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屋里听到的唐申脸刷地黑了,邱氏笑了起来:“多大的事,也把你难成这样。”
唐申撇撇嘴哼了一声:“我这么晾着他,醒事的都知道我不待见他了。他竟然还拉得下脸子来找我,真是惹人嫌。”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犯困,小声说:“娘不要理他,永禄一会就能打发了他去。”
邱氏摇头宠溺地笑笑,伸手理了理他身上的披风让他裹得严实点,这才站起来去梳妆台边卸首饰。
屋外,永禄一夫当关地站在院门口面对着徐显,笑容得体,态度恭敬,只是那脚就这么扎在地上,一寸也不让。
徐显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在院子里四下里寻找着什么,一边敷衍地说:“我来看看表弟,他身子不好,我来看看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然后就要抬腿往里走。
永禄横跨一步拦住他,笑着说:“徐五爷,您看这时辰已经不早了,咱们爷都已经歇了,您还是不要去打扰他吧。”永禄自然不会让他进去,自己刚刚叫那么大声二爷都没有反应,就完全可以证明问题。既然这样,他若是还把这位爷放进去,二爷就能扒了他的皮。而且这位徐五爷也真是奇怪,这大晚上的不回房间睡觉,突然跑来打扰别人休息,真是可笑。
徐显哪里会把他当回事,眼睛一亮地说:“他这么早就歇了?一定是身子不舒服,我要进去看看。”说着就抬脚要再绕过永禄进去。
永禄心中气恼,也不再跟他客气,直接和他杠上了。大跨一步拦住他:“五爷,咱们爷已经睡了,您闯进去,不太合适吧?”
“表弟身体不舒服,我做表哥的去看看有什么不合适?”徐显脸上表情也变了,噪门都放高了不少。他自见到唐申就心痒难耐,两年不见的人儿如今越发的好看,一颦一笑都动人心弦。他倒也没想着要对唐申做什么,只是想和他更亲近就好。如今被拦在这里不能如愿,自然就觉得面前的永禄碍眼至极!
永禄眼睛微眯掩住冰冷的眼神,跟门神一样地拦着路不动,皮笑肉不笑地说:“五爷,咱们二爷从吴县来到长州,这么长时间的奔波自然是很劳累,所以睡得早了。您进去打扰了他休息,害他没休息好反而生了病可怎么是好?我们二爷是太太的命根子心头肉,这万一知道是您打扰他导致二爷生病的,太太肯定不高兴的。”
想到邱氏,徐显终于是有些犹豫。再伸长了脖子,看到只有邱氏的房间亮着灯,而唐申的房间确实是暗的,不死心地问:“表弟确实是休息了?”
“那当然了。”永禄撒谎不打草稿,脸不发红心不乱跳,微笑地把徐显给打发了。
徐显走了没多久,冬月端着盘子从厨房方向回来,就看永禄抱着胸站在门口一脸冷笑。奇怪地问:“你在这杵着做什么呢?”
“没啥。好香!冬月妹妹手上是什么好东西?”永禄抽着鼻子眼馋地看着冬月手上的托盘,口水都快要流成瀑布了。冬月好笑地拿了一个碗塞到他手里,端着其他的东西进了房间。
永禄一看碗里是自己喜欢的肉馅煎饼,开心地嗷嗷叫,抱着碗跑到台阶上坐着,啊呜一口咬下去,一脸幸福。眼睛却冷冷地注视着徐显离开的方向。
冬月掀了帘子进了房间,见邱氏正在卸妆,而唐申则歪在榻上闭着眼睛休息,笑着说:“二爷,这时辰太晚了,奴婢只做了一点简单的东西,您赏脸起来吃吃看?”
唐申笑着睁开眼睛掀了披风站起来,披肩的长发被他用方巾在发尾简单地系住了搭在肩上,看起来格外秀气。拖着长袍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冬月摆出一碗肉丝面,两碟子炒菜。唐申看了笑起来说道:“咦?怎么就这几样?我刚刚闻到了肉饼味,怎么不见呢?”其实他是从窗子看到的。
冬月红着脸偷偷瞪他一眼,邱氏已经卸了妆,走过来笑着说:“你这孩子,吃个东西这么多嘴,不想吃我全部送给永禄吃去。”
“别呀,我饿着呢。”唐申连忙坐下拿起筷子来吃了一口,笑着说:“永禄以后有口福了,冬月姐姐手艺这么好。”
冬月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一甩头进里屋给邱氏整理床铺去了。
邱氏笑着坐到唐申身边,看着儿子胃口很好地大口吃面,拿帕子给他擦头上冒出来的小汗珠,轻声说:“咱们既然来到长州,住在徐家,徐家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的。你不喜欢徐显我知道,不过不用做得太难看了,毕竟是你姨母唯一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唐申顿一下,点点头继续吃。邱氏笑笑说:“不过你既然不喜欢他,我明天就跟姐姐说,让徐显接着跟他爹去学管铺子吧,就让徐安照顾你好了。”
唐申立刻连连点头,吞下一大口面。邱氏再给他擦擦汗:“吃慢点,没有人和你抢。”
第二天一早徐显又来了,不过接待他的人是邱氏。唐申爱懒床,所以还没有起。邱氏见到徐显后很关爱地留他一起吃早饭,然后细细地问东问西。直把徐显问得全身冷汗,最后竟然落荒而逃了。
唐申靠在门框上歪着身子笑着说:“还是娘亲有手段。”
邱氏瞪他一眼,示意冬月把桌上的东西撤了去,招呼唐申过来坐下,皱着眉说:“显儿这孩子是不是有事托你?不然怎么这么三番五次的……”
唐申冷冷地哼了一声不说话,徐显看他的眼神不对,昨天呆了一天他早就看出来了。若不是亲戚,唐申肯定要在他背后套麻袋狠狠打他一顿。不过现在是嫡亲的表哥,加上正住在人家家里面,唐申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邱氏看唐申真的恼了,皱着眉没有再说话。最后还是唐申说:“娘,咱们来长州是来给大哥相看亲事的,只要办完了咱们就回去吧。”
邱氏立刻点头:“娘知道。”
正说着呢,前面永禄快步进来:“二爷,文公子到了!”
文征明昨天正巧不在家,晚上回去才知道唐申到了长州,一大早天刚亮就爬起来赶来找唐申。唐申见到他,再不好的心情也在那憨憨厚厚的笑容里消失了。两人一阵相见欢后,结伴出门游玩去了。
邱氏送两人出了门,搭着冬月的手去见徐氏。徐氏正在料理家务,身边坐着三个儿媳妇和女儿徐欣,见邱氏来了都站起来请安问好。
邱氏坐下后头一句话就是:“申儿到底是小不懂事,显儿还晓得一大早来给我请个安,他倒好,见着朋友,拍拍屁股就出门玩去了,真是没规矩!”
徐夫人笑了起来:“瞧你说的,申儿这么乖巧的孩子哪里不懂规矩了?文公子来找他,难不成还要人家干坐着不成?再说了,咱们两家什么关系,哪里还用得着那么生疏客套。再说我这里也都是女眷,申儿不来请安也是好的。”
“姐姐这么说我可是过意不去了,不过姐姐说得也是,这一屋子媳妇姑娘的,他一个男孩子也确实不好往这里跑。既然姐姐说了,那这请安我就让他暂且免了吧,姐姐想见他了叫他来就成。”
“就是这个理呢。”
“不过这么一来,显儿那边也免了这请安吧。姐姐你也是,显儿还小,你就让他多睡一会也好长身体呀。这天蒙蒙亮地就来请安,眼睛都熬得青了。他天天还要跟着姐夫出去做事,哪里能熬得起呀!你不心疼,我可是不落忍的。”
徐夫人心中有些奇怪,她其实没有想过要让徐显天天早上给邱氏请安的。可这徐显也不知道是哪里开了窍,一大早地就跑去了,那个时候邱氏还没吃完早饭呢。就笑着说:“行行,有你这个当姨母的疼他,还有我什么事呀。行了,住在一个宅子里,这请安也就罢了,没得让两个孩子跑来跑去的。”
邱氏满意了,这样,徐显就没有理由天天一大早来找唐申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唐申对其他人都是耐心好相处的,唯独这徐显,那根本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留的。邱氏总不能真的让他发起火来把徐显教训一顿,只有变着法子让两人疏远点。
这时大管家拿来了一叠子请柬,徐夫人一张张看了,笑着递给了邱氏:“看看吧。”
邱氏接过来,翻开一看,有些摸不着头脑。徐夫人笑着说:“这些,可都是长州有数的人家,而且,大多都是家中有着好闺女未出阁呢。”说着忍不住看了徐欣一眼,这么好的亲事,只是放了一点风声出去,闻风而动的人就这么多。当年若是徐欣与唐寅能成,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多糟心事了。
邱氏高兴了,立刻一张一张地仔细看了看,在徐夫人仔细介绍下,挑了几家接了。另外几家有的是时间上冲突后被放弃的,有的是家世不怎么样,邱氏也就懒得去了。
邱氏这边进展不错,唐申和文征明也玩得挺开心。
唐申一向觉得自己俗,所以并不怎么喜欢去看什么风景,文征明也不喜欢,两人就很俗气地一边聊一边转,把长州大街小巷里好吃的摊子都光顾了一遍。等到吃得撑了,两人就跑到河边的长堤边找两块石头坐着聊天。
文征明双手抱着肚子打了个嗝说道:“哎呦,吃多了。申弟,你刚刚说你要找个护院?”
“不是找一个,是找几个。”唐申揉了揉肚子,文征明不愧是吃货,那么犄角旮旯里的摊子都能找到,可味道真的很好。就因为都很好吃,所以他今天吃的份量足足有以前的三倍。
“我看你家下人都挺有规矩的,人数也不少,怎么还缺什么护院呢?”
“先不说看家护院的要用,就是平时出门,身边能跟几个也能心安些。”
“那倒是。”文征明点点头,想了想说:“你若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人选。”再打个嗝,文征明换了个姿势靠着柳树,这才说:“你知道我爹是在州衙任职的,这方面人认识的倒也不多。不过长州原有一个捕快与我爹挺熟的,只不过因为一件事丢了差事,现在只能做做镖师的活养家过日子。他人也就二十多岁,武功也好,品性你大可以放心的。”
“他为什么被丢了差事?”
文征明皱起了脸,抓抓头,抬头小心地看了眼唐申,这才低头轻声说:“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上一届知州的小公子在大街上转悠,被个小贼扒了钱袋,他当时就把人捉住了,带人把那孩子往死里打。方大哥,啊,就是我和你说的这人,路过的时候看不过去,就把那知州的打手打倒,训了那小公子几句。于是……就……”
唐申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文征明见他没表态,立刻着急地说:“其实那知州倒也知道是自己小儿子做得太过,也把那儿子训了一通。只不过之后那小公子见着他就找他麻烦,之后他失手把那小公子给打了,只好放弃了差事。”
唐申想了想,长州的知州两年前已经换过了,而且前任知州还调得非常远,那就是说这事至少有两三年了,而且对方也离了近大半个中原,应该不会有事。就点头说:“行,哪天我和你去看看他,若他愿意,就和我去吴县吧。”
“一定愿意的!”文征明立刻表态,见唐申疑惑的表情,叹息一声说:“其实,方大哥若只有一个人倒还好,可他还有个有些痴傻的弟弟要他照顾。就因为这,连娶妻都困难,所以……”
唐申明了,叹息一声:“虽说这是命,但也这位方大哥也确实是苦命了些。”
“是呀。”文征明见有信,就忍不住对唐申说了许多。唐申还没有见到这位方行舟,就已经把他的祖宗八代都了解清楚了。
然后说着说着话题就越偏越远,突然的文征明仿佛刚刚想起来一样严肃地说:“你知道吗?祝允明公子没有参加会试,而徐祯卿徐公子会试没中。”