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记住,你大哥给你发过电报,内容是:明日姐到港
大,兄。”
“明白。”
说完,男人立即向和明台相反的方向离去。
明台迅速穿过图书馆,推开第二教学楼的大玻璃门,大步流星向前走着。其间,
不时有人正面向他走过来,递给他一本书和一本课堂笔记。
“今天早上刚刚结束一场学术讨论会,主题‘艺术和绘画’。每天的课时都有人替你
签到。”
“每天?”明台道,“好吧。”
明台从学生群中快速穿梭,走到第二教学楼走廊迂回处,好容易看到了出口。出
口处,有人跟上来,在他耳边说道:“往前走三十米,下台阶。你的宿舍调整过,在学
校西区301,你单独住。任务,跟你大姐回酒店。”
“明白。”明台答。
明台走完一截走廊,走下台阶。不差分毫,正是时候。
明镜此刻站在台阶上,手上拎着一个漂亮的西服包装袋,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
齐,一袭高领旗袍,三粒纽扣,圆筒似的抵着下颌,别具风华。
“大姐!”明台欢快地从台阶上直冲下来,扑到明镜怀里。明镜不由自主向后“噌噌
噌”退了三四步,才得以站稳了。
“你这孩子!”明镜嘴上嗔着,脸上却绽放着开心的笑容。
明台的胳膊套在她脖子上,头靠在她肩膀上,一副小孩子模样:“大姐,我想死你
了。我不管啊,我不要你走了,你就留在香港给我做饭吃,不然,我就跟你回家。我
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
又看到明台对自己撒娇,明镜心里暖暖的。半晌,才把明台的手挪开,说:“让姐
姐看看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明台调皮地往后一站,说:“你看,我都瘦了一圈了。”他英俊的面孔,挺拔的身
姿,沐浴在洒满校园的阳光中。
“是啊,晒黑了。”明镜有些心疼。
说话间,教授从明台身边走过,他准确无误地主动打招呼:“吴教授好。”
吴教授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陈老师,明台又叫道:“陈老师好。”
陈老师也笑着点头而过。
“明台……”三名“学生”从草坪上走出来叫道。
明台反应极快,张口喊道:“我大姐从上海来看我了。”
“大姐好!”三名“学生”几乎异口同声。
“我同学,阿莫、小须、有哥。”明台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我们明台一个人在香港,你们得多帮衬帮衬,遇到节假日,别忘了约我们家明台
出去一块玩。”
“您放心吧,大姐。”阿莫道,“明台在我们学校真的是好人缘。”
“对啊,他成绩也很好的,老师们都喜欢他,夸他聪明呢。”有哥附和道。
明镜和明台的同学聊得正兴起,明台站在一边不说话,脸上挂着春风般的得意之
色,心里暗喜聪明一世的姐姐没有察觉出异样,其实这三个人的名字连在一起就是“莫
须有。”
明镜挽着明台在学校草坪的长椅上坐下,明台把书本和笔记搁在椅子上,明镜瞄
了一眼,心里很欣慰。边拆着手里的西装包装袋边说:“小弟,你看,我给你买了一套
巴黎朗万的西装,我专门托人带到上海的。”
看到是浅蓝色的西装,明台皱起眉头:“我不喜欢这颜色。”
“你不是喜欢穿浅色吗?”明镜有点意外。
“那,那人家现在皮肤晒黑了嘛,穿浅色不好看。”
明镜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知道他在埋怨自己刚刚说他黑了,不由得笑了起来。
其实,明镜心里喜欢幼弟的这种“坦白可爱”。在她看来,明台的心灵就像杯子中的白
开水一样纯净甘甜。而对于明楼,说实话,就像杯子中倒进的中药汁一样,虽然逼出
了药渣等沉淀物,但是依旧浑浊不见底。
明镜赔笑着道:“哪里就黑了,姐姐就那么随口一说,你倒当真了。我们小弟穿什
么都好看。”
明台偏不受哄,嘟着嘴,说:“我不要穿。”
“买都买了。”明镜摸了摸他的头,“你大哥跟你的尺码又不合。”
明台听了这话,侧头看着明镜想了想:“那好吧,我穿。免得你拿回去,说我嫌弃
颜色不好,倒要惹得大哥多少话出来,我受不了他唠叨。”
明镜叹了口气:“说起你大哥啊……真是……”
明台诧异:“大哥怎么了?”
“你大哥回上海了。”
“回上海?”
“他在汪精卫政府做事。”明镜叹道,“你说姐姐我有多堵心,放着家里的生意不闻
不问,成天帮着日本人、汉奸政府做事,还,还美其名曰:曲线救国。”
明台的心一下沉下来。
“依着我从前的性子,早把他赶出家门了。”
“大姐,大姐你别生气。”
“不生气才怪,我只是……”明镜突然停顿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明台细
说,最终还是含糊了一句,“我只是想着他另有难处吧,要不然……”
“我也觉得大哥不是那种人。”明台替明楼开脱道,“大哥他可能只是想恢复上海的
经济,而且哥哥是爱国学者,平素里教我也是精忠报国。”
“不提他了。”明镜不想再提明楼,转移话题,“小弟,你好好读书,千万别学你大
哥,搞什么政治经济,你将来做个学者,好不好小弟?”
看着姐姐充满期许的眼神,明台突然心虚,想到现如今自己的身份总觉得愧疚,
不答话只是笑着“嗯”了一声。
“我来的时候,你大哥叫我给你带好,叫你在学校里好好读书,不要贪玩、偷懒。
还有,不要见着漂亮女生就追。”
“哪里有,大哥最喜欢造我的谣。”明台说,“大姐,其实……我不想读了……”
“不准胡说!”明镜打断他的话。
“你们送我到这里来,无非觉得这里保险嘛。其实一样乱啊,成天的封锁交通,一
到晚上就分区停电啦,戒严啊,学校里有的时候连水都没有,你看,我好久没洗头
了。”说着就把头垂下来,指给明镜看。
头发的确有些脏,明镜看着有些心疼。
“你下午还有课吗?”明镜问。
“没有啦。”明台说。
“那这样吧,姐姐带你先回酒店,让你好好洗个澡,晚上一起吃饭。”
明台猛然点头,说道:“还不止,姐姐还要给我买桂花年糕吃,还有老婆饼、杏仁
饼、龙须糖、煨鱿鱼、五香熟花生。”
“你一个人吃得了这么多吗?”明镜好奇。
“吃不完,带回去给同学吃。”
“男同学?女同学?”明镜试探着问。
“不告诉你。”明台自鸣得意地说。
明镜伸手掐了掐他的嘴,疼得明台直叫唤。
明镜松开手:“还知道疼,这么大了还撒娇,羞不羞啊?”
在不安定的战乱生活中,明镜在明台身上感觉到了温暖如家般的情绪,增添了许
多怜爱。
姐弟俩回到香港皇家酒店,一走进大堂,明台就敏锐地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
境。午饭时间,两人是在酒店咖啡馆里度过的。壁灯淡黄,充满着浓浓暖意。明台时
不时地说些在港大遇到的“奇遇”和“趣闻”,惹得明镜开怀大笑。
说话间,明镜看了看手表:“我去打个电话。”便离开了餐桌。
看到明镜离开,于曼丽一身服务员打扮走了过来,俯身问道:“先生,您还需要点
什么?”说着,将手里的药片暗中递到明台的手里,低声说,“让她睡。”
“管用吗?”
“百试不爽。”
明台知道于曼丽是制造“昏睡”的行家里手,他其实最关心的并不是药效如何,而
是是否有害。
“321房。”
“321。”明台重复了一遍。
“目标:拉脱维亚的樱;行动信号,目标窗帘上系上红色丝带。”
“明白。”
于曼丽笑着站直身,说:“好的,先生。”
明台将药片捏在手心里,看了看眼前明镜的红酒杯,想了想,只在犹豫的分秒
间,明镜已经朝他走过来了。此时,她的手上多了一个朱红色的皮箱,皮箱上扣着一
个别致的玉兰花铜锁。明镜放下箱子顺到自己脚下,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明台顺手将药片丢进口袋。
“小弟,我一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你下午可以出去走走,也可以洗个澡,好好睡
一觉。我大概五点钟左右回来,晚上我派司机送你回学校。”
“嗯。”明台应着声,跳跃的心落到肚里,“姐,别忘了给我带杏仁饼、龙须糖、煨
鱿鱼……”
“知道,知道。忘不了,乖乖地等姐姐回来啊。一起吃晚饭。”
明台点点头:“姐姐路上小心。”
“小弟长大了,知道关心人了。”明镜心中忽感温暖。
送走明镜,明台坐电梯直接到了四楼,回到明镜的409房间,关上门,略微松开衣
领扣,透了一口气。
明台走到窗前,用手指撩开窗帘的一角,从窗口可以看到对面客房的窗户,客房
里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