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王天风抬头看到明台,问道:“这位是?”
“舍弟明台。”明楼转头对明台介绍道,“这位是王老板,从南京来,想跟新政府做
点小买卖,打个招呼。”
明台立即欠身低眉道:“王老板,您好。”
王天风“嗯”了一声,对明楼说道:“你弟弟看上去人不错。”
明楼道:“我们家的孩子,个个安分守法。”
“我看出来了。”
明台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只得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怔怔地看着。
“你弟弟温文尔雅,有几分儒将之风。”王天风赞赏道,“你明家的风水真好。”
明楼一点不客气:“那是,我明家家教严,从来养花养牡丹,养草是兰草。”
“我就惨点,我养花养成刺,养草成野草。没有明先生这样的福气,想起来都觉得
懊恼。”王天风话里有话地说着。
明楼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对明台叫道:“明台,你来……”明台错愕地看了看明
楼,又用余光望了望王天风,不知明楼有何用意。只见明楼站起来,把他按在了自己
的位置上坐下:“你来替我打一局。你要赢了,大哥送你一匹马。你要敢输……”明楼
不往下说,一挥手让洗牌的服务生出去,自己站到了中间的位置:“我来洗牌。”
王天风说道:“这好像不符合规矩。”
“规矩是我定的,在这里你就得听我的,所有的人都得听我的,明白?”
王天风无奈:“明白。”
明楼坐下来开始洗牌:“说实话,赌博不是我的强项。”他手法娴熟,一副牌洗得
漂亮。
王天风堵道:“对,你的强项是洗牌。”
“你说什么?!”阿诚厉声喝道。
明楼举手制止。
王天风浅笑一声:“你不说话,我都忘了还有你这号人物。”
明台终于开口:“我大哥输了吗?”
王天风转头看着他,意味深长道:“也许你大哥诚心想输。”
明台看了一眼台面上的局势,道:“想输就能输,那么输就是赢啰。”
王天风不屑道:“我说你也信,你大哥无论输赢都会找到合适的理由。”
明楼发牌断喝:“少说废话。开战。”
明台正准备摸牌,明楼道:“赌场如战场,别让明家声誉扫地!”
王天风笑起来,拿起桌上的扑克牌看了一眼:“赌场如战场,这话说得对,从来名
师出高徒,我看好令弟。”
明楼也是满口的阴阳怪气:“那是,要不怎么说打虎上山亲兄弟,阵前杀敌父子兵
呢。”
“有言在先,牌桌之上无父子。”明台道。
王天风一抬头:“我跟你认识吗?”
明台道:“你年纪比我大,我尊重你。”
“令弟真讲礼。”
“礼多人不怪。”
“出牌无悔。”王天风对明台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明台诡笑道:“小心了。”
“这句话该我说。”
明台摸牌,看牌,一张暗牌,黑桃K,明牌翻开,黑桃10.。
王天风,暗牌一张方块Q,明牌翻开,方块J:“我说话。”
明台向他示意了个请的手势。
王天风下注,推筹码。
明台照做:“跟。”
明楼发牌。
牌局继续。
王天风手上又得一张红桃Q。
明台手上也拿到一张黑桃J。
“我领先两个回合了,你从没想过盖牌吗?”
“牌局如战局,形势瞬息万变,你知道我底牌有多大?”
“底牌有多大我看不见,不过直觉告诉我,你维持不了多久,打牌靠得是技术,不
全是运气。”说完,王天风继续下注。
“不全是运气,也就说,有运气的成分了。”明台继续跟牌,“我赌自己,鸿运当
头。”
“令弟的牌风很怪异,横冲直撞,一点没你的风格。”王天风抬眼看了看明楼。
“他原来不这样,从来都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也不知道在学校里跟哪个混蛋学
了点自以为是的‘本领’,变得牌风犀利,喜欢以小博大,剑走偏锋!”
王天风笑笑:“那你该谢谢那个混蛋,如果今天令弟赢了。”
最后一圈。
王天风看了眼手上的牌,是福尔豪斯。又盯着明台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说
道:“我就不相信!”一把“梭哈”。
明台继续加注。
郭骑云和阿诚也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明台手上的牌。
王天风叫道:“亮你的底牌。”
明台翻牌,黑桃同花顺。
王天风看看明台,又看看明楼,夸赞道:“牌洗得好。”
明楼道:“愿赌服输。”
王天风豪气地一笑:“当然。你胃口大,我输得起。”
“明台,你可以走了。”明楼对明台说道。
明台站起来,有礼貌地跟王天风告辞。
王天风对明台,道:“千万别以为你赢了。”
“我知道。”
明台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使得整个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明楼疑惑道:“你?知道什么?”
“输赢都在一念之间。”明台回答,“赢了一局,还会有下一局。”
“如果有下一局,你记住了年轻人,你一定要押到底!因为不到最后,你不知道那
个洗牌的会给你一张什么样的牌。”王天风说最后一句时将目光从明台身上移到明楼身
上。
明楼不说话只是看着。
“我快订婚了。”明台看着王天风,回头望了一眼明楼。终于,正式向王天风发出
邀请,明台询问道:“您能来吗?”
“当然,祝你幸福。”
“谢谢。”
说完,明楼用眼神向明台示意出去。明台聪颖,领会其中含义低着头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阿诚又嘱咐了一句:“小少爷,下楼去等,一会一起回家。”
过道上,明台来回徘徊着,心里想着王天风和明楼这不同寻常的会面和奇怪的赌
局,他想回去看看或者再打听打听,终究还是不敢。
明台索性不再好奇,下楼去了。
房间内,一切又恢复常态,明楼道:“真没有想到,我们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还要
面对背叛。”
“你孤独吗?”王天风问。
明楼语气沉重有力:“不止孤独,是生不如死。”
“每一个藏着秘密的人都会一不小心伤害到自己,或者是伤害到家人,坚持走下
去,需要巨大的勇气和毅力。”
“你现在习惯给人上课了?”
“给新兵上课。”
“给逃兵补课。”
“逃得掉吗?”
“逃不掉!”
两人相视一眼,会心而笑。
突然,王天风换了一种语境,关心地问道:“你还好吧?”
明楼叹了口气,坦白道:“不好,一直都不好,我就盼着有朝一日谁把我出卖了,
把我拉出水面,让我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站到刑场上告诉天下人,我,明楼,是一个
抗日分子,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国人!”
“你就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了?”王天风截道,“你别做梦了。”
明楼不说话。
“为什么选明台做‘死’棋?”王天风问。
“难道选你?”明楼反问。
“为什么不能选我?凭你的智慧,你一样可以出色地完成任务。”
“我们可以死,别人也都可以死,唯独我兄弟不能死?”
王天风叹了口气:“是我害了这孩子,早该料到了。”
“这个计划很重要,事关第二战区千千万万战士们的生命,你的认可才能让我放
心,毕竟你是执行人。”
“你放心吧,我会换个地方待着,我一直相信你的决断力。”
阿诚看看手表,催促道:“大哥,该走了。”
王天风道:“走吧,别婆婆妈妈,拖泥带水。”
“明台的订婚晚宴真的会参加吗?”
“当然,我要祝他幸福!哪怕幸福很短暂,那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刻,我希望他
幸福美满。”
“晚宴前,别露面了。”
王天风点点头。
“走了。”
王天风叫住他:“明楼!”说着,向明楼伸出手来。
明楼伸手握住他的手。
王天风道:“抗战必胜!”
明楼道:“抗战必胜!”
二人情知这是最后一次活着相见了,彼此拥抱。
同时,阿诚和郭骑云也互敬军礼,异口同声道:“抗战必胜!”
明楼转身离去,阿诚相随。
明楼穿上外套,走出房间,阿诚紧随其后。王天风和郭骑云站在原地,目送二人
离开。
夜晚,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明台担心王天风的安全,不由自主地回头望着俱
乐部的方向,但隔着窗户,总是看不清楚。
静默了许久的车里,终于传来明楼的声音,淡淡地说道:“牌打得不错。”
明台转回头看着明楼,摸不透他的意图,只好不答腔,也不再回头张望。
阿诚开车一路飞驰,车轮底卷起泥沙和几片零散落叶。
一款别致典雅、晶莹剔透的钻石袖扣捏在明台的手上,正对着穿衣镜佩戴袖扣。
阿诚在门口催明台动作快一点,不停地催促着订婚舞会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