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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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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书籍名:《慢慢呻吟》    作者:凸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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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送元感到肝有点不舒服,捂着肝部,文静你瞧都恁晚了,是不是明天再乐?凌文静阴冷的脸子也妩媚了一下,羞涩地笑一笑,看你(尸从)的,明天就明天。翁送元在她的调理下,开始成熟起来了,她心里对他居然开始有了一点儿疼爱。

        时势造人。

        可正当凌文静的感觉刚刚良好起来的时候,后岭的运动出现了极其戏剧性的变化,像命运跟他们开了一个大玩笑:领导干部“反水”了!

        那晚上,接着斗争谢亭云。

        谢亭云在审问中仍然是那么不卑不亢。作为山里女人,即便是一个什么地主婆,正直本份的心理积淀,也使她不会味了心肝说一些混淆了黑白的话。干部对她仍然是愤怒。但干部开始注意了政策,请群众对她专政。正巧几个光棍汉子晚上把酒喝得实在过量,在会场的一角眯糊着,心肝手脚被酒烧得均不十分安妥,听到干部叫群众对谢亭云施以专政,酒汉们便亢奋得跳了起来,咱去修理地主婆,顺便还可以摸她一把。    酒汉们并不对地主婆动手脚,而是从地穴里抓了几把大脚蚂蚁,掀开女人的衣领,嘻笑着塞进去。女人凄厉地惨叫起来。大脚蚂蚁叮咬在皮肉之上,疼痛却刺进心肺。听到女人凄厉的惨叫,酒汉们哈哈大笑,一种莫名的快感刺激得他们欲罢不能,便从会场外的墙边,拔了几株荨麻——

        荨麻,是京西山脚下特有的植物。初见荨麻的人,会欣喜于它叶片长得肥厚和洁净。那齿状叶裂上泛出幽幽光泽,会把人的眼睛撩拨得明亮。它的叶柄及株身,皆生着一层茸茸的、纯白的细毛,使人生出一种强烈的去抚摸的欲望。然而,当那多情的手一旦触到那层温柔的茸毛,你就会象被热油溅了一般,呀地失声叫出来。你迅速抽回来的手上,会瞬间就肿出一片红色的密密的斑痕,一种难言的奇痛便喷射出来。然而你不能去捂,更不能去抓;一捂一抓,那本来向外喷射的疼痛会倏地折回去,朝你骨肉的深处奔攒,此乃一种难忍而又无耐的大痛。所以,面对美丽的荨麻,人们常不禁颤抖,那是一种蛇蝎美人儿;山里人索性就叫“蝎子草”。蝎子草在山里,也有现实的用途,一以戒偷,二以惩淫。戒偷,是抓住小偷之后,用其撩刺小偷的手;小偷的手被撩得抽搐如蛇,下次便再不敢偷。惩淫,是把不守妇道的女人扒光了绑在门扇上,用荨麻撩女人的私处——

        ——还偷人不?!

        ——哎哟娘呃,不偷哩!

        ——说话当真?

        ——哎哟娘呃,假不了啦!

        所以,当酒汉们将荨麻提进会场的时候,人们热烈的腔子里,顿时冒上来一股冷气。

        谢亭云惊惧地叫了起来:“不!不哎!”

        酒汉们却不可收束地把荨麻朝她撩去。从脸到手,甚至撩到裆部。

        谢亭云尖厉地叫着,像狐狸被猎人活剥皮时那种气脉将尽的绝望的叫声。

        “住手!”一直沉默着的翁息元站起来了。

        酒汉们的手停在了空中。

        “她再反动,总归还是个人那,怎么往死里整哩?!”翁息元表达着他有节制的愤怒。

        “你可是大队干部!”一个酒汉说。

        “知道,这用不着你提醒。”

        “你跟她有一腿咋地?”酒汉说。

        “你真无耻!”翁息元骂道。

        “哈哈,摸奶子出身的人,连地主婆的奶子也想摸哩!”

        “肏你个娘,眼瞧一个女人被活活整死,不如把她背回家里做婆娘!”愤怒的翁息元打了那酒汉一个耳光。    酒汉愕然,蜷缩到角落里去了。

        工作组长站了起来,“翁息元,你说把她背回家去做老婆,此话当真?”

        翁息元愣了一下,“当真。”说完,心里便难过起来。

        翁送元截住了他的话头,“不,他说的是气话。”

        工作组长不耐烦地摆一摆手,“不,不不,他说的可不是气话。”他对他的两个队员说:“走,咱们打道回府。”工作组要连夜撤回公社。

        翁送元狗一样涎着脸把工作组送出会场,再进会场时,脸上的肌肉抽搐,那是要爆烈的愤怒。

        “翁息元,我肏你个娘!我肏你个娘!!……”

        他的耳光,雨点一般落到了翁息元的脸上。

        翁息元闭着眼,默默承受着。他们俩可是一个娘啊。

        一切都过去了之后,翁送元、翁息元都不说话。他们能说什么呢?

        “通”一声,被人遗忘了的地主婆谢亭云,晕倒了。

        第六章

        一

        翁息元出于一个农民本性的义愤,坏了翁送元的事;翁送元恼怒有加却不知道怎么对待他这位同胞兄弟。他的弟弟怎么会要一个地主婆?一时的气话,充充好汉而已。

        凌文静却有另一番思量。翁息元充好汉保护一个地主婆,他必须为此付出代价:那个地主婆是一盆祸水,这盆祸水必须让翁息元端着,想放都放不下;让他一生都在自己酿的苦酒里浸泡。

        她同翁送元一起去找翁息元。

        “息元,你必须在大会上写检查,向革命群众赔礼道歉。”翁送元说。

        “咱不检查,咱也不会检查。”翁息元说。

        “那么,你就真的跟谢亭云合穿一条裤子,把她迎进你这个家门?”

        翁息元不回答。他心里很乱,也可以说他很后悔,后悔当时说了那样的话。他本来可以说些别的话,既缓和一下当时的会场气氛,也不至于将自己陷进去。但情急之下,他找不到合适的词;像个善良人徒手去救火,找不到灭火工具,又急于那火烧得猛烈,以至于以肉身投入火海一样,不仅未曾救得了火,自身也燃烧起来。

        他跟谢亭云有什么关系?素日里根本就不曾多看过她一眼。只不过是在几次批斗会上,才正眼看了她几眼。他惊讶于这个柔弱的女人居然有那么不凡的气质和不屈的心,他差不多还对她产生了一丝敬意;但也只不过是一种敬意而已,却根本没有想到,要把她跟自己联系到一起。地主婆究竟是地主婆呀。

        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命运捉弄人。

        “大兄弟,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谢亭云?”凌文静说。

        翁息元本来对她这位阴阳怪气的嫂夫人就没有好感,觉得她跟山里人不是一路人;她这么尖酸地一问,惹得翁息元很是不高兴。

        “喜欢不喜欢的又没写在脑门子上,你们城里人一肚子的邪心思。”翁息元没好气地说。

        “你不是要娶谢亭云做老婆么?是条汉子!”

        翁息元听出其讥讽之意,但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哎了一声。

        “怎么?后悔了;大兄弟,那好汉是那么好当的么?”凌文静阴损的语调,刺痛了翁息元作为男人的自尊。

        “咱又不是蹲着尿尿的,厨出的屎,不会又自己吃了。”他看着凌文静霎地青白起来的脸色,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地主婆咋了,也是个正当年的女人,娶进家门,也比打光棍强!”

        “翁息元你要想想清楚,你是干部,你要考虑自己的政治前途!”凌文静终于以她固有的居高临下的阴冷口气说话了。

        “干部咋着,咱自己给自己免了;啥前途,咱庄稼人只知道种地吃饭,只要勤快,饿不死人。”凌文静的刺激,反倒使庄稼汉子的心放坦然了。“翁支书,你给开封介绍信,明儿咱领着谢亭云上公社。”

        凌文静使事态朝着她预想的反面迅速发展了。

        “翁息元,你算栽了,你算彻底栽了!”翁送元的话,透着无限悲哀。

        ……

        不日,翁息元果然与谢亭云去了公社。

        在批斗会的斗争对象中又多了一个,新生的反革命分子翁息元。

        二

        在被窝里,刘淑芳问翁上元:

        “你说三叔他咋了,咋做出恁荒唐的事来?”

        “啥荒唐不荒唐的,事都出了,也就随他去了。”翁上元说。

        “为一个地主婆值么?”刘淑芳又问。

        “啥值不值的,谁虑得那么清楚。”

        “三叔跟地主婆是不是早有来往?”

        “瞎说!三叔只跟你有来往。”

        刘淑芳在被子下蹬了翁上元一脚,不吱声了。

        过了很长时间,刘淑芳还是睡不着;欠了欠身,见翁上元也睁着眼,便涎着脸子又问:

        “要是没有我,你会像三叔那样做么?”

        “说不准,也许会。”翁上元说。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她想起了凌文静说过的话。

        “这是两回事。”翁上元说。

        “咋个两回事?”

        “运动这个搞法,啥事都会出来。”

        “你是干部,说话得思量着说。”

        ……

        “这咱知道。你以后再参加会,少出点头。”翁上元叮嘱着。

        “上元,咱可能又怀上了。”刘淑芳说。

        ……

        “怀上好,你就安心在家里生孩子。”翁上元说。

        三

        在批斗会上,谢亭云感到自己的末日来临了:大脚蚂蚁的咬啮使她惊恐;蛇蝎一般的荨麻的羞辱性的撩弄,使她痛不欲生。如果不被整死,蒙受的空前的羞辱也会使她寻求彻底清爽的解脱。

        但就在这个时候,出了一个翁息元。

        她的心被震撼了:这个世道,倒底是怎么了?!

        她不敢相信,还竟然有人替自己说话,而且还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她陷入昏蒙般的迷惘之中,她不知道这是命运给予她怎么样的一种捉弄。

        但当得知翁息元真的要把她背回家做婆娘的时候,她大喜过望,并且怀着非常急迫的心情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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