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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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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书籍名:《诗词韵律》    作者: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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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麌遇上去通韻。“至”,寘韻;“死”、“矣”,紙韻。紙寘上去通韻。“人”,真韻;“孫”,元韻;“裙”,文韻;真文元通韻。“衰”、“炊”,支韻;“歸”,微韻。支微通韻。“絕”、“咽”、“別”,屑韻。)

        白雪歌

        [唐]岑參

        北風捲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折”、“雪”,屑韻。“來”、“開”,灰韻。“幕”、“薄”、“著”,藥韻。“冰”、“凝”,蒸韻。“客”,陌韻;“笛”,錫韻。陌錫通韻。“門”、“翻”,元韻。“去”、“處”,御韻。“路”,遇韻。御遇通韻。)

        注意:換韻的第一句,一般總是押韻的。近體詩首句往往押韻,古體詩在這一點可能是受了近體詩的影響。

        (四)古體詩的平仄

        古體詩的平仄並沒有任何規定。既然唐代以前的詩在平仄上沒有明確的規則,那麽,唐宋以後所謂古風在平仄上也應該完全是自由的。但是,有些詩人在寫古體詩的時候,著意避免律句,於是無形中造成一種風氣,要讓古體詩盡可能和律詩的形式區別開來,區別得越明顯越好,以為這樣纔顯得風格高古。具體的做法是盡可能多用拗句,不但用律詩所容許的那一兩種拗句,而且用一切可能的拗句。我們可以從兩方面看拗句:

        (1)從三字尾看,常見的拗句有下列的四種三字尾:

        (a)平平平。這種句式叫做三平調,是古體詩中最明顯的特點。

        (b)平仄平。

        (c)仄仄仄。

        (d)仄平仄。

        (2)從全句的平仄看,拗句的平仄不是交替的,而是相因的。或者是第二、第四字都仄,或者是第二、第四字都平。如果是七字句,還有第四、第六字都仄或都平。

        試拿岑參《白雪歌》開始的八句來看,合乎第一種情況的有三句,即“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狐裘不暖錦衾薄”,合乎第二種情況(同時也合乎第一種情況)的有五句,即“北風捲地白草折”,“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濕羅幕”,“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

        現在再舉一個例子:

        歲晏行

        杜甫

        歲云暮矣多北風,瀟湘洞庭白雪中。漁父天寒網罟凍,莫徭射燕鳴桑弓。去年米貴闕軍食,今年米賤大傷農。高馬達官厭肉酒,此輩杼軸茅茨空。楚人重魚不重鳥,汝休枉殺南飛鴻。況聞處處鬻男女,割慈忍愛還租庸。往日用錢捉私鑄,今許鉛錫和青銅。刻泥為之最易得,好惡不合長相蒙。萬國城頭吹畫角,此曲哀怨何時終?

        在這一首詩中,衹有兩個律句(“今年米賤大傷農”、“萬國城頭吹畫角”),其餘都是拗句,而且在九個平腳的句子歸口就有七句是三平調。可見不是偶然的。

        當然,不拘粘對也是古體詩的特點之一,這裏不詳細討論了。

        (五)古體詩的對仗

        古體詩的對仗的極端自由的。一般不講究對仗;如果有些地方用了對仗,也衹是修辭上的需要,而不是格律上的要求。像杜甫《歲晏行》這樣一首相當長的詩,全篇沒有用一處對仗;岑參《白雪歌》衹用了一個對仗,即“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也還衹是一種寬對。並且要主意:古體詩的對仗和近體詩的對仗有下列兩點不同:

        (1)在近體詩中,同字不相對;古體詩則同字可以相對。如杜甫《石壕吏》:“老翁踰牆走,老婦出門看。”

        (2)在近體詩中,對仗要求平仄相對;古體詩則不要求平仄相對。如白居易《傷宅》:“攀枝摘櫻桃,帶花移牡丹。”又如岑參《白雪歌》:“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73]”。

        古代詩人們在近體詩中對仗求其工,在古體詩中對仗求其拙。在他們看來,拙和高古是有關係的。其實並不必著意求拙,衹須純自然,不受任何束縛就好了。

        (六)長短句(雜言詩)

        我們在第一節裏講過,古體詩有雜言的一體。雜言,也就是長短句,從三言到十一言,可以隨意變化。不過,篇中多數句子還是七言,所以雜言算是七言古詩。

        雜言詩由於句子的長短不受拘束,首先就給人一種奔放排奡的感覺。最擅長雜言詩的詩人是李白,他在詩中兼用散文的語法,更加令人感覺到,這是跟一般五七言古詩完全不同的一種詩體。現在試舉他的一首雜言詩為例:

        蜀道難

        李白

        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上有六龍迴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迴川。黃鶴之飛尚不過,猿猱欲度愁攀援[74]。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巖巒。捫參歷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歎[75]。問君西遊何時還?畏途巉巖不可攀。但見悲鳥號古木,雄飛雌從繞林間。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彫朱顏。連峯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絕壁。飛湍瀑流相喧豗,砅崖轉石萬壑雷。其嶮也若此,嗟爾遠道之人胡為乎來哉?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錦城雖云樂,不如早還家。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側身西望長咨嗟。

        (七)入律的古風

        講到這裏,古體詩和近體詩的分別非常明顯了。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古體詩都和近體詩迥然不同的。上文說過,律詩產生以後,詩人們即使寫古體詩,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律詩的影響。有些詩人在寫古體詩是還注意粘對(衹管第二字,不管第四字),另有一些詩人,不但不避律句,而且還喜歡用律句。這種情況,在七言古風中更為突出。我們試看初唐王勃所寫的著名的《滕王閣》詩:

        滕王閣

        [唐]王勃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鑾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捲西山雨。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這首詩平仄合律,粘對基本上合律[76],簡直是兩首律詩連在一起,不過其中一首是仄韻絕句罷了。注意:這種仄韻與平韻的交替,四句一換韻,到後來成為入律古風的典型。高適、王維等人的七言古風,基本上是依照這個格式的。現在試舉高適的一個例子:

        燕歌行

        [唐]高適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旗逶迤碣石間。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凌雜風雨[77]。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漠窮秋塞草衰,孤城落日鬬兵稀。身當恩遇常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78]。少婦城南欲斷腸,征人薊北空回首。邊風飄飄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79]!

        這一首古風有很多的律詩的特點,主要表現在:

        (1)篇中各句基本上都是律句,或準律句(即仄仄平平仄平仄)。

        (2)基本上依照粘對的規則,特別是出句和對句的平仄完全是對立的。

        (3)基本上四句一換韻,每段都像一首平韻絕句或仄韻絕句;其中有一韻是八句的,像仄韻律詩。

        (4)仄聲韻與平聲韻完全是交替的。

        (5)韻部完全依照韻書,不用通韻。

        (6)大量地運用對仗,而且多數是工對。

        就古風入律不入律這一點看,高適、王維的一派(入律),後來白居易、陸游等人是屬於這一派的;李白、杜甫是另一派(不入律),後來韓愈、蘇軾是屬於這另一派的。白居易、元稹等人所提倡的“元和體”,實際上是把入律的古風加以靈活的運用罷了。

        由上所述,我們可以看見,在古體詩的名義下,有各種不同的體裁,其中有些體裁相互顯示著很大的差別。雜言古體詩與入律的古風可以說是兩個極端。五言古詩與七言古詩也不相同:五古不入律的較多,七古入律的較多。當然也有例外,像柏梁體就不可能是入律的古風。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去看各種“古風”,纔不至於懷疑它們的格律是不可捉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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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六言詩是很少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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