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所谓的安全,就是把堂堂76号的情报处处长孤身一人隔
绝在一间幽暗的包房里,面对你这个神秘莫测的母狼。”
“纠正你一下,我不是什么母狼,而是孤狼,孤独的野狼。我是日本特高课南云课
长的手下。我在东北谍报处曾经立下赫赫战功。我是来帮你的,不是来害你的。汪处
长,你身手敏捷,才智过人,的确是76号的女中豪杰。看来,南云课长并没有看错
人。”孤狼镇定自若,举手示意汪曼春放下枪,她的手伸向怀中。
汪曼春并没有听从她的指挥,仍然用枪指着:“别动!”
“汪处长,我拿情报给你。你不用那么紧张,放轻松一点。”
“不用,你完全可以口述。你根本不用那么故弄玄虚,我真蠢,蠢到会单身赴约。
倘若你布局害我,我死在此处,那就死得毫无意义,脏水四溅,百口莫辩。”她想到这
里,脊梁骨冒出虚汗,不自觉地拉响枪栓。
“汪处长,冷静,冷静。”桂姨显然没有料到汪曼春是这样一个胆小如鼠,或者说
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此时此刻,她必须马上获得汪曼春的信任,并有效地控制住她
的情绪。“汪处长,我有一份极为重要的情报提供给你。上海明氏企业的董事长明镜有
共党嫌疑。”“孤狼”开门见山,果然发箭得力。
汪曼春的表情大为好转:“我想听你说点实质性的内容。”
“明氏企业是以金融业为主的,原来在上海拥有两家银行,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
中日战事伊始,明镜就把这两家银行迁往香港,一家改为财务公司,另一家与香港秘
密社团融资,开了一家合作银行,而这家合作银行的幕后老板,据查就是中共南方局
的金融才子曾进。当然,这肯定是化名,他的真实姓名待查。”
汪曼春终于收起了枪。
“中日战事一开,有很多上海资本家都在转移自己的资金,产业外迁很普遍。明镜
把银行迁到香港也无可厚非。至于香港的什么共产党和明镜红色资本家的背景,我都
不感兴趣,她明镜只要不在上海抗日,我们就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汪处长,你想必是投鼠忌器吧。”“孤狼”阴阴地笑起来。那笑似乎有些不怀好
意,似乎也是告诉汪曼春知道她的底细。
汪曼春猛地一拍桌子:“你要能拿出真凭实据来,我第一个杀了她!在这个世上没
有任何一个人像我这样恨她!她毁了我的一生!你明白吗?”盯着“孤狼”的眼睛透着狠
光,“拿证据给我看!我不听夸夸其谈。”
“证据有,不过需要你亲自去核实。”“孤狼”语气冷淡,“明镜在上海银行租赁了三
个保险柜,137、231、236三个号码。”边说边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白色的信封,放到
小方桌上,“这三个保险柜,明镜只使用了一个,其余两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汪曼春拿起信封:“什么意思?”
“就是为某个秘密组织存放活动资金,很可能就是上海地下党。上海银行在法租
界,你不能去明目张胆地干涉顾客存放物品,但是,有存就有取,你只需要花钱买通
银行里的小职员,嘱咐他如果有人来开保险柜,就通知你的人。只要跟踪那个人,就
能摸到上海地下党的秘密巢穴……到了那个时候,汪处长,你还怕没有证据‘坐实’了
你仇人的死罪?杀剐存活,剥皮抽筋,都在你谈笑之间,一句话之下。”
汪曼春瞬间想到了明楼,若真是如此,明楼一定会跪下来求自己放过明镜。到那
时候,自己的心上人就被自己给牢牢地攥在手掌心里。
汪曼春幽幽道:“她明镜是不是共产党,她的死活对于我来说没什么特别意义,我
要的是明楼的心。”
“汪处长,我还想提醒您一句,您对明楼长官的感情需要有所收敛,南云课长已对
此人动了疑心。从‘樱花号’护卫的出师不利,到76号处处碰壁,说实话,明长官的嫌
疑是最大的。”
“你说什么?”汪曼春的脸上呈现出一缕惊惶之色。
“你不觉得他在利用你的力量,补充自己的情报能量?你不怕他虚晃一枪,到头来
却是个感情陷阱?我相信一个痴情的女人面对心爱的男子,会丧失最基本的防御能力
和超强的感知嗅觉。南云课长希望你能把迷失已久的猎犬嗅觉给找回来。”
汪曼春霎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南云课长为什么选择跟我合作,而不是梁先生?”汪曼春问。
“南云课长是女人,女人有时也会欣赏女人,同情女人,帮助女人。特别是受过感
情的伤害,孤独的女人。这种女人的破坏力是最强大的。鉴于你和明楼长官的特殊关
系,南云课长相信你能把有预谋的连带破坏降低到最低。”
汪曼春冷笑:“南云课长不会是因为嫉妒明先生的才干,泄私愤,污蔑明先生
吧?”
“‘樱花号’的保密工作可以说是做得滴水不漏,结果是全军覆灭。大年三十晚上,
你的叔父被枪杀,你家和明家是有世仇的。大年初二,76号遭遇黑色星期五,你的十
三名下属死于非命。汪处长,你好好想想吧,切莫意气用事,被人欺骗,还替人做挡
箭牌。”
汪曼春的心底想着,“除非我亲眼看到,否则,我是不会相信任何人的挑唆和‘好
意’的预警。别说是你一个小卒子,就是南云课长,也轮不到她来改变我的人生。”
桂姨不说话,等着她的表态。
“明镜的事情,我会抓紧处理,争取能够顺着这根藤摸到共产党的瓜。至于明楼,
是我的私事,我会处理好自己的感情,请南云课长放心。”说完,汪曼春将话锋一
转,“你很有潜力,希望你将来为我提供更为精确的情报,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桂姨笑笑,笑容神秘莫测。
一阵尖锐刺耳摔碎碗盘的声音和着梁太太的哭声混淆在一起,梁仲春气得脸红筋
涨,站在客厅里吼叫:“你闹够了没有!”
梁太太哭道:“我受够了。”
阿诚偏偏此刻撞了进来。
小男孩牵着阿诚的手,躲在阿诚的身后,怯生生地看着爸妈。
阿诚尴尬地解释着:“我路过,我……不好意思。”
梁仲春看到阿诚,问道:“是送9号文件来的吧?”
“是,明先生叫我把副本给您送来,真不巧,不好意思。”说着从公文包里取文
件。只见梁太太红着眼睛,左眼上乌青了一块,阿诚礼貌地低头,温和地喊了声:“梁
太太。”
梁太太低头,用手撩了一下头发,掩饰了伤痕客气道:“要不要来一份我做的松
糕?”
阿诚一愣,随口说:“好,好的梁太太。麻烦,再给我来杯红酒。”
梁太太应着声,把小男孩牵走,带到房间转身进了厨房。
梁仲春示意阿诚坐下,自己也坐了下来。
“你干吗打女人。”阿诚回头看看梁太太的背影,道:“嫂夫人多识大体。”
“我没控制住,没控制好。她知道我外面有女人,就闹得厉害。”梁仲春嘟囔
道,“我也没打成什么样啊。”
“那你还想打成什么样啊?”阿诚堵了他一句。
“对,动手了就不对!唉,这个家被我弄得面目全非。”
“你打算怎么办呢?”
梁仲春皱着眉:“你先帮我去安抚安抚,你让我想想。”
阿诚推辞:“我怎么安抚啊?关键问题在你身上,我就奇了怪了,你不是家庭主义
至上吗?”
梁仲春分辩:“我没给那女人名分,也没承诺。”
“除了钱。”
“对,除了钱。”
阿诚冷冷地刺他一下:“我觉得你太虚伪了!除了钱,还有感情吧,千万别说你对
如夫人一丝感情都没有。”
“有,有感情,那你说怎么办?两个女人都不省心,有一个下定决心都能毁了
我。”
“别让她们出状况。”
“你有主意?”
“齐人之福你是不能再享了。”阿诚说,“二选一。”
梁仲春的嘴唇嚅动了一下,没说话。
阿诚凑近道:“你要选嫂夫人,我就叫你的如夫人彻底消失。”
“不行。”
“你要选如夫人……”
梁仲春截住:“那更不可能。”
阿诚继续把刚才的话说完:“……我就把嫂夫人劝回你老家去,你老家在?”
梁仲春干脆道:“武汉。”
“你考虑考虑。”阿诚把文件搁到桌面上,“签收一下。”
说话间,梁太太给阿诚端来了一盘松糕,还有红酒。
阿诚站起来接道:“谢谢梁太太。”
“明先生,您坐。”梁太太客气笑道,“我不陪您了。”
“好的。”阿诚半躬身子,目送梁太太离开,复又坐下,“嫂夫人很难过。”
“我也很难过。”梁仲春紧皱的眉头始终不曾松弛下来,给阿诚斟上酒。
“我不同情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梁仲春把9号文件给看完了,指着文件问,“上面什么意
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