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听到响声,阿诚风一般地跑了进来,见到紧抱在一起趴在地上的两人,顿时一
愣,立即牵着小男孩走了出去。
汪曼春笑道:“警报解除了。”
“威胁无处不在。”明楼站起来,用力地把汪曼春也拉了起来。
“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听说南云课长非常欣赏阿诚的才干,专门找阿诚做了一次
秘密会谈,并给了他一个独一无二的合作机会。”汪曼春站起身,看着明楼的表情。
明楼沉着一张脸,整理了一下衣服,没有接话。汪曼春走到吧台前,倒了两杯红
酒,递到他面前:“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阿诚是百里挑一的人才,被人挖墙脚,太正常了。”明楼接过红酒没有喝,而是
放在了桌子上。
“那我呢?”
“你啊,万里挑一。”
“也没见你挖我墙脚。”
明楼贴近汪曼春的耳边,缠绵道:“有些事告诉我一个真理……谁都不能相信!”
倏地,汪曼春扑哧一声笑起来,笑意中带着自得、癫狂、含蓄,至少这一刻她感
到了幸福。
阿诚带着小男孩出来时正赶上孩子的母亲四处寻找,看到小男孩安然无恙地回
来,年轻的母亲欣喜若狂,梁太太一边牵紧了儿子,一边感谢阿诚。
“你说,你要是跑丢了可怎么好,你要被狼叼了去,我看你怎么办?……啊呀,先
生,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谢谢,谢谢啊。……你再乱跑,我告诉你爸去!……谢谢您
啊,先生贵姓?”
“不客气,我姓明。”
“明先生,谢谢,谢谢啊。”
“应该的,应该的,不过孩子小,您可千万看紧了……外面风声鹤唳的,可得小心
点。”
“是的,是的。谢谢侬啊谢谢侬。”
梁仲春走来,问:“怎么了?”
“这孩子瞎跑,多亏这位明先生……”
梁仲春看着阿诚伸出手来:“梁仲春。”
阿诚伸手握住:“阿诚。”
“明长官的私人助理?”梁仲春道。
阿诚笑而不语。
梁仲春示意妻子带着孩子离开后,客气道:“我在76号是久闻明先生的大名。”
阿诚别有用心地问道:“哪位明先生?”
梁仲春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
阿诚随即也大笑起来,两人不再多话,心照不宣。
舞会上,汪伪政府财政司副司长汪芙蕖先向到场所有人正式地介绍道:“我的学
生……明楼,巴黎金融证券业的翘楚,刚回国不久……”
在老师的介绍下,明楼礼貌地和每一位到场者一一握手:“多多关照。”
“我学生,明楼;远东贸易总裁山本先生。”汪芙蕖在山本面前停下脚步。
明楼主动伸出手:“常听老师说起您,改日台前请教。”
待明楼游刃有余地应付完场面,汪曼春才挽着明楼走向了舞池。一曲结束后,明
楼和汪曼春并肩向阿诚走了过去。
“阿诚。”
“先生。”
“你应该请南云课长跳一支曲子,以示感谢。”明楼提议道。
阿诚恍惚:“谢什么?”
“知遇之恩。”
阿诚脸色仓皇。
明楼看了一眼汪曼春,对阿诚继续道:“叫你去跳舞,又不是叫你去跳楼。”
“先生。”
“去!”明楼命令的口吻。
阿诚无奈,只好答应:“是。”
音乐再次响起,阿诚径直向南云造子走去。
舞池中,南云造子和阿诚翩翩起舞,明楼也将汪曼春推送到舞池,和众人一起随
着音乐踏着音符,翩然起舞。
“很意外啊,阿诚君前倨后恭。”南云造子开口道。
“没有一成不变的事物,何况是人。”
南云造子笑了笑,话题随着音乐一转:“明先生对于汪主席的‘和平大会’有什么看
法?”
“明先生觉得‘和平大会’一定要保持共存共荣、祥和平安的局面,莺歌燕舞才是乐
土。可是,汪处长却四处抓捕,无中生有,捕风捉影,让市民觉得不安全,好像抗日
分子无处不在,闹得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实在是得不偿失。”
南云造子一边和阿诚跳舞,一边看着明楼和汪曼春亲密舞蹈:“他为什么不直说?
以他和汪处长的亲密关系……”
“汪处长在您手下干活,不在他手下。明先生的处事原则,向来公私分明。”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阻止汪处长愚蠢的‘钓鱼’行动,换来一个相对稳定的空间,显得您有远见,御下
有方。”
“他会在周佛海面前揭76号的短吗?”
“那倒不会。不过……”
“不过什么?”
“他和冈田芳政无话不谈。”
“松机关的政要。”
“对。”阿诚说,“我记得南云课长曾经在南京提篮桥监狱坐过牢。”
南云造子脸色一变:“阿诚君的功课做得好。”
“不是功课,是以前的窗课。”
“阿诚君的意思,提篮桥我成功越狱,是明先生的功劳?那个时候,他只不过是周
佛海的一个经济顾问。”
“他只顾不问。”
“为什么?”
“明先生想在周佛海面前鹤立鸡群,但是,又不想表现得比周先生聪明。”
南云造子恍然大悟,由衷地赞道:“聪明。”
另一边,汪曼春看着阿诚和南云造子共舞,不禁笑道:“我看阿诚是如鱼得水
了。”
明楼随着汪曼春的声音也向阿诚和南云造子望了过去,笑而不语。
“自己的亲信被人利用了,你还笑得出来。”
“能被人利用,证明他还有价值。”明楼信心满满道,“……至于是不是如鱼得水,
那要看我的心情。”
汪曼春不置可否,但她对明楼是妥协且佩服的。南云造子和阿诚的谈话渐入佳
境,梁仲春和梁太太共舞到了阿诚与南云身边,彼此示好一番,擦肩而过。
“谢谢阿诚君,合作愉快。”
“仅此一次。”
“为什么?”南云造子不解,“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你出卖了我,而且是恶意的。”
“那是为了加速我们合作的进程,以后……”
话还没说完,就被阿诚截断:“那要看我还有没有以后。”
“我亲自去向明先生解释。”
“越描越黑。”
“你出个主意。”
“我在香港银行开了一个户头,南云课长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明白。”南云造子笑了,“今晚你要是被明先生打成瘸子,我保证你明天就能够拿
到买轮椅的钱。”
“成交。”一曲结束,阿诚拿出一个信封递到南云造子面前,“你要不付钱……”
南云造子截住:“一定。”
阿诚接着把话说完:“……我咬也把你咬死了。”
南云造子笑起来:“说话算话。”
此时,舞池中又响起了音乐。这次换南云造子邀请道:“介意跟我再跳一曲吗?”
“不介意。”刚说完这句,阿诚就看见明楼给自己打了一个离开的手势,然后步履
匆匆走出了舞池。
阿诚对南云造子抱歉地一笑:“你知道,有时候我也是身不由己,告辞。”礼貌地
向南云造子行了一个绅士礼,匆匆而去。
南云造子看着明楼和阿诚离开会场,汪曼春走了过来:“周佛海先生有紧急事务,
叫明先生去处理。”
“你叔父对明先生好像青睐有加。”
汪曼春笑笑:“他们都是学者。”
南云造子接过侍应生送来的鸡尾酒,喝了一口。突然对汪曼春下达指令道:“汪处
长,从现在开始,停止钓鱼行动。”
汪曼春诧异:“为什么?”
“为了确保‘和平大会’,我需要在筹备会议及召开会议期间,街面上不再有枪声和
鲜血,新政府需要亲善的面孔,维持歌舞升平的局面。”
“这并不矛盾。”
“我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汪曼春不相信,争取道:“您上次很赞成……”
“此一时彼一时。”说着,南云造子看都不看她一眼,趾高气扬地走开了。
汪曼春气愤,可又不知该如何挽回。
“其实,我和南云课长的想法是一致的。”
汪曼春这才发现,梁仲春不知何时早已站在了自己旁边。
“严格地来说,我才是你的顶头上司。”梁仲春用一种略带责备的眼神看着她,“但
汪处长,你每次行动都是目中无人。知道终止钓鱼,是谁的建议吗?”
汪曼春望着梁仲春,暗忖着不答话。
“一个汪处长你眼中的下人。”梁仲春笑笑,“千万别看不起身边任何一个人,包括
你的属下。”
汪曼春嘴角上扬:“谢谢你的指点。”
梁仲春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帮到你就好。”
走出会场的明楼边走边对阿诚说道:“周佛海提议参与‘和平大会’的重要骨干,坐
船去南京。”
阿诚急问:“是最后决定吗?”
“现在就把风声放出来,很可能是个幌子。”
说着,两人步履匆忙,消失在走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