胡二有啥好,要貌没貌,要钱没钱,你女儿怎么就喜欢上她?真是作孽呀!”
“唉!铁山刚没了,她又是这样,真把俺给气死了!”张铁山叹着气,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黄道婆像逮住机会一样,眼睛忽然闪亮了起来:“前儿有个城里住的妇人来找我,让我留心点儿,好为她的儿子找个媳妇。她儿子叫阿三,我见过几回,长得不仅英俊,对人也很和蔼,我看他和你家的张宁肯定合得来。”
张铁汉听了很是高兴,“真的?只怕人家瞧不起俺这穷苦人家了。”
“怎么瞧不起?人家都说了,只要模样儿长得俊俏就行,家里有钱没钱不计较。”
“既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等事一成,我张老一定上门拜谢。”张老汉的心更乐了。
“谢什么,我还不只是跑跑腿罢了。等明日我去和那妇人说说,再来找你。”
张老汉便辞谢了黄道婆出来回去。他心里一想到女儿出了嫁,就有钱还债,以后养老送终的事就不用愁,心子里便跟喝了蜂蜜似的,无比愉悦,走起路来也轻松了些,又恨那喜事不快些到来了。
此时正值傍晚,四周的暮色朦朦胧胧,远处看不到人,但能清楚的听到说话声。声音越来越近,张老汉的步伐也越来越仓促,迎头差点与一个人相撞。张老汉唬了一跳,定睛一看,不是谁,正是村里的田富。“都傍晚了,你还去哪?”张老汉息住了脚步,有些不奈烦的问道。
“我没去哪,只到处走走。”那田富顿了一下又说,“听说你女儿要出嫁了?”
“谁说的?”
“哎,还要谁说,这村里上上下下的人谁不知道。这也不是我们没事说你,只是你也别太自作主张,俗语说‘强扭的瓜不甜,’女儿家的事咱们大人去插手,反而不好,还是顺其自然妥当些,免得日后反责备我们了。”
张老汉脸上的神情立刻变了个样:“女孩子家懂啥,只会感情用事,咱做家长的不管,日后才真是要责备我们呢。”说完迈开脚步,背着手头也不回的走了。田富只能呆呆的站在那感叹。
张老汉想着刚才田富说的那一些话,心里越发难受。哼,俺家的事俺自有主张,关你旁人个鸟事呀!等到有哪一天俺女儿嫁了个好丈夫,发了财,到时候看你还会怎样说。这样想,不觉已到了家门前。张老汉进了房间,见女人还坐在床前,便把黄道婆答应的事说了出来。女人听了也确有些高兴,只是又担心人家是个大富人家看不上自己的女儿。
“能吗?人家可是城里人,怎看得起咱乡下人?”
“人家都说了,只要女孩俊俏就行,别的都不需要。我看咱家的张宁就一定行。”张铁汉因有些困,也不再去洗澡,脱了衣服爬上床便呼噜呼噜的睡着了。
女人听他如此说,也不再多说什么,坐了会,便也躺下睡觉。
二
第二天中午,黄道婆果真来了。她一进门就道喜:“张爷,大喜了!”张老汉正在抽闷烟,听到黄道婆这话,猛的从椅子上噌了起来,忙问:“怎么了,对方怎么说?”黄道婆吸了几口大气,又笑嘻嘻的说:“都说妥了,他家里的人还让你抽个空过去坐坐呢。”张老汉听着那高兴的劲儿就甭提了,忙唤出女人给黄道婆斟茶端水,自己则去洗了澡,换了衣服,穿了双半新不旧的解放鞋,拉了黄道婆一同进城。
俩人搭的车开得飞快,只一会儿功夫就进了城。车在城里绕了几个弯,便在一幢五层高的楼下停了下来。张铁汉下了车,还没有理清慌乱的头绪,就见几个穿戴整齐的男人和妇女走出来迎接他们。黄道婆先上前问候了一声,随后拉了他向几个人介绍道:“这是李世老板,那个是李夫人……”张老汉不懂得握手问好,只懂得点回应。
众人簇拥着张老汉进了客厅,然后斟茶、让座忙了一回。张老汉见众人这般客气,呆了一下,又见这各厅装饰得豪华美观,哪一个角落都是亮晶晶、闪烁着荧光,简直比皇宫还要高贵,他那心里就更是惊讶,好比刘姥姥进大观园。
李老板给张老汉递过一支烟,随后又点了火。张老汉虽说抽了几十年的烟,却也不知此刻手里拿的是什么烟,只吸了一口,就想咳嗽,
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像回到了刚学抽烟的那个时候。于是,那烟就是在手指间慢慢的燃烧掉,没有再吸。只是李老板吸得快活,一连吸了几口,喷出浓浓的烟雾,开口道:“亲家,来也不先通知一声,好让我叫阿三去接你。让你这样风尘仆仆的赶来,我们心里不好意思哩。”张老汉一听“亲家”二字,先是怔了一下,然后脸上就敛起了笑容,喜得心里一时还不知说些什么好。幸好黄道婆应了说:“瞧李老板说得,我们如此造次的赶来,才真是不好意思呢。”众人后都呵呵的笑了起来。
大家说了回话,忽然有个女佣来叫吃饭,李老板站起来同众人一起上了楼。张老汉一看那满桌子的菜就愣住了,许久回不过神来,心里想,穷人就是穷人,穿不好,吃不好住不好,还被人踩;瞧人家富人,穿好吃好住好,脸上添了光彩,去到哪都有人捧。他咬了咬牙,不管怎么样也要让女儿嫁个富人,俺穷困了一辈子,再也不能让孩子也跟着贫穷!
张老汉坐着同李老板一连呷了几杯酒,李夫人在一旁笑说:“你俩慢些喝,不用着急,等喝完了,咱们再商量些事。”
张老汉一听到有事商量,便不敢怠慢,放下酒杯说:“有事尽管吩咐,还用商量什么。”李夫人也就笑笑说:“我想,既然咱们两家的家长都同意了这份亲事,那就应该早些择个吉日办了婚事过门,免得夜长梦多。”
这话正合了张老汉的心意。“我也正是这样想。李亲家,你说吧,想哪一天就哪一天。”
李夫人踌躇了半会,说:“既这么说,那就本月十五。俗话‘鬼怕光’,这一天夜晚夜色最旺,能把两家照旺,把妖魔鬼怪照萎。”
“好,就本月十五。我瞧这也是正是个吉日。”张老汉满口答应。
李四两夫妇互相眨了一下眼,都露出了惬意的笑脸。
这个时候的张老汉已有些昏头昏脑,似醉非醉,说话颠三倒四,不似正常了。他还想继续喝,黄道婆却匆忙上来扯住他,说时候不早了,要回去了。张老汉也怕自己喝多出了丑,便站起来向李夫妇俩人辞谢。李老板到外面打发了辆车,将他们俩送了回去。
张老汉一路呕吐,到家时已晕睡了过去,不省人事。女人扶了他到床里躺下,拿了湿毛巾帮他洗脸,擦胸脯,他才渐渐的觉得好些,一直睡到第二天方醒。他就把李夫人择了吉日的事告诉给女人,女人心里一沉,责备他办事造次,也不听听女儿的意见,他便有些不奈烦了:“女孩子家懂什么,就算听了她的意见,最终也还不是由大人作主!”
“可是――万一女儿不愿意呢?”
“这有何不愿意?事情都说妥了,不愿意也得愿意。”
女人知道再说也无用,便罢了。
三
过了几天,李家的人送礼和钱来了。张老汉买了菜回来打发了众人走后,将送来的钱一连数了几遍,是一万元,那眼的泪水都快流出来,拉了女人的手一遍遍的说。女人也格外高兴,这些年她受尽了苦头,做梦都想过上好日子。现在有了钱,终于可以把所欠的债务还清,她也就能轻松的过几天快活的日子。
把债务还清后,还剩下几千。这天张老汉穿了新买的西洋服装,悠闲自在的出了门,来到村头一个岔路口的小货店里。小货店聚集了好些闲汉,见了张老汉这一身不同往日的服饰,有的笑问:“张爷,你这穿这身衣服就跟年轻后生一样哩!”
张老汉笑嘻嘻,露出金黄色的牙齿:“都老掉牙了,还后生个屁!你们都闲腻了,也不找点活儿干,在这扯谈什么!”
“嘿嘿,你还别说,我们真的是玩腻了,正想向你找点活儿干。”
“别开玩笑了,我能有什么活儿给你们干?”
“你焦,俗语说的‘人一发财,铁棍也撬不动’这话还真不瞎说,我们张爷就应了这话。”
张老汉经受不住这话的责怪,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忙说:“这话从何说起,我是那种人吗?俺张老虽不是很大度,但有什么好处,还从没有忘记过亲朋好友。你们就说说看,我有什么能帮助的,必不推辞。”
那几个闲汉一听,见引上钩,就说:“过几天你闺女就要出嫁了,到时少不得要忙里忙外,你人少,忙是忙不过来,我们这些兄弟手里也痒痒的,虽不能帮上大忙,却也能照应一些,你看怎么样?”
张老汉心里明白,知道这些人是干不了活的,只不过说说,想图个酒席的位子坐罢了。于是说:“要你们干什么活,到时只管坐着喝酒吃菜行了,那些活自有人扛。”
几个闲汉互相递个眼色,心底里乐翻天。
这个时候,背后有个人唤张老汉,张老汉知道是小货店里的女老板,便回头说:“我喉咙痒着呢,快给我来包好烟。”那女老板拿来一包红塔山,张老汉连瞧也不多瞧一眼,付了钱,便撕开烟盒,给那几个闲汉一人递过一支,然后就笑不离口地踱着脚步回去。
回到家里,只见女人在那唉声叹气,又隐隐约约的听见隔壁房有抽泣声,他心里犯嘀咕,就有些不奈烦,刚才的高兴劲儿霎时消了一半。女人语气沉重的说:“我把事情和女儿说了,她在哭哩。”“哭啥,这是好事。你去劝劝她,想清楚就好了,别哭天抹泪的,要是传到李亲家那边去,多不好呀!”说完背着手又走出去。
而张宁一直哭,直至结婚那一天,结婚这天,村里人除了田富和胡二外,都来闹喜了。张老汉高兴得一天合不拢嘴,又是给众人发烟,又是叫人杀猪杀鸡,办了十几台酒席,大饮了一番,一时间,他也就成了村里人议论的焦点,名气一跃超过了村长,说起话的份里大了许多。不管他在村里的哪一个角落闲逛,总会有人走上来递过一支烟,并会说:“张爷,你真有福气呀,女儿嫁了个大富人,以后你就不用再操心了,只坐着睡着享受就行了。”张老汉被恭维得心花怒放,心想,怪不得鬼也想发财,发财了就有人来捧,被人捧的感觉就是爽。
四
而大概是过了一个月后,黄道婆忽然匆匆忙忙的赶来了,一进门就嚷:“不好了,不好了,张宁不见了!”张老汉夫妇正在悠闲地吃着饭,脸色立即变了个样,“什么――什么不见了?”黄道婆擦着额头上的汗液说:“哎呀,都不见两天,李家那边着急死了,派了好些人去找还没找到!”张铁汉呆住了,女人也呆住了,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
原来,阿三虽长得英俊,却是个呆子,什么也懂做,又加性情粗暴,张宁刚去到不两天,就被他狠狠的打了一顿,根本不把张宁看作是自己的妻子。张宁受不了,对这种痛苦的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且又加心底里一直对胡二念念不忘,于是就找了个机会逃了出去。
胡二和张宇从小就是在一起长大的好伙伴。俩人形影不离,就连上学和放学也等到对方一走。胡二在学校里像一位大哥哥一样保护张宁,不让任何人欺负她;张宁也像一位小妹妹,娇小地偎依在胡二的身旁。后来,胡二的家发生了巨大的变故,父亲去世,母亲则改嫁,他成了孤儿,不得不退学回来。张宁在学校里没了这位大哥哥的陪伴,心里寂寞,也就跟着退学回来。俩人在家里经常来往,总是粘来一起,直至张宁结婚的那一天才开始分开。俩人都为分开悲痛不已,胡二以为再也见不着张宁,直至张宁从李家逃出来后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还是不敢相信,
呆了很久,才知道这不是梦。
他很高兴,但同时又感到很惊讶,心里隐隐作痛。她瘦了,脸憔悴煞白,没有一丁点血色;单薄的身子站在微风中,显得有些懦弱。她以前胖乎乎、充满滑润的脸蛋哪去了?她那丰满的身子又哪去了?他忍着心里的痛紧紧的将她抱入怀抱,泪水像断了泪珠一样,一滴滴的落下。
他不能让别人欺负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他不忍心看心爱的女人受苦,他想,他要拿出勇气去为她报复,像儿时一样保护她。但是,他却被她扯住了。她颤抖的手拉住他的手,泣不成声的憋了一句话:“你别去,我不希望你有何意外。”他愕住了,很久很久的伫立在那里,感到撕心裂肺的痛。
当晚,张宁没有回自家去,而是躲在胡二家过夜。吃了晚饭后,到院子里乘凉,这是个很静的夜晚,充满了祥合与安稳的气息。黑暗的天空泛着几个小星星,正眨呀眨呀地抖着;月光如同长长的瀑布,静静地泻在院子里,使朦胧的夜色度得白亮,更增添了享受的情趣,她偎依在他的怀里,酣然入睡。
第二天,她早早的起床做好了早饭,但她怎么也咽不下去,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回去的。她心一阵一阵的痛,实在不想与心爱的人分开,却又不得不分开,她的心在离去的岔路口徘徊,久久的不忍离去,离别的痛苦,此时此刻她才深深的体会到。
而他也站在门前痴痴的看着心爱的人远去的背影,那种依恋与痛无法言表……
五
张老汉在家担扰了几天,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心想,何不到李亲家那边瞧瞧,免得有人说自己对女儿出走不闻不问,败了名声也不好,再说也好打听一下女儿出走的原因。这样想定了,第二天一早出了门,来到黄道婆的家里,把来意说明了后,黄道婆先是为张宁出走的事叹息了一番,然后就说:“按理说,我这个做中间人的应该陪你去一趟,把事情的细节弄明白,只是,你不知道,我这些天刚好犯了病,腰又酸又痛,走起路来艰难,所以,恐怕不能同你前往了。”张老汉见是这样,不好勉强,只好怏怏的又走回家里去。
他从家里拉出了辆脚踏车,一踩一蹬的走了好半天,才来到李家。李四夫妇不在家,只有张宁出来迎接他。他瞧着女儿回来了,总算是松了口气,虽然对女儿的出走很生气,但现在看到女儿这副笑脸,那气愤也就消失了,心里只有高兴。
坐一会,没见李四夫妇回来,他又不好意思向女儿开口问她出走的原因,只好早早地是蹬了脚踏车回家去了。
张老汉把回来的事告诉了女人,女人流了几天的泪水终于停了下来,但是她终究是安不下心来,对事情的发生觉得很蹊跷。“你没问清楚女儿出走的原因吗?”女人问。
“没见着李亲家他们,问不了“。
女人迟顿了下说:“我总觉得这事发生得有些怪怪的,怕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能有什么事,你别瞎想,多半是咱女儿从小被宠惯了,到别人家,一时觉得不适应,被人家说两句,就认为是骂,还不就是闹着性子躲着去玩两天,不然怎么又回来了呢?”
女人闷闷的坐了半晌,想平时张宁娇滴滴的,动不动的就和别人吵嚷.若是因了这怪脾气而出走也不是不可能,于是,便不再提这事。
张铁汉又开始过起他那潇洒自由无、忧无虑的生活,但这样的生活并未能持续多久,很快灾难又来了。
他在抽烟,李家的女佣慌慌张张赶来说什么张宁不堪忍受悲苦,跳楼自杀了正。在屋里干活的女人听到这话,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仰头栽倒在地上张。老汉也站立不住,全身软了下去,脑袋里“嗡嗡”作响,感觉就像世界末日到来。
女人晕迷两天仍不见醒过来,张老汉一着急,背了女人赶到附近的医院治疗。女人醒后,张老汉也顾不得多安慰几句,出了医院急急的赶到李亲家那里。李四老板不在家,只有李夫人,见了张老汉也不怎么搭理,不似从前的热情与亲切,张老汉问起女儿自杀的原因来,李夫人唉声叹气的说:“呼,你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心多,对人泼辣。我阿三出去晚一点不回,她就怀疑去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了,在家里不是丢东西就是诅咒阿三不得好死,搞得我李家无一日安宁。前些天,阿三带了他表妹回家做客,她竟疑心是阿三要同她离婚了,吵了几句,她就爬上楼跳了下来,谁也拦不住。”张老汉虽对这话有些疑惑,却见刘夫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也不好反驳,只得说:“女儿死得早,这也只是她的命苦,怪不得谁。”这样说,心里不觉痛了几下,差点落下泪来。
张老汉也不等在李夫人家吃饭,自己搭了辆车回到家里,异常烦闷,也不烧饭,肚子里也不觉得饿,呆坐了会,忽然发现这家空落落的,清静了许多,这静反而让他讨厌,心底里开始有些怀念以前女儿同他顶嘴的那些日子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夕阳一跌一跌的落到了半山腰,只留半个脸蛋儿照射大地;外面响起了从山里劳作回来的村民的脚步声、小孩子的欢笑声、牛儿哞哞的叫声,声音如同交响曲,久久的回荡在夕阳下的天空,回荡在张老汉的心里。他在这一刻对家有了全新的诠释,一个安宁、祥和的家,原来源于和睦,源于亲情。
他后悔不及,脑子里十分的杂乱,将近夜暮降临的时候,才出了门,朝医院走去。在医院附近的一个院子里,他听到了一阵哭声,看到了一个人跪倒在地上,一个人在一旁解劝。
而这个跪在地上的人正是胡二,那个解劝的人是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