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尘埃落定
“宋郡丞,监牢外赵佑承要见黄···黄郡守,可要放他进去?”
宋慈随段郡尉刚刚将黄之屹送进大牢,才回到郡守府,便有衙役前来禀报。只是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是该直呼其名还是仍叫作黄郡守。
“赵佑承?黄之屹的女婿?”宋慈低语几声,抚着山羊胡有些困惑,早有耳闻这赵佑承年前便带着夫人回南海去了,怎的现下还出现在江宁。
“放他进去罢。”
宋慈念及往后这黄之屹应也无缘与家人相聚,倒不如让他与赵佑承嘱咐几句,未免落下什么遗憾。
江宁县衙大牢
牢头领着赵佑承一路向牢房深处走去,得其通报了姓名,才知晓是黄郡守的女婿,本应是恭敬的,可现下黄之屹都沦为阶下囚了,还有什么好奉承的,只是板着脸沿着甬道将其带进去,也未曾多说一句。
“就这。”
牢头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那里头不起眼的单人牢房,不过此时这间牢房里还站着一位,牢头眼神瞬间一亮,谄媚一笑,“小人方才交班,不知段郡尉在此,还请恕罪。”
说着这牢头手里也没闲下,打开牢门。
“你是那个胡···胡什么来着。”段鹏似是在回忆这牢头叫什么,装是想不起来的模样。
“小人贱名屠二。”这牢头丝毫未露不悦之色,这‘胡’与‘屠’本就听着相近,这倒是想着段郡尉能将其名字给记下。
“是极。可是有外人来了?”
“段郡尉!”赵佑承施施然走进了牢房,皱着眉头。
这牢房的气味甚是难闻,本就是阴暗潮湿之地,又曾有罪犯得了刑罚,在狱中不治身亡,故而皆是些腐烂的臭味。让赵佑承此刻顿感不适。
可眼下便是再如何有反呕之感,也要竭力压制下去。赵佑承摸出两串钱丢给那叫屠二的牢头,笑说道,“多谢牢头带路,这些便拿去买酒吃罢。”
“这···”屠二苦着脸,还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的给银钱,这段郡尉可在一旁看着,倒是真觉着有些烫手。
段郡尉微微颔首,示意屠二可以收下,“拿着罢,这位赵公子是黄郡守的女婿,也是托你在这牢里多多照顾他的岳丈。黄郡守还有些家事要嘱托,你先出去罢,若有人来及时通传。”
“小人这就去把守着。”这牢头既得了段郡尉的允可,又是想着黄之屹要交托些家事,的确不便在此,得了银钱便欢天喜地去了外头。
见这屠二走远,赵佑承才缓缓开口,“岳丈大人,怎的也不抬头看看小婿?”
黄之屹自被押入县衙大牢,便未曾言语一句,只贴着墙,坐在那略有些潮湿的稻草上,阖上双眼不知在琢磨些什么。
“赵公子,这玉佩物归原主。”段鹏将刀鞘上悬着的玉佩取下,还给了赵佑承。
也便是这声玉佩,才让黄之屹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沉默了片刻,遂问道,“初淮母子在哪儿?”
赵佑承仔细端详了一番手中的玉佩,随即便揣回怀里,笑言道,“自然是安全的。岳丈大人愿意伏罪,佑承便早早地将夫人和孩子都送去了南海。放心,都是任将军的亲卫,定能护的二人周全。”
得了这个信,黄之屹倒是稍稍安心些,“那赵公子来这大牢作甚?若只是说这些,段鹏便能传得。”
黄之屹心中了然,半夜与段鹏在画舫商议后,这赵佑承定然是去寻了他,这段鹏是个唯利是图、贪生怕死的小人,赵佑承应是许了什么承诺给他,今夜这才倒戈。
“黄老弟,此言差矣!”段鹏闻言有些不悦,“段某好歹是统领丹阳五千兵马的郡尉,怎的在你嘴里,倒是成了个传令兵?”
“呸!”黄之屹倏然睁开眼,欲往段鹏身上吐口水,但却被他及时避开,且听这黄之屹继续说道,“枉老夫这十年供你金银、送你女童,你便是如此报答予我?”
段郡尉冷冷一笑,不由讥讽道,“黄老弟若不是瞧着段某手里的兵权,又怎会如此?莫要忘了,这十年还是段某护了你黄老弟周全。”
黄之屹仰首长笑,指着赵佑承接着说道,“黄某尚且是这赵佑承的岳丈,段郡尉又是这赵公子的什么人?就不惧他能如此对老夫,往后便也能如此对你段鹏吗?”
段鹏闻言不禁蹙了蹙浓眉,黄之屹此言并非没有道理,可眼神刚瞥到赵佑承身上时,便见他回了一笑,“赵某手上捏着段郡尉的把柄,想来郡尉也不会对赵某怎样。既岳丈如此说来,那赵某亦可许诺,岳丈先前如何待你,赵某同样可以。”
这赵公子的话说来不讨喜,可却也是这个道理,段鹏身上的罪名不过是看这黄之屹如何招供,但倘若他要是死了,贪墨与虐杀女童的罪名彼时还有谁能知?
“滋滋滋”这牢狱里时不时传出的几声鼠叫,倒是在此刻显得尤为刺耳。
“岳丈,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赵佑承此番前来并非是寻这个岳丈的,心中亦是了然这黄之屹定要在段鹏面前搬弄是非。既是如此,倒不如借他手除了黄之屹,既给了段鹏清白,又多一个拿捏他的把柄。
黄之屹早就明白,这条命恐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可心中仍有牵挂,语气也平和了不少,“望赵公子勿忘承诺,老夫此生只剩这一个愿景。”
赵佑承并未多言,只稍稍点头,便要离开,可还未等他走到隔壁牢房。
只见黄之屹倏然起身,抓着牢房的栅栏高声喊道,“赵佑承!”
闻言,赵佑承顿住了身子,却并未回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岳丈还有话要说?”
但听闻黄之屹仰首大笑,朗声揶揄道,“赵公子与初淮未有子嗣,却不曾反思己过,只顾与有夫之妇暗通款曲。不知在外欠下如此风流债,可有留下一儿半女?妄想还能与初淮孕有子嗣,入我家谱,可笑!真是可笑呐!”
黄之屹越笑声越大,眼角尽是泪花,似是已有疯魔之状,整个大牢里回荡着笑声。
段郡尉待他说罢,怔住了片刻,未曾想这赵佑承竟还有如此丑事,可并未多想,便要拔刀砍了这疯子。
只听得横刀出鞘,赵佑承沉声制止道,“段郡尉!”
这声倒是将段鹏给定住,慌忙问道,“这番狂言,赵公子竟能忍得住?”
赵佑承仍未转过身,合眼仰首长叹一声,冷静片刻后便轻声说道,“他不过是想求个痛快!你若是此刻杀了他,遂了他的愿不说,还惹得一身骚。”
说罢,又是一声叹息,赵佑承便离开了大牢。
赵佑承回去敢杀了黄初淮母子吗?自然不敢,黄之屹便是料定,这个孩子当下可是赵佑承的宝贝,即便不是他的孩子又如何?倘若他没有生育能力,那这个孩子就是一块护身符,能保着黄初淮无恙。
翌日,林尽染在驿馆得了宋慈的传信。
“什么?黄之屹昨夜已在牢里自尽?”
“宋郡丞遣人传信便是如此说的,是拿了碎碗自裁,发现时血早流干了。”
林尽染听着申越的禀报,即便早已想到黄之屹有此结果,只是未曾想他会选择自尽的方式,再往后要追查段鹏的罪证怕是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