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等到时候再说。我会尽力想法让钟会从宽处置杨老将军。现在告诉他们不过是让他们叔侄族人难过罢了,我若这么做未免太过不厚道,再说,这条信道的情报还是别让外人知晓为妙,否则恐有暴露之虞。”
对刘武而言,徐鸿、葛斌、黑厮、麻子、何囧等人虽然品行恶劣残忍,可这些人正因为残忍无度,正适合从事黑暗之事。
所以他们是刘武重要的耳目,刘武对这些人也是不吝赏赐,这条信道也是刘武极其看重的情报管道。
女人想了想,颔首道:“郎君说的是,是妾身鲁莽不查。”
刘武点头又缓缓道:“媛徽,你觉得,我若是借口钟会攻击陇西我军,已然先破除盟誓,攻打天水,你觉得如何呢?”
女人神色喜悦,只是转瞬又冷却,她舔了舔嘴唇,皱眉摇头道:“郎君,万万不可!”
“为何?”刘武问,“现在我军兵力虽寡,但钟会心性暴虐残忍,且其东征兵败,士气低迷。我若倾巢尽起凉州兵,定可将其击破。”
“郎君说的是,以妾身看来亦如此。”女人道,“可是郎君休忘了,我凉州今年春末方才平定,且西北苦战一年有余,我方士气军心亦不安稳,加之汉、羌、鲜卑等各部久有积怨,全因郎君您虎威所镇。若是郎君您尽起凉州兵,只怕起兵之日便是凉州大乱之时。”
刘武想了想,道:“你说的也不假。不过便是不尽起凉州兵,怕是有六七万众,应当也够了。”
“郎君!”女人嗔怒,“妾身知道你对钟会那狗贼亦有深仇大恨,但你何必如此急躁呢?”
女人又说:“钟会那狗贼失尽人心是不假,可是其手腕残忍,人人畏惧,不敢仓促背叛,只能跟随起反乱。如今虽日薄西山,可毕竟还有一二十万众,郎君你若是想依仗六七万便将其击破,以郎君您的军略自当能做到,只怕此役过后也将把凉州元气用尽。到时候郎君您拿什么来抵御司马家?”
刘武一愣,缓缓点头。
现在整个雍州的确很复杂。
三大势力瓜分雍州,三方势力相互敌视,都在等对方出现纰漏。而且万一把钟会逼急了,一但他倒向司马家……
尽管身为逆臣的钟会肯定会被杀头,可刘武也将面临被两方合击的态势,就算刘武能侥幸逃回凉州,依靠凉州自保,可陇西阴平等处又将再度落入大魏治下。
听着女人说解,刘武默然深思。
女人又道:“除非郎君目下能征集十五万以上大军,以雷霆之势猛攻,刹那消解钟会,夺取萧关陈重兵于陇山,抵御司马家西征,方可无后患。”
“十五万军马,这是多大数目?”刘武苦笑道,“若是蜀中能全力助我,我还勉强能凑出此数,可是蜀中的情况你也亲眼看过的。”
“所以,”女人眼中满含泪水,悲伤道,“郎君,您要忍耐。”
刘武将女人搂住,任由女人依靠在自己肩头哭泣。
女人哭得杏花带雨,刘武也不断轻声安慰。
等女人止住哭声,刘武方道:“你说得对,现在你我私仇固然刻骨铭心,可我身为一方之主,不可为一时之气肆无忌惮全无顾忌。”
刘武答应女人会以大局为重,女人方破泣为笑。
七月二十四日,也即天水密报抵达后的两天,身处前线的张翼让人送来一份情报,告知刘武钟会使节已到汉军控制地界,正向狄道城进发。
二十四日的整个下午,狄道城内西北群臣于大堂上议论纷纷商议如何面对钟会使者。这个使者前来的目的显然是因为钟会意识到刘武已然返回西北,陇西不可能光复,前来交好说服,或者请求将杨家交还的。
有人建议拒绝,不许来人入城、直接轰走;也有人建言要礼遇但不可答应钟会任何条件请求;还有少数也提到刘武和嵇翊担心的万一钟会要挟倒向司马家将出现不利于刘武一方的可能。
如是种种各种声音都有。
最后,索靖和何攀、党均、丘本四人合议后给刘武拟出一份草案,大致也合乎刘武与嵇翊之前商议的设想。刘武便在草案上勾字认可,将草案发回。
二十五日黄昏,钟会使者抵达狄道,来使名唤左雍,青州人齐国临淄人,年三十五六岁模样。
一切如预定的进行。
二十六日正午,这名叫左雍的钟会军使者带着由李骧主笔所写的回函返回天水,双方就此书信往来彼此讨价还价。
八月初九,杨豹亦离开陇西郡返回天水。
这也是没办法,钟会同意不牵连杨家族人,但条件是杨豹必须回去受死,以正军心。刘武问过杨豹的意见。临别前这位老者潸然泪下,跪请刘武,请求刘武好生收纳其侄,勿因当年杨阜带头驱逐马超事衔恨。
刘武也点头接受。
跟着杨豹返回天水的还有将近三千左右天水兵一千五百名广魏兵,一千名南安兵,这些都是钟会治下郡县的兵士,归心似箭,亦不得不归。
八月中旬,南方消息抵达,霍俊已经按照刘武在七月底的命令赶往阴平郡坐镇。
无他,面临关中荆北两路夹击,汉中已经易手,武都也是岌岌可危。所以钟会在与刘武讨价还价过程中妥协,同意将汉中郡交还给汉国,不过汉中现在已经落到羊祜军控制下,梓潼剑阁一线巴蜀防御固然便捷,出关也难,羊祜已然在那边布下重兵,汉国进入汉中必须另寻通道。
钟会同意将武都郡之南端沮县一带让给汉国。
刘武让人告知大都督姜维,而姜维现在坐镇三大道,制压整个益北各地。骁骑游击将军霍俊身为阴平一路主将,当然由其出面。
节十三:中京
景元七年秋七月七日,司隶一带。
夏日余热亦未散尽,幸好日落之后总算有些秋日气象。月已半满,天空深邃如墨,星星布满天空,不停的眨着眼,就像一个个俏皮的孩童眼眸。
大魏帝都中京紧邻前大将军府的一处豪华艳丽的宅所后花园内。
铺满鹅卵石的行道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流溢着花香和悦耳的虫鸣。行道两侧是一盏盏小小的蒙着丝绸外壳的气死风,一缕缕蜂蜜香气四处弥漫,微风拂动下,伴随着灯光摇曳流转。
花园内,乐声悠悠流动。
花园的边缘一处刻意收拾干净的空地上,几张草席铺着,一名娇俏俊秀衣着华丽雍容的十八九岁美貌女孩儿,这个女孩儿样貌极其美丽、无论眼鼻唇颊皆小巧精致,她手边半举着一只已经饮干半截的酒樽,面前案上是两小碟点心,一个凤首灰瓷酒壶,那两碟点心每个似乎吃掉一两块的样子。她的身后是两个侍奉她的婢女,小心翼翼为这位美貌女子扇去讨厌的蚊虫,也得以陪着这位年岁虽小却已跟夫婿相伴数年的女主人欣赏音乐。
她们面前不过七八步外便是乐者,那乐者所操之乐器像琴却又不是,弦多得吓人,那是瑟。
古瑟,共计五十根,自汉文帝剖素女瑟为二十五弦以来,操习古瑟者日渐稀少,盖因其器学习不易,太过繁难。
古瑟乐声婉转低吟,如泣如诉,由宫降到商,复又由商还到徵,声音越发轻缓柔媚凄婉,那旋律就像在每个人心中撩拨,百转萦回,缭绕不绝。
举樽美女微微皱眉,将举到半空中本打算送到嘴边的酒樽放下,眼间流露出一丝悲切和不忍,便是两个跪坐在她身后侍候的二十来岁女子也神色有异。
这位乐者是位知音之人,技艺极为高超。
“眉儿,”那名年轻的女主人对那乐者说,“你且止住吧。”
乐者按住琴弦,转身匍匐跪倒,轻轻问道:“主人,可是妾弹错曲谱了?”
那个乐者声音极为柔媚悦耳,虽然身处黑暗又低着头不辨面目,想来也当是个年轻美貌女子。
“不,你弹得很好。可是瑟音太过凄苦,我有些不忍心听。”举樽女子说,“今日是七夕乞巧,还是换个欢快的吧,瑟就不用弹奏了。”
“是,”乐者恭顺再拜,“主人想听什么?”
“上邪。”那年轻美貌女主人不假思索,嘴角凝起一缕温柔甜蜜,她的夫婿为人俊雅谦和为士人所赞颂,现在又是如日中天,母亲大人在昨天还跟她商议过等再过些日子如何如何。
这是鼓吹曲,以管器奏之。全辞名为:“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是男女长相思守的誓言,是幸福的约定。
乐者娇躯颤抖,刹那又恢复平常。轻轻答应:“敬遵主命。”
说着,乐者将身旁放置的箫管拿起。箫是吹器,使用时应当抬头挺胸以便丹田之气顺畅吐出,乐者抬头将箫管斜举,在气死风和半月暗淡的光辉照耀下,这位乐者的轮廓线条已然被勾勒出来。那张脸孔线条出奇的妩媚,妩媚到面前那个听她演奏的美丽女子一时间忘记听曲而开始专心致致看那张脸,不是流露出一丝丝惊艳、羡慕、以及一丝丝妒忌和怜惜。
“眉儿,干脆别吹了,快过来跟我说说话。”
刚听了一半,举樽女子笑嘻嘻招手。乐者小声称是,弓着身子站起身,垂首碎步走到那举樽女子身旁,举樽女子也不等别的,猴急也似的拉着这个乐者的袖子将她拉下身来。
“快坐啊,陪我说说话!”
“是。”
乐者还是有些拘谨,小心翼翼跪坐在那位年岁虽小身份崇高的女子面前。
“哎呀,你也是的,担心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