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算计
贾母喜上眉梢，王夫人骄傲满腮。
余氏看着这两人在自己面前掩饰不住的得意，只觉得怎么这么碍眼。
若是凤丫头能顺顺当当地进入东宫成为宠妾，这般得意的人，是不是就成了婆母和自己了？
念头一晃，便有些过不去了。
她看了一眼女儿。
女儿的长相集合了自己和丈夫的优点，明眸善睐、娇俏可爱，虽然赶不上凤丫头美得那样张扬惹眼，却也是极温柔可人的。
若是真能借着凤丫头的光接近太子，日后便也能做娘娘……
到时候，王家一门双妃，姓贾的又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和底气在自己跟前耀武扬威。
余氏忽然松开了女儿的手。
罢了，不偏不倚，且看凤丫头的运道罢！
王嘉鸾莫名其妙地看了亲娘一眼，试探着往后坐了坐，发现母亲竟然不再禁锢自己，不由得顿时心花怒放！
这便意味着，刚才贾家闹得那一场和如今大表姐这声势浩大的做派，已经惹恼了母亲！
那自己就能帮着堂姐逃开这场算计！
皇宫！
她也可以进宫了！
王嘉鸾忍也忍不住的快乐洋溢了满脸。
贾母瞧见，不由笑道：“可见她们表姐妹好了！瞧瞧，这半天了，鸾姐儿听见元春来了，这才露个笑脸儿呢！”
端庄文雅的元春已经含笑快步走了进来，矜持地给长辈们行礼问好。
王熙凤忙站起来往前迎了两步，也跟着元春对面行礼。
贾母、王夫人和余氏这样对比一看，忽然发现，王熙凤的仪态，竟然不输元春不说，身材弧度甚至更显得自然柔韧。
而元春因个子有些高挑，动作竟略显僵硬，更像个提线木偶一般！
“大表姐，你可来了！老太太和姑母拿我打趣半天了。”王熙凤一把拽住她，转身就走，“好姐姐，咱们一处玩去！
“快给老太太留个清静，让她老人家好生养息！”
往前疾走几步，又一把捞起了王嘉鸾，“鸾妹妹一起！
“快走，快走！”
这却正合了贾母与王夫人心意。
王夫人莞尔，贾母哈哈大笑起来：“这孩子真是爽利讨喜！”
余氏无奈地扶额，又半真半假地斥责：“凤丫头就是贪玩！一见她姐姐就疯了！快回来！还有鸾姐儿！”
“罢了罢了，这还能有几天的好日子？快别拘着了，让她们玩玩去罢！”贾母拦了余氏一句，给了个台阶。
三姐妹已经没了影儿了。
王夫人眼风一递，屋里服侍的丫头们都识趣地低头鱼贯退了出去。
屋里安静下来，余氏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贾母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轻声道：“舅太太勿怪。此事，你放心，做主的是我，不是大太太，也不是你姑姐。”
余氏冷笑一声：“恰好，此事也不是我做主。日后大哥知道了，自有他夫妻来跟姑姐说话，怎也轮不到我这个木雕泥塑的劳什子婶娘！
“老太太还病着，只怕乏了。
“还请给我指一间耳房，我去候着此事落定。”
说着便站了起来，又欠身敛衽，“王家娘儿们都不读书，晚辈无礼了。老太太别在意。”
竟然就要直接出去。
恰在此时，忽然贾母身后的内寝一个小童的声音迷糊响起：“老祖宗……鸳鸯姐姐……”
贾母和王夫人色变！
王夫人急忙站起来，匆匆冲进了贾母寝室，声音温柔了不知多少倍：“宝玉，宝玉你醒了？？”
余氏冷笑一声，再也不想说什么，顿住的脚步再度迈开。
“舅太太！”贾母略带不悦的声音染上了五分威严，“此事三个月前便已说定！
“是你王家出了纰漏，你姑姐才出此下策！
“至于我那大儿媳——这等要事，自是须得保密，不落定了不能让旁人知道。
“所以家中莫说是她，便是珠儿夫妻、宁府那边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就怕事情不密！”
事情到底是不是这样，又有什么关系？要紧的是贾家须得给她一个姿态。否则，王家真的就因为王夫人这个外嫁女胡作非为，成了上赶着倒贴的了。
余氏这才转嗔为喜，回头又跟贾母赔罪：“我是当人家婶娘的，人家父母又不在身边……
“我一看大太太这正经婆母竟似一无所知，日后对出来，凤丫头万一吃了亏，我没法给大哥大嫂交待……
“一时慌乱，冲撞了您老人家，都是我的罪过。”
贾母自是一叠声地无妨。
余氏眼珠儿一转，便又笑道：“正好宝玉醒了！鸾姐儿一直极喜欢她这小表弟。
“不如，让丫头带着宝玉去找鸾姐儿，正好可以把鸾姐儿调开！”
贾母连连点头称好，扬声便叫了自己的心腹丫头鸳鸯进来。
荣府花园。
表姐妹三个各怀心思，说笑着逛园子。
王家姐妹对一个眼神，半刻之后便纷纷嚷热，元春顺势带了她们去了水边亭子里纳凉。
闲谈一二，便说到了王熙凤和贾元春的教导姑姑。
王嘉鸾好奇道：“凤姐姐的姑姑如今教她读三字经呢！
“大表姐学问那么好，必定不用学《三字经》了，那你的姑姑都教什么？”
“我们不一样。”元春莞尔，“凤姐儿是要去东宫，规矩不那么严谨。
“我要进皇宫，先到皇后娘娘身边做女史，自是要先学宫中礼仪、六局二十四司的规矩。”
说着又叹气，“又多又烦。我这三天只睡了六个时辰，也头疼呢！”
王嘉鸾大吃一惊，忙拉王熙凤：“孟姑姑敢是在蒙混姐姐不成？”
“正是呢！我得回去好生问问她！”王熙凤也七情上面，忧忿交加。
元春掩唇微笑：“妹妹不识字，人家姑姑倒是想教你这些，可你怎么学呢？人家念一句，你背一句？”
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轻蔑。
王熙凤分明看见，却只是红了脸，却又梗着脖子：“陛下点我入东宫的时候便知道我是不识字的！
“他老人家还说，我若读书识字，该赐个良媛呢！
“大表姐有嘲笑我的，还不如这就帮我把那些劳什子学起来！不如就在这里，你念一句，我跟着背一句？”
却是拿着贾元春当了宫里的姑姑来用！
见她二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王嘉鸾不禁拍手笑倒。
正说着，却见鸳鸯抱着粉妆玉琢的宝玉找了来，含笑道：“哥儿醒了，听说两位表姐来了，便急了，一定要找了来。
“老太太无法，只得命奴婢送了他来。”
小哥儿极黏长姐，见了元春便使劲儿伸着手要抱。
元春心领神会，知道这是长辈们在跟自己打配合，便笑着把宝玉抱在了怀里。
王熙凤便打量这神瑛侍者历劫转世的肉身。
果然，三岁的孩子，粉妆玉琢一般，软糯糯的可爱。两颗眼睛看将过来，灵秀逼人。
果然不愧是仙人下凡。
小小的宝玉却没注意到王熙凤的目光，只记着母亲嘱咐的话，扭脸去揪王嘉鸾头上的珠花：
“这花儿好看！我要，我要！”
元春啊哟着躲，却没躲利落，一下子，王嘉鸾头上，连珠花儿带头发，都被扯散了下来！
王嘉鸾呀的一声尖叫。
宝玉吓了一跳，到手的珠花往地上一扔，自己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可怎么好！”元春一副不敢撒手的样子，双手只紧紧地抱着宝玉，抱歉地看着王嘉鸾，“这珠花儿也坏了。
“我那里有一对儿差不多的，我赔给妹妹吧。
“凤妹妹在这里稍坐，乘个凉，我带着鸾妹妹去梳上头便回来！”
鸳鸯在旁边一字不发。
王熙凤心知肚明这便是她们算计的一部分，却又阻拦不得。
而王嘉鸾被拽得头皮生疼，早已眼泪汪汪，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去管谁要怎么算计王熙凤？
擦着眼角、带着丫头，跟着元春走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花园水边亭子里，忽然便只剩了王熙凤和平儿两个人而已。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
平儿胆战心惊。
王熙凤笑意清冷。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咦？这不是王家大妹妹么？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元春怎么回事，这样怠慢妹妹？”
一个十五岁的纨绔少年，摇着折扇，迈着四方步，一双多情目里含着满满的兴奋，从花树后头，绕了出来。
王熙凤心里冷笑，脸上讶然，忙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这是琏二爷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