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红色。”
“我呢?”于曼丽指着明台,“必须,必须是好话。”
“你啊,色彩斑斓。”明台随手从衣帽架上拿起一个女式虎皮花帽,微笑道,“就它
了。”
于曼丽一看,顿时嗔怪道:“好啊,你骂我是母老虎。”说着,上手就要打。
明台就势一躲,开怀大笑道:“好形象。”
顷刻间,空间见方的商店里净是两人打闹的声音和背影。
饭桌上,明镜专注地看着书信,眼神时不时地看一下正在看报纸的阿诚。明楼走
到餐桌前,阿诚看到他走过来,递上报纸道:“大哥,今天的《庸报》。”
明楼一边看报纸,一边漫不经心地读道:“汪主席的‘和平大业’是赢得这场战争的
唯一法宝……”
“谁这么讨厌?”阿诚低着头,边喝粥边说道。
“我。”明楼把报纸折起来,对明镜说道,“《庸报》主编胡先生亲自登门请我给他
们报社写的一篇社论。”
阿诚一边吃饭一边道:“不务正业。”
明镜笑而不语。
明楼一怔对明镜说道:“嗨,咱们家孩子脾气见长啊,姐,您不管管?”
“我可管不了。”明镜道,“孩子们都快成精了。”
“那是。”
明镜笑了笑,环视了一下房间说道:“快过年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家里一点过
年的气氛都没有。”
明楼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明台回家过年吗?”
“前天他发了封电报回来,说是留在港大过年了。”明镜叹了口气,“兵荒马乱的,
我也没打算让他来回奔波。”
“好的。”明楼说,“在学校里还可以多准备一下功课,下学年我想让他继续参加巴
黎大学的研究生考试。”
明镜点点头,随后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阿诚。明楼会意道:“阿诚,吃完了,去准
备一下车。”
阿诚应声,赶紧吃完起身走出了餐厅。
见阿诚走出房子,明楼才向明镜问道:“什么事?”
虽然阿诚已经离开,明镜还是低沉着声音说道:“桂姨来信了,说乡下的日子实在
是过不下去了……”
“她想回明家?”
明镜点点头。
“您的意思?”
“她毕竟在明家做了十年的工。”明镜刻意压低了声音,“你看,你能不能替我劝劝
阿诚?桂姨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养母。”
“我看没戏。”明楼补充道,“阿诚的脾气您也不是不知道……”
明镜想想:“当我没说,吃饭吧。”
明楼微笑,若有所思愣了一会儿,继续进餐。
1940年2月7日,农历一年岁末的最后一个寒宵。
黄昏刚过,一排排街灯照影,昏黄的灯光与天光交织在一处,天上不时绽放着五
彩烟火,天光斑斓地投射到街面上,满大街的虚假繁荣。
穿和服的日本女人们举着小日本旗在街面上行走,一群麻木的中国人在膏药旗下
庆祝新年。花灯挂满了树梢,红色的彩带扎在沿街铺面的屋檐下,天空飘着雪花,看
着满天凭风升降的雪花,郭骑云步履匆匆在街上穿梭而过。
郭骑云推门走进一家西餐厅,在预订好的餐位坐下。服务生端了一杯柠檬水上
来,问:“先生,您几时点菜?”
郭骑云看看表:“等我朋友到了再点。”说着,顺手把礼帽搁在餐桌边上。
“好的,先生。”
郭骑云喝着柠檬水,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各色人等以及出入宾客。一
名衣着光鲜的男子从他身后走过来,明台径直坐到他的对面。
“郭副官,新年快乐。”明台笑道。
郭骑云倒是有几分拘谨:“组长。”
明台不答话,挥手叫来服务生点餐。
明台不仅穿着豪华,菜点得也铺张,举止轻浮,一派纨绔子弟的形象。郭骑云看
到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根本吃不下:“组长……”
“在外面叫我明少就行。”明台拿着银色的餐具说,“一边吃,一边谈,别愣
着。”说着自己先吃上了且吃得津津有味。
居然公开让下属叫他“明少”,郭骑云一口气堵在胸口,把刀叉拿起来,扔到餐盘
上,“咣当”一声,算是公开抗议。
明台依旧切着自己的盘中餐,也不抬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现在可不是在军
校,你也不是我的教官了,你是我的副官。”说着,抬头浅笑道,“我是不是有点小人
得志啊?”
“组长……”
“你得庆幸这里是上海,不是重庆,否则,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上司大如
天!”
“组长,我想以下属的身份提醒您,这里是上海,租界里是孤岛,租界外是日本占
领区。整个租界充斥着黑龙会的魔爪、法国巡捕、日本间谍、76号的狼犬、苏俄密
探,甚至还有领日本薪水的包打听。我们见面不应该在各种势力杂聚的场所,而您的
打扮,恕我不敢恭维,您招摇过市,不怕别人记住您的脸吗?”
“我来回答你的提问。”明台放下刀叉,“第一点,上海是孤岛没错,我们就是要利
用这座孤岛来战斗,与各种势力周旋。我们不到敌人经常聚会的场所,怎么跟他们接
近?换而言之,我们看不到目标,摸不清敌情,我们就是睁眼瞎;第二点,我的穿着
是我私人的事情,在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不用你来教,我自信在这一点上,我比你
专业。还有,如果我在行动时,有人看见了我的脸,结果只有一个,他很不走运,你
听明白了吗?”明台的眼光咄咄逼人,虽然话的语气刻意讲得相对委婉。他从餐桌底下
的夹层里取出一个包装得很精美的礼盒,示意郭骑云打开。
“是什么?”郭骑云问。
“新年礼物。”明台话里有话。
郭骑云把盒子拿到手上,甫一打开,赫然一惊,“啪”地关紧盒盖。
“你背后的一座有三名男子,是你今天猎杀的目标。枪里只有七发子弹,记住了,
最好能枪枪毙命。”
“你有行动,应该事先通知我,大家一起制订行动方案。你这样太草率了,我们之
间应该有一个合作的磨合期。明少,我建议……”
“我跟你之间的合作没有过渡期,唯一的过渡就是‘行动’。我希望我们在行动中彼
此加深了解,达成共识和统一。”明台看看手表,“两分钟后,你就站起来开枪。记住
了,七发子弹必须解决三个人,别打光了。如果走不了,留一枪给自己。行动后,你
从正门出去。现在对表。”
长官下令,必须服从。
郭骑云对表,说道:“8点12分。”
“好。8点14分,行动。”
“是,明少。”
明台站起来,离开座位。
于曼丽站在走廊上,娇媚地点燃一支烟。明台从她身后走来顺势扶住她的细腰,
附耳轻声道:“有时候,穿旗袍的女人不一定要多高贵,主要是看穿的人有没有水蛇
腰。”说完,伸手从她嘴里夹过香烟,自己吸上一口。走廊上三名保镖用艳羡的目光看
着明台,“你太引人注目了。”明台也回望了一眼保镖说道。
“我已经相当收敛了。”
“你越收敛,越是风情万种。”
于曼丽微笑:“谢谢,我就当是赞美了。”
二人甜蜜地在走廊上亲吻,明台的眼睛落在手表上,他的嘴咬在于曼丽耳畔,
道:“行动。”于曼丽的手摸到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把枪来,对准过道上的保镖就是一
枪。
与此同时,餐厅大堂里枪声骤响,一片尖叫声。
郭骑云随声冲出餐馆,趁着食客轰然而出逃离西餐厅。
明台和于曼丽瞬间冲进贵宾包房,不等特务们反应便枪枪毙命。汪芙蕖浑身颤抖
地看着明台,嘴角抽搐,吓得脸也变了形,显然他认出了明台。
明台把枪抵在他的额头上,铿锵有力地说了一句:“这是我送给76号的第一份礼
物!”说着,子弹打穿了汪芙蕖的头颅,横尸当场,污血四溅。
任务完成,明台携于曼丽从西餐馆后门从容撤退。撤退时,于曼丽向身后投掷了
一颗手雷,“轰”地一声,硝烟密布。
郭骑云一路向西疾行,沿途将手枪投掷到一个特定邮筒。
76号西花棚的墙根下依次站着几名被戴上黑色头罩的囚犯,墙壁外,不停传来新
年的礼炮声。汪曼春坐在藤椅上,举着步枪瞄准站成排的囚犯,“啪”的一枪,一名囚
犯被击毙。随着庆祝新年的烟火,一声声的枪响,一名名囚犯先后仆倒在地。
汪曼春满意地站起身,一转身正好迎上走过来的明楼,他的突然出现,让汪曼春
一时心散意乱,有些手足无措。她希望,他永远只看到自己的美好,而不是凶恶和残
忍。可惜,她看到的却是明楼眼中掠过的一丝厌恶,仿佛自己的心口受到尖锐利器的
撞击。
“师哥,你来了。”汪曼春尽力微笑。
明楼“嗯”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明楼发现汪曼春的惊慌咳嗽了一声,问:“他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