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苦药
“王娘娘,王娘娘!”
正该午睡的时候,和恪却大呼小叫地跑进了王熙凤的内寝。
王熙凤刚脱了外衫钻进被窝,帐子还拿在如儿的手里没有放好,只见和恪飞快地卸了斗篷、解了裙子、甩掉靴子,直接钻进了王熙凤的被窝里。
主仆两个惊讶地看着她一溜烟的动作,失笑不已。
如儿接到王熙凤的眼神,笑着帮她们把帐子掖好,走了出去。
“王娘娘,我看见林家姐儿了,她叫:黛玉!”和恪迫不及待地趴在枕上跟王熙凤描述起来,“她说话软软的,轻轻的!我每次都要凑到离她很近才听得清楚。
“眉毛有点儿淡,细细的,绒绒的,弯弯的……我跟她说了,回头爹爹若是开始赏我上妆的东西,我就专门替她讨眉黛来用!
“她的眼睛最好看,水汪汪的,不是那种贼溜溜的圆,有些细长……啊,我说我看她好生亲切,她的眼睛形状,跟皇祖父,和爹爹,和我,和陶哥儿!哇!跟我们家有点儿像诶!”
和恪激动地坐了起来,笑嘻嘻地一边弄辫子,一边接着说,“她的年纪还小,身量没有长起来,只到我锁骨这里。
“中间她走路的时候磕绊了一下,我扶了一把。哇,她的腰身好软啊!
“王娘娘,她若是去学跳舞,肯定比我见过所有人都跳得好!”
王熙凤早就跟她一起坐起来,下半身钻在被子里,闻言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头:“我们和恪若跳剑舞,也必定比所有人都跳得好!”
和恪脸上放着光,窝进了王熙凤怀里:“王娘娘眼里,我就是最好的孩子,对不对?”
“也不对。”王熙凤拍了一下她的头,调侃道,“又忘了我的话了?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世上比你强的人多了去了。
“只不过呢,在王娘娘心里,你从来也不比谁差,而已。”
比所有人强,和比谁都不差。
看似是一个意思,但背后的含义,却是格外不同。
和恪抱住了王熙凤的腰,鼻子发酸,却又不好意思就这样掉泪,便哼哼唧唧地撒娇:“那我要学跳舞!”
“你爹爹不是正想办法给你找西席吗?我听说的那一位,乃是一位宗室贵女。想来以她的身份,应该能设身处地地替你着想。
“等定下来,你悄悄地跟老师说,让她去帮忙求你爹爹找个练舞的老师来……”
王熙凤故意犹豫片刻,急得和恪抱着她用力地晃,王熙凤便跟她咬耳朵,“你若喜欢林家姐儿,便求你爹爹让她给你做伴读。
“你就说,林姐儿的身子太弱,该多动一动;但是她性子害羞腼腆,所以须得你陪着。求着那位宗室替你们请跳舞的老师……”
和恪高兴极了,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这个好!这个好!”
于是,后来,林黛玉不仅“喜欢跳舞”,还喜欢“吃小吃”,还喜欢“男装逛京城”,等等,不一而足。
当下,王熙凤把和恪摁倒让她赶紧睡觉,和恪躺在那里还是忍不住小声说话:“其实,王娘娘你不用顾忌她荣国府外孙的身份。
“我听着太子妃娘娘跟家贾夫人聊天,好似她们从荣国府搬出来,还闹了不痛快的。
“赶明儿我再给林姐儿下帖子让她来玩,你也见见嘛!
“我若挑了她做伴读,你早晚得见啊……”
和恪一歪头,王熙凤又已经睡着了。
唉,王娘娘什么都好,尤其是这个睡觉,沾枕头就睡着。
和恪也闭上了眼,三五个呼吸间,睡了过去。
回到林府的贾敏和林黛玉各自疲惫,换了衣裳净面洗手,便赶紧各自先睡了个午觉。
直到未正,贾敏睡醒,这才拿出东宫太医给她开出来的两张保养方子,满面笑容地让人去抓药。
晚间林如海回来,听说太医给她母女二人都看诊了,不由得感慨一声:“没想到太子妃还真的替你们请了太医,真是一片慈心了!”
“倒也不是太子妃开口,是和恪郡主拉着咱们姑娘的手,觉得她似有不足之症,这才央了太子妃传太医,顺便也给我看了看。”
贾敏笑着抱了女儿,“今儿我是沾了女儿的光呢!”
林如海眉骨轻跳。
这位和恪郡主从一开始就直接提到让自己带女儿入宫,见到女儿又这般亲近,还巴巴地张罗着给女儿请太医——
“玉儿,若是和恪郡主想让你给她做伴读,你可愿意?”林如海温声询问林黛玉。
林黛玉先看了一眼母亲,见她惊喜中带着担心,便抿了抿嘴,道:“我愿意的。和恪郡主待女儿很是热情和气。
“只是我时常生病,怕耽误了郡主的学业,那会不会对爹爹不好?”
林如海怜爱地摸摸女儿的头顶,微笑道:“不会。太子妃娘娘都请了太医给你调理身子,你怎会仍旧体弱多病?
“只是爹爹之前在外地为官,四方漂泊。你年幼相随,水土不服,所以才体弱。
“如今咱们安定下来了,想来十年八年的都不会离开。正好给你养身。”
贾敏惊喜:“老爷不再求外任了么?”
“教导太子长子,岂是一日之功?我腹内自有五车书,端郡王年方四岁,想来教导他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林如海自矜,忽然看了贾敏一眼,再加一句,“只要不横生枝节,夫人当可在岳母膝下,承欢十年。”
十年啊,说不准能看着母亲回首呢……
贾敏感慨万千,再料不到人生际遇,还有如此曲折回转。
“爹爹,可是,”林黛玉苦了小脸,“可是太医开的药,好苦好苦啊!我喝不进去,那就调理不好身子,那可怎么办?”
说到药苦,贾敏也忍不住露出难色:“大约是良药苦口吧。”
苦?
五味中苦为下泄清火之物,对症的该是内火旺盛。
可妻子女儿都是体虚,并没有内火……
“方子呢?拿来我看看。”林如海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待我有机会带进东宫去,寻了太医问问,去换几味不那么苦的药材。”
当天晚上,林如海随便寻了个借口,把贾敏的一房陪嫁合家子都捆了起来。第二天早上市坊才开,宫中赐下来的内侍便牵着那一家子都发卖了去了西域。
贾敏清晨醒来发现丫头不见了,问出来竟然被卖了,吓一大跳,顿时又羞又气。
正要找林如海吵架,却见女儿端着药碗闻一闻,又尝一尝,困惑地看向自己:“阿娘,这药怎么不苦了?”
贾敏呆若木鸡,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