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雷恩告诉他,十二月一日晚上,包括泰国北部的三名贩毒集团首脑,将在那栋旧宅院会面。
他可以想像,当他们发现“黑货”已经全数不翼而飞时,双方那种剑拔弩张的场面。二十分钟应该足够让他们互相火拼,然后他再适时出现做个了结,在警方到达之前,连人带货一并销毁……
“这样可以吗?”唐蓉娇憨的声音忽尔响起,将他的思绪生生拉了回来。
“唔。”白净素淡的样子的确比较适合她。
“可是我没带别的衣服来。”眉梢一扬,故意摆出万种风情。
可惜太矫揉造作了,一点都构不上职业水准。伊藤为她努力却嫌过度生嫩的“演技”心生怜悯。
“就换上浴袍吧。”
这女孩顶多十七、八岁,书不好好念,竟自甘堕落,根本不值得同情。伊藤的神色又恢复原先的冷郁。
唐蓉毫不迟疑,当著他的面便脱起上衣。她会错他的意了。
“到里面换。”他指著浴室,堪称温和的目光,突地进出两道炯炯星芒。
紧要关头,他可没那个心情,即便有也不屑跟个发育不全的大陆妹。
唐蓉惊惶失措,白皙的小脸胀成紫红,“对不起。”
须臾推门走回床畔时,眼里蓄著一汪热泪,隐忍著不敢滴下来。
伊藤漫不经心地瞟她一眼,这一眼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她的浴袍微敞著领子,露出雪白似脂的颈项,上面覆著薄薄、似有若无的绒毛。人虽是稚嫩、生疏而容易受惊吓的,可身材则比他揣测的更为圆实、婀娜有致。
“躺到床上去。”他交代任何事情,都用命令的口吻,不容她藉故推辞。
在来之前,百惠姊已叮咛再三,早晚会碰上这种场面,只是她没想到,第一晚就……
唐蓉瑟缩地躲进被窝里,仅余两只灿亮的眸子,好奇且毅然地等候伊藤发落。
“今天的工资。”他将预备好的百元美钞塞进她手中,也不问她够不够,兀自弯身卸除衣物。
“等等,我……我是,是第……第一次,所……所以,可不可以要……多一……一点?”艰难表明心意,唐蓉窘得恨不能立刻钻进地洞里去。
伊藤心中冷笑。他不信她,但他不在乎多花一点钱满足她的贪婪。
“多少?”
“两百,呃……是,是美金。”其实在上海,一个晚上五十元人民币就可以左拥右抱,吃香喝辣的了。
若不是临行前,百惠姊再三交代她必须开出“天价”,以提高行情,她才没皮厚到大剌剌地在陌生人面前讨价还价出卖灵肉。
“一回生两回熟,慢慢的就会麻木了。”这是百惠姊送给她的十四字箴言,想起来只会教人鼻酸。
伊藤很大方,一口气给了她三张大钞,“额外的给你买衣服,记得要素雅的。”这样说她应该懂吧?明天到寄怀别馆会见此地高干时,他可不希望带个土豹子女伴去。
见了钱,她破涕为笑。但身上只著一件浴袍,不知把钱往哪里放,只好紧紧捏在手掌心。
这连串天真傻气的举动,令伊藤莫名的不忍,心生一股想吻她的冲动。他平常不是个容易感动的人。
他褪去覆裹著厚实肌肉的内衣裤,呈现无懈可击的优美曲线时,差点令唐蓉胸口为之一窒。严寒隆冬,热汗却从她额际两鬓冒涌淋漓。
天呐!我快昏倒了。
妓女这个行业果然不是普通人干的。
忍著脸红心跳的仓皇,她尽可能地让脑海浮现出她母亲阴湿仿佛永不放晴的哀怨眼神;猥琐恶心,心怀不轨的继父;以及破旧简陋的小木屋……好逼令自己坚强无悔地完成她生命中第一笔皮肉交易。
“看著我。”他的嗓音自耳畔响起。
唐蓉颤然一惊,瞪大水眸等候著差遣。
“为什么哭?”就一名卖春女而言,她的眼泪诚然太多了,过多的泪水非但难以博得同情,反而教人生厌。
“对不起。”不要哭,不许哭,这一遭不是早就料到的吗?慌忙拭去泪珠儿,绽出一朵嫣容,微笑才是她分内该做的事。
“睡觉吧!”息掉床头罩灯的手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伊藤被她汹涌澎湃的泪水,搞得心情大坏。
她刻意委曲求全的可怜相,让他无端兴起欺负未成年少女的愧疚感。虽然他根本连丁点歪念头都不曾有过。
“要不要……我,把衣服给……脱了?”百惠姊说,主动讨客人欢心,才能得到更多小费。
她真的很缺钱,而且是一大笔足以让她远走高飞,脱离魔掌的旅费。
这男人看来不坏,体体面面,不,其实他很帅,出乎她想像的俊朗潇洒。
他是她挑中的,在酒楼前来来回回徘徊了好几天,始终没碰上一个让她比较能够心甘情愿献上清白身子的男人,直到这个叫伊藤的日本男子出现。
很庆幸自己遇上了一个表里如一的斯文人,听同行的姊妹淘们说,寻芳客多得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看来这趟买卖并不那么低俗粗暴。
“要不要吃点东西,喝杯酒?”不可讳言的,她光滑的身躯十分诱惑人心,伊藤若有所思地睨向她背侧一边,伸手捻亮台灯,缓缓褪去遮覆在她柔细线条上的浴袍。
她没有应声,只乖顺接过他手中的水晶杯,让香醇、浓烈的黄色汁液沿舌尖滑过咽喉。
然后,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沈沈,沈沈睡去,有生以来,她不曾那样熟睡过,四周发生任何事情她全没印象,甚至不记得他是否要了她?
在上海最繁华的黄埔滩,打烊后的“华夏酒廊”内。
吉冈百惠倚著吧台,以非常撩人的神态递给他一杯广州茅台。
“又是那群女学生,缠得你分身乏术?”他们约好一起吃晚餐的,现在却连宵夜都嫌晚。
匹特洛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啜了一口他最喜欢的东方美酒,才清清喉咙道:
“小孩子嘛,她们懂什么?不过想学点皮毛,年轻女孩对政治的兴趣永远不会超过巴黎时装。”匹特洛登记有案的职业是大学讲师,每星期四堂课,教授欧美政论。
由于他风度翩翩,谈吐优雅,身材挺拔,因此广受年轻学子欢迎。
一个“看起来”有智慧又学识广博的男人,通常是迷人的,他就是其中一个,即便是浸透人|Qī-shu-ωang|情世故的吉冈百惠,也难以抗拒地投怀送抱。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迟到了五个钟头,却连一句抱歉都不肯说?”她近乎撒娇地质问他。
“英国那边来了朋友,我只能抽出一个钟头的时间,陪你喝点小酒。”他儒雅地为她斟了杯酒,方才调笑、自得的神色换成前所未有的肃穆。
“所以你马上就要走了?”匹特洛从不介绍她和他的亲朋好友认识,他刻意地将她隐藏起来,成为不见天日的黑市夫人。
这些吉冈百惠并不以为意,她所操持的生计,的确有损他风光体面的大学讲师身分;她无法忍受的是,半年来匹特洛风流韵事不断,她为此酗酒、嗑药,甚至大哭大闹,几度轻生。
他则无动于衷,横竖吉冈百惠只不过是他暂时落脚中国大陆的一名枕边人,等此地完成联盟所需要的规模后,他便将挥挥衣袖,毫不留恋地飞到另一处位于世界某地的繁华城市,继续他的不法勾当。
“是的,喝完这杯之后。”匹特洛举杯向她,得到的是冷漠的回应。
他耸耸肩,懒于哄骗解释,迳自由吉冈百惠特地替他预留的小侧门,从容离去。
吉冈百惠目送他的背影穿过骑楼,没入冷巷。她痛苦地伏在吧台上任由无形的长鞭鞭挞她已千疮百孔的心。
这世上有种女人,爱起来总是暗潮汹涌,恨意陡升时则立刻变成丧命的漩涡。一如她……
夜很深了,逼人寒气依旧固执纠缠著路上每个行人。
成团成团热气,自曲身拱背的男女周身晕开、凝结……
匹特洛摩挲著双手,坐进停靠於巷内的宾士三○○,沿此暗街,开往偏郊的古旧大宅。
里边的人利用电眼,自动敞开铜铸铁门,让他将车子驶入东边斜后的草坪。
各路人马全部到齐了。匹特洛瞄一眼停泊的其它三辆豪华轿车,满意地点点头。
不远之处,有双深邃炯亮的眼睛,正聚精会神盯视他和屋内那群吸著雪茄的痴肥男人们。
就等这一刻了。五、四、三……
匹特洛才阖上木门,紧邻墙外旋踵响起装了灭音器,犹如开汽水瓶似的枪声。
他被出卖了?匹特洛无暇细思,以他训练有素的身手,快速窜向早先设计好的密道,逃逸无踪。
伊藤随后冲进屋内,清点人数……糟!又让那只老狐狸跑了。他的任务再度功败垂成,懊恼得猛击桌面。
迟早有一天,而且就在不久的将来,他发誓,一定要逮住这名西西里黑手党的新头目。
唐蓉睡得极其香甜,每天困扰著她的噩梦,幸运地没趁夜偷潜入梦里来。
睁开惺忪睡眼,已是隔日的清晨。银光洒进窗台,使她乌亮柔顺的长发映照如黑色丝绒般,同时也在她两颊投射出立体十足的光影,令她巴掌大的粉脸呈现魅惑人心的抢眼艳容。
“如果你已经醒了,就起来吧。”伊藤的任务就是生活,而生命则必须随时准备交付予任务。从他第一次铲掉世界三大联盟的毒窟后,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已走上一条很难回头,不能有爱的坎坷路。
他注定了要陪死神玩一辈子杀戮游戏,却无法短暂去爱一名心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