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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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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书籍名:《灭晋》    作者:刘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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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他这才理解霍俊前些日子在阴平道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连刘武这等粗通文墨的都如此辛苦,像霍俊这般大字不识几个的,怕是不异于人间地狱。

听着刘武感慨抱怨,嵇翊嫣然微笑,却什么都没说。她忙着一边审视木简,一边用笔蘸饱淋漓竹墨,在木简上圈划写一两个字。

也没多大事情,那些只是因为牵扯到蛮族的鸡毛蒜皮小事儿,已经有人将其记录在案了,那些有疑虑的用不着她处置。

看着这个女人恬淡精致面庞,刘武一时有些出神。

说实话,这个女人只稍逊北宫心半筹,且若单论容貌,则是春兰秋菊各擅所长,北宫心如一朵绽放气质桀骜不屈霸道无赛的木芙蓉,而嵇翊则是空谷中盛放的纯美娴静却又不容污浊的兰花。

“媛徽,”刘武有些心动,冒冒失失轻声道,“孤很喜欢你。”

嵇翊手中笔一歪,将一个“可”字写破,她精致的面庞上有的只有茫然无措。

刘武后悔了,他神情尴尬,连忙小声道:“若是你不愿意,孤也不勉强你。”

嵇翊出生名门,其父嵇康身为大魏名士领袖,声望崇高,虽然嵇康已经在三年多前被晋公司马昭斩首,可以嵇家的名望,嵇翊难道还做不成豪门大妇么?

嵇翊本身便是魏国司隶一家豪门未来的准大妇,只是因为乃父被杀,嵇翊便因守孝三年拖延,婚事才未能得成。那家豪门却也不敢嫌弃嵇家,因为代替嵇康抚育嵇翊、嵇绍姐弟的正是晋公司马昭的表兄山涛山巨源。

为此那家嫡长子的正位一直空悬,只娶了几个小妾先解馋而已。

然而,当嵇翊听说西北事成,司马昭面临空前危机时,便依然带着弟弟赶往西北,这才坏了自己一生的姻缘幸福。

纵使如此,也不是沦落到给人当小的份上。

心念至此,嵇翊自是回肠百转眼含泪光,便是刘武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算了,只当孤王什么都没说过。”刘武道,“媛徽,你让人传些膳食来吧?孤有些饥饿,想吃些东西再睡。”

“是。”

女人放下笔自案前起身,身影袅娜,逶迤离去。她的背影美丽得更像一幅画,温婉如诗。

直到嵇翊离去,刘武才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脸:“你呀,既然有这么多女人还不满足么?”似是在责怪自己荒淫好色。

其实跟他兄长等众豪族权贵相比,刘武还算不错,女人并不算多。而且刘武心怀大志,对一般美女难得动心而已。只不过跟武侯乃至其他为国事操劳一生不过二三女人的先贤相比,刘武自认为自己实在差劲。

刘武等了好一会儿,嵇翊才提着一个竹制食盒进来,那个食盒上面还捆绑着一小罐酒。刘武想对嵇翊道歉,只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好,只好呆呆看着嵇翊收拾座子,给他放碗放置筷子和食物。几个碗碟放好,食物收拾齐备。

嵇翊一直低着头,刘武也看不清她面上表情,且刘武心中有愧,不敢发问。

女人将酒倒上一陶碗,醴酒飘香,女人方轻轻道:“主上请慢用。”

“唔,”刘武接过酒碗闷着头喝酒,一碗酒下肚,甚是快意。他不经意间抬头,只见女人正专注的看着自己,这让刘武莫名奇妙。

“有什么事么?”刘武问。

“没,没有,”女人接过刘武手中已然空掉的酒碗,再度将酒倒满,只是这次却没有放到刘武面前,而是缓缓端到自己嘴边,不等困惑不已的刘武询问,女人便一饮而尽。她喝得太猛,呛住了,娇咳不止。

“你这是何苦呢,你又不会喝酒,”刘武好言相劝,虽嵇翊此举有些不敬,他还不至于为这么一点小事处罚一个女儿家。

然后,不知为什么,刘武看着嵇翊那两朵酡红渐渐浮现的娇艳面庞,而嵇翊也怔怔望着刘武。

气氛突然有些冷淡和奇怪,就像这房中微弱的灯光,显得有一点点诡异。

女人又给碗中添酒,却不是给刘武加的,她又将酒碗举起,意欲自饮。刘武劝道:“孤知道你酒力不胜,还是不要喝了。”

“可是舍不得?”女人突然笑嘻嘻问。

这话怎么说的?

刘武有些茫然无措,他实在搞不明白,一碗酒下去怕是酒力还未曾上头,女人说话的口吻怎么会跟平素截然不同。茫然间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女人道:“主上,这是妾最后一次唤你如此。”

刘武心头一惊:“此话何意?”

女人闭目,眼中流出一丝水意,她那精致无赛的面庞上似悲怆似无奈又似一丝淡淡的喜悦和笑容,这让刘武更加疑惑不安。

就在刘武不明所以又不安到极点的时候。

嵇翊道:“从今往后,您便是妾身的夫君。”

刘武大喜,将女人搂在怀中,女人亦不反抗,任由刘武搂抱,此后之事无消细说,一夜温柔。

如是,又是三日过去,刘武继续处理那些纷乱政务,留在南边的何攀也抵达狄道,李骧却还是不肯为刘武代劳,也不肯索靖、何攀等人代劳,这让刘武很是恼火。

不过听嵇翊开解,刘武只好忍了。

李骧的本意无非是用这些政务磨砺这位尚不成熟的西北之主,身为数十万军民将士之首,冲锋陷阵已非他本当。

“郎君,李叔龙也是好意,”嵇翊柔声道,“我西北有此忠贞耿直谏臣,此郎君幸事,亦西北百姓幸事、天下幸事,妾身也当为郎君您额手相庆。”

刘武想了想,无奈点头道:“媛徽说的极是。”

经过三日前那一夜,两人关系进一步加深。刘武虽仍不能算嵇翊心目中最完美合适的婚姻目标,且因此之后嵇翊只能沦为妾室,与成为大妇不可同日而语,但就像当初出身名门的她毅然选择将弟弟带离富贵繁华的中京选择投靠西北般,嵇翊为人外柔内刚,一但决定,很难改变心意。最后有刘武这个归宿,就算只能做妾,对许多女人来说也算不错了,毕竟安定王妃大妇宝座只一个,连北宫心这般才能卓越身份不凡的女人都只是妾。

嵇翊并不后悔。

心怀歉意的刘武也特地许诺嵇翊只要不在外人面前便以郎君,你我等相互指代,嵇翊也欣然同意。

“有媛徽在我身边襄助提点,我心甚安。”刘武说,“卿真我闺中军师。”

他说的是实话,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刘武虽颇晓军机,无奈少小从军,不谙政务,有些事情不能省得内中含义。而那些臣下,因身份所限,且不说到底有无居心用意,就是忠贞耿直的也不可能以刘武枕边人口吻提醒刘武。

所以有些话不会说到那般直白露骨,总要遮遮掩掩带些勾绕。对于刘武而言这些话便很是费解。就像李骧的用意,其实说白了就是拿这些文书磨砺刘武,将刘武锻造成一个合适的君主。

身为人君,当有君主的气量,这一点刘武是合格的,但在审核刑名、运用赏罚这两条上,这位君主到目前为之还是武将心性。

李骧用心良苦,可以他身为臣下的身份,自然不能直接指出,否则便是犯上不敬。

但嵇翊就不同了。

嵇翊父亲嵇康身为大魏名士领袖当然非同一般,家教自然出众,她本身也是自小被当作大妇调教培养的,若论才德嵇翊甚至略胜于刘武大妇吴如,见识自是赛过寻常男子。

刘武夸赞亦非无的放矢。

女人嫣然微笑,柔声答道:“妾身只女流,见识浅薄,只怕误言坏了国家大事,安敢觍颜自夸?还请郎君多多努力,明辨忠奸。仰赖有才有德之辈,君臣戮力同心才是正理。”

说实话,刘武对北宫心和嵇翊身为女人颇感可惜,不然这二人定为能臣良臣。可话说回来,若这二人非自己枕边人而是男子,这些话她们也不会说,且三人未必能相聚。

命运向来无常,历来如此。

在嵇翊帮助下,刘武又耐着性子处置了两天公文,总算勉强处置完毕,自然搞得一个头两个大,头晕目眩难受之极。他也终于真切体会到当日蒋绶、刘弘等人在西北天天埋首文书中的辛苦并不亚于将士们在沙场争雄。

七月二十二日正午,狄道,阴,西风起,天气凉爽。

终于闲下来的刘武安坐院中桑树下,颇为惬意的阅读着韩非子,顺便听坐在身旁的嵇翊汇报今天刚到的自陇西东侧传递来的由那些匪类套出的情报。

“据传,钟会那狗贼于六日前已经抵达天水郡了。”嵇翊说到钟会时咬牙切齿,这点刘武能够理解。

命令将嵇康斩杀的固然是司马昭,只是嵇翊在中京洛阳便听人说当日钟会在其中亦献过谗言。

女人发泄完情绪方继续往下说:“钟会那狗贼抵达天水后已经得知其首阳败报,大怒之下将杨老将军阖家上下以叛国罪名尽数打入大牢待斩。”

女人面容不忍。

刘武神情凝重,放下绢书,仰望天空呆呆出神。好半天,长叹道:“两军交战,此类事再所难免,可是,姓钟的还是做得太过了。”

杨阜嫡孙大魏关内侯杨豹,身为天水人,钟会当然要器重用之,不过就是现在这位天水人在侄儿劝说下,为了天水将士和杨氏子弟兵不至于被那所谓六万凉州铁骑碾碎杀绝,选择降服刘武。士兵们固然保全,但身为主将,降服敌国必定株连全族。

女人默然,徐徐道:“要告诉杨老将军实情么?”

刘武摇头:“不必,我想钟会或许该派人来与我面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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