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我欲成仙(二十一)
柳笙目送着佘蝉缓缓走入清虚堂外的黑雾中,手里还拿着刚刚佘蝉留给她的修炼笔记。
她最终还是没有阻止佘蝉。
也没有理由阻止。
留在这里只能困守此方天地,看着这诡异的永夜,一旦不留神可能就会失去性命。
而且佘蝉也非去不可了,诡物们似乎并不想看到已经突破炼气期却迟迟不走的人。
柳笙在心里道了声,珍重祝好,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立于雾中的佘蝉,正默默转头看着她。
……
第二日,佘蝉没有回崇道祠。
柳笙还是继续去藏书楼,这一次,她选择了一本传记。
《七玄上人传》,记载着七玄山开山祖师七玄上人波澜壮阔的励志人生。
封面上还写着几句话:
【逍遥六脉门第一代门主无云子说:“如果不是因为七玄上人,我不会想着要开创逍遥门。”】
【梵音寺主持空明上人说:“没有这本书,我根本不会选择皈依佛教。”】
【碧落仙子说:“这不仅是一本书,这是一段男人的历程,一条通往极致修为的道路。”】
当然柳笙不是冲着这些去的。
书里一开头说起七玄上人是个出身于凡间的农村小子,有一天在小河里捡到一块大石碑,竟然从中悟到了修仙功法,从此走上了修仙之路。
后面就说了好多章他如何因为种种奇遇逐渐变强,如何将看不起他的人打回去,还有他和诸多仙子不得不说的情缘。
终于,柳笙看到他要开山立派了,精神一振,认真看下去。
看了一会儿七玄上人怎么占山头、分山头,招兵买马,总算看到她想看的内容:
【七玄上人不忘给他启蒙的大石碑,遂立于悟道山之上,神奇的是,一将石碑立上,登时金光一闪,石碑如同天然长在地上一般,浑然天成,毫无缝隙。众人皆赞叹这不愧是引掌门入道的神物。但要如何命名这石碑,七玄上人却犯起了难。】
【一日,七玄上人入睡,忽然梦见一个比七玄山还庞大无数倍、高耸入云的石碑,竟低头跟他说,吾女“天衍”托付于你,善待之。上人惊醒,遂命名石碑为天衍石。】
【天衍石许是感激上人赐名,又赠予上人一绝世神功——《乾坤混沌术》。无人知其究竟是什么,只知七玄上人从此天下无敌,一挥手一道空间裂隙,一踏脚即穿梭千里。且能轻易预判他人招数,众人猜测七玄上人已经踏过时间长河,可预知未来。】
【据笔者听闻,七玄上人基于此术,于七玄山上建立了一个极其隐秘的学堂,名为乾坤堂。七玄上人召集门中学识渊博者为乾坤堂讲师、精心挑选天资聪颖、根骨优越的弟子入乾坤堂,派发七玄令为信物,凭信物方可入内。】
【乾坤堂内,时空交错,万象静止。此地,无昼夜之分,无岁月之迁。因此,于乾坤堂中,每个人皆能在同一时刻汲取知识。此间一年,外界仅过一瞬,以留有余暇精进修为。】
【只可惜乾坤堂是否真正存在尚还存疑,笔者访问多名七玄山弟子,皆矢口否认。】
【然而自此以后,七玄山实力突飞猛进,大能者辈出,最终确立川南大陆第一仙门之位。】
这一段柳笙看得有些云里雾里,结合一下上下文大概理解了一下。
也就是说,这个传闻中的乾坤堂,无论什么时间进去的人,都可以处于一个时间点上。
比如说十五年前的师长可以教导今年入学的弟子,今年收徒的师长可以顺便把未来十年的徒弟都教导了。
而且乾坤堂里的时间对于外界来说不是同步的,而且是十分离谱的一年比一瞬。
那么对于师长和弟子来说,传道受业变得十分地节约时间,保证了大家的学习时间和学习质量之余,还有大量的时间可以用于修炼。
而且弟子还可以听七玄山历史中任何一个天资卓绝的前辈开设的讲堂,不限于时代,那肯定是受益匪浅。
根据这笔者八卦所知,这七玄令竟然一开始就是乾坤堂的信物,只是不知怎么变成了现在七玄学舍的弟子令牌,人手一个。
这么一看,这乾坤堂如果是真的,确实有点过于逆天了。
若这一切皆来源于《乾坤混沌术》,那无怪乎七玄上人会成为天下第一。
只是这似乎只是传闻,写得跟话本似的,至少柳笙在七玄山正史中没有看到。
柳笙继续翻到最后,得知七玄上人最终于七万六千岁时因抗击天穹中的诡灾而不知所踪,有人说是已经陨落,也有人认为七玄上人定是得道飞升成仙了。
……
柳笙合上此书,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放下此书猛然起身,闭上眼睛后退十步。
睁开双眼,她已经身处于藏书楼门外。
残月当空,门外的老者还在扫地,但扫帚下什么落叶都没有。
柳笙假装踱步,慢慢靠近门侧边放蜡烛的小房间,背对着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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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触手从背后拧成一股细丝小心翼翼地延伸进门,又顺着桌腿而上,打开桌子的抽屉,摸出里面的登记名册,带着名册悄悄回到柳笙手中。
柳笙将名册卷成一卷藏在袖子里,悄无声息地穿入松柏林的阴影中,离开藏书楼。
回到崇道祠中她的房间里,柳笙才敢打开书册翻起来。
翻到她想看的那一页,紧紧地盯着一处,看了许久。
随后她收起册子,跑出门外。
她沿着那一排排弟子房,在门口查看着,看到挂着“伍拾柒”号木牌的房间才停下脚步。
那是佘蝉在崇道祠时住的屋子。
门上的大红灯笼是亮着的,门上的窗棂中也透着烛光。
柳笙看着灯笼,心头沉了沉,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脸蛋圆乎乎的女子走了出来,面带不善地看着柳笙。
此时正是崇道祠神像苏醒之后,大家已经修炼了一天正好回房休息,自然不想被人打扰。
“这位师姐或师妹,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柳笙开口道。
这女子不耐烦道:“你问吧。”
“请问你在这个房间里住了多久?”
这女子觉得此人好生奇怪,但看她一脸苍白的样子好像十分脆弱,还是抑制住发火的冲动,没好气地说道:“已经住了有十日了,怎么了?”
柳笙闻言,终是确定了心中所想。
略行一礼,转身而去。
留下那女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站在房门口,有火却发不出。
……
英灵堂中,柳笙顺着年份,终于在挂了一整墙密密麻麻的小木牌中找到了她想找的那一枚。
【佘蝉,生于红莲九年,大楚人氏,于红莲二十九年入舍,卒于二十一岁。】
木牌小小一枚,不过拇指大小,却刻了人的一生。
柳笙想起她刚刚在藏书楼的登记书册上,看到佘蝉入楼时所登记的入舍时间,也正是“红莲二十九年”。
红莲二十九年,根据柳笙所了解的大楚历史,是天和二十三年的一百三十三年前。
也就是说,前不久才跟柳笙笑语盈盈道别的佘蝉,是比她大一百三十多岁的师姐。
而且,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